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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缝纫比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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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忽然呆住。
我不知道该如何认可自己的身份。
但我清楚,如果我在黑山族族人和外族人的身份之间摇摆,那么等待我的,就是没有身份。
我将会成为被所有人抛弃的人。
还好乌通没有逼我做选择。
他跳下比试台,抓了一个人上来——这个人就是刚才那个说乌通定的规矩不公平的人。
乌通没给他拒绝的机会,直接把二花做好的衣服塞进了他怀里,而他自己则是拿起了迟宇做好的那一件。乌通的意思很明显,他要代表黑山族人测试迟宇做的衣服的结实程度,而他抓上来的那个人,则要代表外族人测试二花做好的那一件。
“我可以让你先开始。”
乌通伸出手去,做了个“请”的姿势。
台上的形势几乎一边倒。
乌通身形高大几乎将那个人完全遮住,那个人在乌通面前就好像还没长大的孩子。乌通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以及台下所有人,他似乎觉得自己一定能胜利。
不过那个人也的确没有什么获胜的可能。
乌通是黑山族第一勇士。
那个人可能也深知这一点。
他上了台之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张皇失措地像只小鸡仔,他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的人,希望他们能给他一些建议。
可是没有。
大家也和他一样不知所措。
甚至还有人让他直接下来算了,反正他也不可能赢得过乌通。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镇定下来。
他没再看周围的人了,反而盯着自己怀里的衣服看。他两只手各拿着衣服的两端,撑开双臂,想要撕一撕那件衣服。
但是那件衣服纹丝不动。
他又加大了力气。
他咬着牙撕二花做好的衣服。
可即便他用尽力气、脸都被憋红了,那件衣服还是丝毫没有破损。
周围响起了讥笑的声音。
他的脸更红。
可他不能服输。
乌通越是觉得他不可能将这件衣服撕破,他越是要撕破给乌通看。他将衣服的一头踩在地上,另一头背在肩上,想利用身体的力量扯破这件衣服,他迈开很大的步子,我看得到他脸上暴起的青筋。
但是很可惜的,他仍旧没有成功。
甚至于因为他迈的步子太大,脚下不稳,“哐当”一声摔了个大跟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瞧瞧这个蠢货!”
“就凭他那个小胳膊,还想撕坏二花做的衣服,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不自量力吧!”
周围嘲笑的声音愈加明显,那个人低着头瘫在地上。
我看到他肩膀耸动,也许是在哭。
他很久都没有站起来,他的情绪也同样感染了很多人。也许有些事情、有些别人一出生能做得很好的事情,我们努力一辈子也没有他们做的好。
我看到站在迟宇身边、支持他的人神色都有些难过,他们可能都联想到了自己身世。
可偏偏这个时候,兽皮破裂的声音突然在空中响起。
是乌通。
乌通撑开双臂,当着迟宇的面将他做的衣服撕成了两半。然后乌通走到迟宇面前,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挺起了胸膛。乌通身形高大,他挺起的胸膛几乎顶到了迟宇的脑袋上:
“外族人,我劝你收起你的小聪明。”
“无论你的小把戏多么精巧,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依旧什么都不是。”
“只要我用上力气,就可以把任何东西撕成两半。”
“包括你的脑袋!”
“乌通你也太过欺人太甚!”
“你根本就是仗着自己武力惊人欺负迟宇!”
“这根本就不公平!你要是去撕二花做的衣服你也一样撕得开……”
“大家都别说了——”
迟宇突然开口,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熄灭。
他走到比试台中央,将那个瘫倒在地的外族人扶了起来:
“武力值也是评判公平的一种,如果所有人都能获得同样的东西,那才是对努力上进的人最大的不尊重,更是最大的不公平。”
“乌通是黑山族的第一勇士,他能力超群,所以我做的衣服在他面前就是不堪一击,我输得心服口服。”
“所以这一场,是二花赢了,何况——”迟宇突然将头转向二花,“二花你没有将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展现出来,就输掉这场比赛,怕是你自己也不甘心吧?”
迟宇的话戳中了二花。
二花这次来的确不仅是挑战迟宇,她要更是想要展示她自己最得意的作品。
“对,我不甘心!”
“没有拿出我最得意的作品就输掉这场比试,我不甘心!”
