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魂》文雨

68、第 68 章

　　68.望城岭

　　突袭的部队撤退得很快，天亮的时候就回到了后方营地。方晓将所有的善后工作都丢给老赵等人，自己却和净空开始一个一个的审讯俘虏。
　　到中午的时候，方晓走出审讯室，现在他基本可以确定，卢云提供的情报是准确的。日军在冷水铺设有野战医院与后勤供应基地。所以驻守岳阳城区的日军旅团长水野静夫会每隔三天乘坐装甲列车，从岳阳驶往冷水铺，视察当地的日军情况。水野静夫非常谨慎，为了防止行踪泄露，一般都是在凌晨五六点钟出发，晚上六七点的时候回城。装甲列车的装甲极为厚实，火力强悍，以中国军队和游击队的火力，根本连接近都难。不过这难不倒方晓。
　　“在这里，望城岭，在赤田的装甲列车必经之路上埋上地雷，正面敲不开他的乌龟壳，就从地底下把他炸上天。”
　　指挥部里，方晓指着地图，向大家讲述自己的详细计划。
　　“报告。”郭江忽然说道。
　　“什么事？”方晓问。
　　“请问方连长，你知道赤田直三的装甲列车是什么样的吗？”郭江说。
　　方晓想了想说：“日本人的装甲列车一般分为两种，一种是轻型装甲列车，还有一种是重型装甲列车。根据情报，现在水野静夫使用的是轻型装甲列车，列车的车头、车厢都包裹着6-10毫米厚的装甲。每列车搭载有50人左右的随车步兵，除了重炮车所装载的1门100毫米高射炮外，还配有步兵炮、野炮、山炮和多挺机枪。火力很强悍。”
　　“啥？这还是轻装甲列车，那重装的又是啥样？”丁二狗不由得愣住了。
　　方晓很是肯定的：“对，就是轻装甲列车。至于重装列车。日军的重装甲列车正式名称叫九四式重装甲列车，它的炮车得到了明显的加强，尽管火炮的口径减小了，但由于身管增长和武器数量增加，使火炮的射程增加，射速增加，对空射击的能力更强。所以杀伤力也更强。”
　　大家闻言都不觉一阵骇然，尤其是方晓，当初的厄利孔高射炮也就20毫米口径，已经强悍得一塌糊涂了。鬼子的仅仅轻装甲车的炮车上就装载了1门100毫米高射炮，这可比厄利孔强多了，何况后面的轻炮车上还有 2门75毫米野战高射炮，再加上另一节重炮车上的1门150毫米榴弹炮，不算各种机枪，对付这样一个火力堡垒，真的让人感到绝望。
　　郭江却不理会众人，却继续说：“方连长，你就没有发现鬼子的装甲列车有个奇怪的地方吗？”
　　方晓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这种装甲列车与普通的列车不同，普通列车车头是放在前面的，但日本人的装甲列车却把蒸汽机车设在了中间，如果用地雷的话，往往只能炸到列车最前方，也就是警戒车。但赤田直三一般会位于后方的指挥车内。一旦警戒车被炸，就会惊动他，因为车头在中间，列车仍然可以继续开动，所以最后会让他溜掉。”
　　郭江不觉佩服的：“方连长，我想说的正是这个，我们原来也用过地雷的，但基本只炸掉了警戒车，这些警戒车一般都只有三四个人，顶多会配一挺轻机枪，炸了也就炸了，鬼子也不心疼。鬼子的装甲列车火力又太强，我们根本啃不动。”
　　方晓笑了起来说：“这个就需要准确控制起爆的时间了，郭队长，我们的地雷现在有很多种，不但有你们原来的那种简单的地雷，还有更高级的起爆方式。”
　　郭江一呆，石板一样僵硬的脸上顿时满是笑容，他不觉连连点头：“是我疏忽了，是我疏忽了。我就说方连长你不会犯如此明显的错误。”
　　“谁还有问题？”方晓笑容一敛，向众人问道。
　　大家都摇摇头。
　　方晓点头：“既然没有问题，那么大家都听我说了，诸位，冷水铺有日军一个大队驻扎，他们距离很近，沿着铁路和公路救援速度会很快，所以我们时间有限，整个作战必须在五分钟内完成......”
　　因为后天就是赤田直三出巡的日子，所以部队连修整也来不及，三百多人化整为零，分为十多个小队，急速向岳阳而来。
　　望城岭位于岳阳城郊东南十多里外，是一片低矮的小丘陵，周围湖汊纵横。京广线穿过岳阳城在这里经过，然后向东南不远就是冷水铺。
　　方晓等人赶了一天的路，当晚午夜时分才到了望城岭。谁知还没有靠近铁路，却远远看见铁路两边每隔着数米就有一堆篝火，照得夜晚如同白昼一样。不少的中国老百姓举着日军的膏药旗，站在火堆旁。
　　“老郭，这是干什么？”老赵一脸惊讶，这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却在铁路边开篝火晚会，难道岳阳的老百姓都傻了么？
　　郭江淡淡说：“没事的。”他随即向众人解释，日军对铁路沿线的巡查极为严格，尤其是晚上。为了防止被游击队破坏铁路，所以逼迫铁路两侧村庄的中国老百姓组织护路队，在铁路沿线点燃篝火，打更和提出警示。
　　“乡亲们也就是做个样子给鬼子看，这里面有很多是我们自己人。”郭江说着，脸上却现出一丝惭愧：“没办法啊，要是不按照鬼子说的办，鬼子就要实行全村连坐，一个村子的人都要被杀光。不过不要紧，乡亲们会掩护我们的。因为——”郭江狡黠地笑了，“人心，威胁和恐吓是没用的。”

