《[红楼]小阎王》谁掐谁尿床

20、阎王的铁心

　　近日里，长生的情绪有些不对。这事不仅是如意感觉到，连贾母也都有些察觉。
　　只是他似乎一直没想说，她们也就没问。
　　想等他自己说。

　　这日，因在外跟太医学医而长期晚归的长生，忽的清晨就回来。而他回府的事情，很快就被丫鬟报告给贾母。
　　贾母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早就回府，又见他心情显然不愉，便打趣，想让他开心些：“忙过那么久，现在可是闲下来呢？得多在府里待几日，陪陪我这老人才行。”
　　长生也知晓贾母的好意，可他实在无心发笑，只是扯着嘴角：“老祖宗不嫌我烦才是。”
　　见此，贾母遂心底知晓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虽然隐约觉着和学医相关，但她暂且压在心底，装作不曾发现他的异常：“净胡说，我何时嫌过你？”
　　又想着贾长生喜欢孩子，转而对如意道：“去把宝玉引来罢，他也许久未曾见过了。”

　　如意称笑，引着婆子和宝玉一并来了。
　　他着项圈、宝玉、寄名锁、护身符等物，上着银红撒花小袄，下着半露松花撒花绫裤腿。面如傅粉，唇若施脂；眉梢风韵，顾盼多情。虽然尚且还一小儿，但也可以预料到日后的风采。
　　贾长生笑：“长大后定是个翩翩公子。”
　　“贾府上下男儿，除你之外，我最疼他”，贾母笑，指着贾长生，转而对宝玉道，“乖孙儿，可还记得他是谁？”
　　贾宝玉年仅四岁，却聪明异常，明亮的桃花眼一转，笑答：“他肯定不是长生叔叔。老祖宗，你快告诉我他是谁？”

　　“鬼机灵儿”，贾母大笑：“快让老祖宗抱抱。”
　　贾宝玉小跑进贾母怀里蹭，逗得她又是一阵笑。
　　贾长生抿过一口龙井，也笑起来。
　　贾母又对宝玉道：“你长生叔叔今日不欢喜，快去哄他。”
　　贾宝玉其实是不喜欢和男儿相近的，但仰面见他容貌精致，不在琏哥儿之下，佯作生气：“我才不哄他。”
　　贾母信以为真：“乖孙儿，听话。”
　　贾宝玉立刻冲贾长生吐舌头，做出一个鬼脸：“这般大了，还让老祖宗操心，不知羞，略略略。”

　　贾长生登时喜欢上他，但肚子里憋着坏，面色冷静道：“老祖宗，宝玉来年就要请开蒙了罢？”
　　“难为你还记着”，贾母笑，“宝玉聪颖喜人，定是要蟾宫折桂的。”
　　贾宝玉年纪小，还不懂“蟾宫折桂”的意思，可也明白是在夸他，听起小胸膛，面有骄傲之色。
　　“我想也是”，贾长生瞧他的神情，不动声色，话锋一转，“天资是一份，但也需要名师引导。”
　　贾母笑：“你政哥还在相看，说是定要寻一个和林女婿一般无二的。”
　　“那便是还未定下来”，贾长生右指轻抚杯沿，“我这里倒有好人选。”
　　贾母也是信以为真：“如何？”
　　贾长生笑：“门下出过四五位状元，六七位榜眼，□□位探花。”
　　“那真是再好不过”，贾母难掩吃惊之容，“改日请上府里，我定要亲自一见。”

　　贾长生笑：“我也明白老祖宗的性子，所以提前对他说过宝玉的事，他一口就应承下来，说明日就来拜访。”
　　“明日？”，宝玉和贾母俱是一惊，后者问道，“那得先备些拜师礼才对，他可有什么喜好？”
　　“能人异士，性情多怪”，贾长生露出为难的模样。
　　贾母笑：“你尽管说就是，我们府上还有什么不能满足他吗？”
　　“其他的都好”，贾长生面色严肃，“唯独两点。一是他不喜欢洗澡，五年才有三次沐浴的时候，所以浑身上下都是酸臭味。”
　　宝玉一听，疑惑道：“当真？”
　　“我堂堂七尺男儿，还骗你不成！你若不信，尽管可以去问问你父亲，他是知晓此人的”，长生信誓旦旦，见宝玉皱起，心底一笑，但依旧为难道，“其二便是，他是最不喜欢徒弟亲近女儿家的。所以凡是他教的学生，年年都不许见未婚女儿的面，必须要加冠之后才能纳房中人。”
　　宝玉听完此话，即刻嚷道：“我不要他！”

　　“那可由不得你做主”，贾长生摇头道，“你母亲都同意了，明日便来。早早跟姐妹们告别，十五六年后再相见罢。”
　　贾宝玉顿时泪流不止，扯着老祖宗的衣袖，啜泣道：“老祖宗，您最疼孙儿，您跟老爷和夫人说，我不要他。”
　　“休听他胡说”，贾母心疼地抱住宝玉，戳着长生的脑袋，“你呀你，做甚么拿这等子事吓唬他？”
　　贾长生脸颊显出酒窝，可也光顾着笑，没说话。

　　贾宝玉年纪小，哭过一会儿也就睡过去了。
　　贾母又笑：“常年不见他，不过你倒是了解他的性子。”
　　“在外也常听说的”，长生也勾唇。
　　贾母回忆起当年：“他的聪明劲儿，与你相比，可分毫不差。”
　　这话却听得贾长生直摇头，笑言：“他的聪明，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端看用在何处。”
　　“能用在何处呢？”，贾母听得也摇头，长叹一声，“按着他父亲的意愿，自然只能是科举了。”

　　长生听过，缓缓思量半晌：“老祖宗，恐怕我也只能先随着宝玉准备科举了。”

　　贾母微怔，但最终还是没问他发生何事，只是按他的心意来就罢了。
　　可是长生自己心底还是压住一块巨石，沉闷地，喘息不过气。
　　他想起自己所跟随的太医说，无论富贵或贫穷，但凡遇见或许能救或许不能救的人，你不要强治，随意开些无害亦无益的药就好，免得徒惹一身腥。

　　人间的大夫真狠，他最初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想。

　　可时间越长，他越回忆起当初的自己。
　　开始这个世界时，他不过是含着几分新奇，以一种救世主的眼光高高在上地俯视着这个小世界。所以对于贾大福的行为，他无爱也无恨。
　　而对贾代善，他存有惋惜，却也不会去为他改命。
　　因为阎王只有一颗铁心。
　　他不能救他，只能给他指了一条注定会走向的路。
　　可现在呢？当他在这个小世界里，看过善，也看过恶，看过贫穷，看过富贵，看过有情，看过无情。但无论善恶，无论贫富，无论有情无情，只要在人间，阎王爷能做的事情，都是一视同仁。
　　此种一视同仁，他向来自诩为公正，可是当他听过太医的话，反过来追问自己，才知道，这种自诩公正的一视同仁其实不过是冷漠的另一种阐述。

　　他静坐在床边，静静地质问自己，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和那庸医所做又有何不同呢？
　　贾代善是，贾珠也是。
　　同样都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都只是给人以假想的希望而已。
　　他无法回答自己的问题，或者说是陷入自己创造出的牛角尖。
　　可就是因为这旁人觉得或轻或重的疑惑，使得他整个人忽的就空寂颓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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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双更，进入第二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