二花重新走到比试台中央,从背上解下来一个兽皮包。她将背包打开,里头露出一个雪白的披风。
然后她左手扬起带着那件披风原地旋转,那件披风便在风中飞舞,像极了天边的一抹云彩——
等到二花站定,大家才看清了那件披风的全貌。
那是一件用鹅毛缀成的羽毛披风。
最难得的,是那件披风上的所有羽毛都洁白无瑕一尘不染,也不知道二花用了多少时间才收集到这些羽毛。而且她的编缀手法很特别,从披风外面看,完全看不到羽毛与兽皮连接的痕迹,就好像那些羽毛是从兽皮里长出来的一般。
如此精妙,不愧是二花最得意的作品。
大家都叹为观止。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有更多的人期待起迟宇的作品来。
刚刚因为第二局比试失败而沮丧的外族人,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迟宇的作品也没有让大家失望。
那是一件白得发亮的衣服,所用的材料是银白色的,它能反射太阳的光。所以当迟宇将那件衣服拿出来时,我们几乎被那光照得睁不开眼睛,等到光芒渐渐散去,我们才看清了那件衣服的样子。
那是一件用一个个圆环扣起来的软甲。
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件衣服,这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甚至于无从想象的东西。我走向前去,用手摸了摸这件软甲。触手冰凉,就好像将手放进清冽的泉水中,手指在上头滑动,还能听到“叮咚叮咚”清脆的声响。
“啊……我的眼睛被亮瞎了!”
“为什么我的眼前一片白……”
“这是什么神仙衣服!”
“……”你们要不要这么夸张!
不过这件衣服倒是非常坚韧不假。迟宇也当着大家的面证实了这一点。
他将这件软甲撑在两个台子中间,自己拎了老大一块石头往上砸,谁都看得出来迟宇用了全部的力气,那块石头也非常的坚硬,可是当石头落地,那件软甲依旧毫发无损的挂在台子中间。
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
要是把这件衣服穿在身上,还怕什么森林野兽!那些野兽的牙齿都得给拔下来!
我们看着这件衣服,都有些心动。
不过迟宇似乎没注意到我们绿油油的眼睛。
他把那件衣服从台子上拿下来,小跑几步,来到乌通的身前,然后笑眯眯地露出他颊边的两个酒窝:
“乌通,不如你再试试?撕撕看这件衣服?”
“噗——”
也不知道是谁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乌通也有些难堪。
这件衣服材料很奇怪,坚韧程度比兽皮强过何止百倍,别说是让乌通去撕,怕是用上数十头野狼一起拉,也不一定能拉得断。
迟宇上赶着来到乌通面前,不过是为了让乌通出丑。
乌通也深知这一点。
所以乌通冷哼一声后,就迈开步子走远了。
然后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大笑声。
“好你个迟宇,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乌通吃了个哑巴亏!真是太解气了!”
“就是就是,平时看他盛气凌人惯了,谁知道他也有今天!”
“对了对了,迟宇大英雄,你这件衣服是用什么做的呀,我能摸一摸吗?”
“我也想摸……”
那些人正要伸手去摸迟宇的软甲,结果还没摸到,迟宇就把衣服收了回来。
“这衣服可不是给你的。”
然后我就看见迟宇拿着那件软甲,在众目睽睽之下,向我走来。
周围有唏嘘的声音,有惊诧的声音,有羡慕的声音……可是我无暇顾及,因为迟宇一双眼睛黏在我身上,让我的眼睛里也只能看得到他。
“这件软甲,送给你。”
迟宇双手捧着这件衣服,递到我面前。
我感到周围的空气都停滞了,其实我也很想要这件软甲,这件软甲太迷人了。
但是我没有收。
我用手推开了迟宇的软甲,侧身从他身旁走过。然后恰好这个时候,我发现二花也双手捧着她做好的那件羽服,似乎也是想送给谁。
而她面向的人,恰好是我。
但是她没有向我走来,她哭了,没有一点声音,头也一样高傲地抬着,可是眼泪却还是从她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然后她将她做好的那件羽衣撕个粉碎,扔在地上。
洁白的羽毛沾上泥土,就好像原本被谁悉心呵护着的东西突然被丢弃,然后变得一文不值。
“这次比赛,是我输了。”
漫天羽毛在空中飞舞,二花就在这漫天羽毛中,转身走远了。
我看着二花的背影,像看着一只孤独的候鸟。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出发去找了二花,结果发现,有人比我早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