　　天渐渐亮了，晨光在雾霭之后开始慢慢的变得白亮，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光线。或有或无的冷风穿透晨雾，似乎要将所有的一切都要冻僵一样。
　　山岭下的铁路安静而又冷清，沿着一片低矮的黄绿交杂的灌木丛一直伸向远方。方晓埋伏在山坡上的一片杂草中，拿着望远镜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铁路线。
　　虽然日本人对铁路的巡查严格到了极致，但对于郭江这些游击队来说，在铁路线上埋设地雷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他带着几个游击队员大摇大摆的走进那些护卫队队里，随即开始招呼起来。听说要帮忙打鬼子，那些帮日本人守护铁路的乡亲们热情得令人难以想象。他们七嘴八舌的告诉郭江他们，鬼子巡路的装甲列车一般半个小时一趟，今天应该是最后一次巡查了，只要这一趟装甲列车过去，就可以安心的开始埋地雷了。噢，你说有内奸和汉奸，这个还是算了，都是乡里乡亲，又在众目睽睽之下，谁敢在这时候跳出来？不要命了。这个时候，哪怕是汉奸也要表现得比一般人更爱国，不然怎么隐藏下去继续当汉奸？
　　在距离望城岭向着冷水铺方向的十多里外，丁二狗兄弟率领大约1000多人的游击队连夜修筑了狙击阵地，冷水铺约驻扎了一个大队的鬼子，一旦望城岭打响，冷水铺的日军很快就会增援，所以必须迟滞他们的步伐，为望城岭的伏击战争取时间。
　　于是郭江一声招呼，呼啦一声，不但有数千拿着大刀长矛的游击队热火朝天的帮忙进行土木作业，附近的老百姓更是热情高涨，不仅自带锄头和铁锹帮着修阵地，只要游击队有要求，什么都立马捐献出来。一块又一块的门板，大姑娘精心准备的装陪嫁的螺钿红漆木箱子，老人用一辈子积蓄打造的上等棺材，还有一床床的棉被，一辆辆的小推车，一碗碗热气腾腾的热粥......中日战争，开始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模式，两个民族之间，不再仅仅是军人之间的决战，所有的民众都行动起来。
　　至于岳阳城方向的日军增援部队由董三负责，岳阳城里的日军距离这里稍远一些，但因为日军有装甲列车，又有公路，交通发达，所以增援也会极为迅速。董三沿着公路和铁路，发动群众密密麻麻的埋了一堆地雷，方晓给他的任务，最少也要狙击日军半个小时。董三有些无奈，部队拢共就那么几条枪，迫击炮和机枪都要加强给望城岭的主战场，大部分花机关和驳壳枪给了净空，他们这里只有一挺机枪和少量的步枪，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些地雷和手榴弹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务。所以阵地还要加强，可是苦恼的是，为了不让赤田产生怀疑，面对岳阳城的防御阵地现在还不能修建，必须等他的装甲列车通过之后才能开始动工，时间紧，任务重。可是董三不在乎，只要能干死日本人，无论做什么，他都乐意。
　　方晓看了看天色，又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了，赤田的装甲车依旧没有丝毫踪影。
　　他给赤田直三和水野静夫准备了一份空前的大礼。为了增加爆炸的威力，方晓把宋志成紧急从常德的仓库里拉出来的几个大型鱼雷，三枚没有爆炸的航空炸弹，全部改装成了地雷。现在一股脑都埋在下面的铁路线上，再加上由数十枚□□所改造的地雷，不要说一辆装甲列车，就是一座山，这些炸药也能把它给炸平了。现在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位儿时记忆中温柔而又和蔼的叔叔，会不会依旧乘坐列车出门。
　　“六点半了，不会出什么变故吧？”宋志成变得焦急起来，下意识的挪动冻得发僵的身子，拿着望远镜说。
　　往常一般六点，水野的装甲列车就已经通过望城岭了，今天却毫无动静。
　　“再等等。”方晓不动声色。战争永远不像人想象的那样充满了刺激和浪漫。真正的战争都是最枯燥的，大部分几十分钟的激烈交火，往往需要等待几十个小时，甚至十几天。等待和耐心，是所有军事人员的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