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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岁岁不知春 ...

  •   “倒是很有义气。”李绂拨开楚宗的匕首,“塞思黑病故,我去写奏折,此处全权交给二位大人,先前的僭越之举,我不会上报。”
      胡什礼闻言,立即将也晴和云敦也放了。
      “福晋!”
      囚室的门忽然大开,荒蛮而激烈的月光照进,如鸿蒙初开的惨白。
      展念轻轻将胤禟放下。
      胤禟仿佛被她的动作惊扰,血色褪尽的面容上,最后蕴下的一滴泪,悄然从眼角滑落。
      月光下,也晴不可置信地看见,福晋素来乌黑的长发,已是斑驳不堪的颜色,她以为自己花了眼,可是忽而风起,轻云蔽月,骤然黯淡的天地间,那些霜雪般的月光仍留在她的发上。
      “也晴,打水来。”
      也晴已惊怔得不能动。
      云敦迅速依言捧过水盆和巾帕,楚宗亦捧过一套干净衣衫,也晴终于能开口,“福晋若难过,便哭出来罢。”
      “哭什么?”展念拿起巾帕,甚至有微微的笑意,“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也晴再说不出话。
      是啊,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会把她当做小孩子了。
      展念仔细替他梳洗整理,神情温柔,声音宛若呢喃。
      “那年,我是你的侍女,如今,还是扮作了你的侍女,以后我不在,那些养尊处优的毛病,可得改了。”
      “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给你梳头的场景?”
      “你被我硬生生按住,可别扭了,我却笑得好大声,说,揪住你的小辫子了。”
      “你耳根都红了,还冷着脸要走,被我缠住不放……我是不是挺像流氓的?可你明明也在忍笑啊……”
      展念顿了顿,伸手,轻轻于他的眉心一敲。
      “你啊。”
      朝霞卷着秋色,慢慢铺展开了。
      胡什礼已遣人买好一口薄棺,他拍着寒酸的木板,有些惆怅,“怎么说,也算天潢贵胄,死后竟是这样潦草。”
      楚宗坐在一旁,“皇上知道了?”
      “知道了,已经派人去西大通接两位公子了,待他们赶到,便扶棺回京。”
      展念起身,望向院中的棺木,对云敦道:“放进去罢,我梳洗一下。”
      云敦看她神色如常地走开,有些惊恐地问也晴:“福晋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福晋得知寻公子已死后,做了什么吗?”
      “什么?”
      “面不改色地刨坟。”
      云敦打了一个寒噤。
      展念认真打点了自己,抱琴施然而出,在棺木旁席地坐下,拨弦奏曲。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胡什礼压着嗓门问楚宗,“这曲讲什么的?”
      “两只雁。”楚宗挑了《雁丘词》小序中的一句,若有所思地吟:“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
      胡什礼急了,“殉情?”
      曲终,展念淡淡开口,“封棺。”
      在场诸人皆是震惊,“什么?”
      展念又重复了一遍,“封棺。”
      胡什礼愣愣道:“不等,不等两位公子来吗?”
      “不了。”展念含笑望向棺内的人,“他最怕在别人面前狼狈了。”
      云敦咬牙,缓缓将棺盖推上,推至一半,展念平静的眉眼忽然颤了一下,“等等。”
      找了一把剪子,展念拆下自己的发髻,利落剪下一缕,轻巧挽成同心结的样式,打开胤禟的手,放入,复握紧。她出神地望了一会儿,叹道:“黑一缕白一缕的,难看了些,你别嫌弃。”
      云敦沉默等待,福晋的手却握着棺木的边沿,很久,都没有动。
      终于,她放下手。
      云敦继续合棺,也晴别过脸去。
      不知为何,在那一刻,也晴忽然悟到,福晋不是疯了,而是死了。
      一连数月,福晋都是举止如常,神色如常,九月,传来八爷去世的消息,福晋只淡淡点头,没有任何多余的表示,十月,楚宗和胡什礼私自开释之事被发现,前往刑部议罪,福晋十分周全得体地重重谢过二人,十一月,王土各地流言四起,暗指皇帝戕害手足,李绂因一句“便宜行事”成了替罪之羊,十二月,弘晸和弘暲方入直隶便被扣下,奉了皇命,带回内务府居住养赡,九爷一应丧仪,交由福晋料理。
      福晋启程还京。
      唯一不正常的,大约便是,无事之时,福晋总爱坐在棺木的旁边,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就这样一日日地挨过。
      展念奉旨觐见的那天,黑云压城,风雨欲来,这一年的气候万分古怪,夏季极热,冬季微暖,已是十二月了,竟都没有下过一场雪。
      胤禛端坐龙椅之上,已愈发有了天子的威仪肃穆,展念向他叩拜,他道了一声“平身”,一反常态地问她:“故人第三诺,你还要不要?”
      “要。”
      “不问、不分,还有什么?”
      “不株连。”
      “好。”胤禛沉吟片刻,“但你要替朕办一件事。”
      “何事?”
      “去见十四,让他……消停点。”
      展念行礼告退,“是。”
      走至殿门,胤禛忽然远远地问她:“他……提过我半句么?”
      “提过。”
      “说的什么?”
      “其实,他是个不错的皇帝。”
      “……”
      十四皇子胤祯被幽禁于景山的寿皇殿,展念进去时,他正和长子弘春临窗阔谈,小几上放了一沓纸,最上是一个笔力虬劲的“厓”字,弘春正侃侃:“……《尔雅》有云,‘厓之峻而高者,岸也’,故而厓便是河岸……”
      展念走上前,“你们在做什么?”
      胤祯见了她,也不惊讶,散漫的眉眼似笑非笑,“闲来无事,翻字典玩。”
      “你哥让我来……”
      “他不是我哥。”胤祯懒懒倚着雕花的窗,“我的哥哥,都死了。”
      “十弟若听到,定要和你吵一架。”
      胤祯一笑,“可是,他听得到么?”
      “皇上让我来劝你。”
      “有什么可劝的?”胤祯打了个哈欠,理了理桌上的纸张,“我看,是因为九哥死了,他良心未泯,借故让我们小叙而已。”
      “有何可叙?”
      胤祯与她大眼瞪小眼,仿佛还是年少相见,展念几乎以为他下一句便要问:“喝一杯?”
      胤祯果然开口道:“喝一杯?”
      “我不饮酒。”
      “苦长命短,何不及时行乐?”
      “多谢,我还想长命百岁。”
      胤祯大笑,几乎连眼泪都要下来,“九嫂,你最近照镜子么?看过自己的样子么?长命百岁?哈哈哈……”
      “这话若让你九哥听到,你死定了。”
      胤祯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侧过头,良久,轻轻吐出一口气,“保重。”
      “你也是。”
      窗棂在胤祯的面目上投下斑驳精致的囚影,他用已然苍老的嗓音幽幽唱起歌来。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长相见。
      忆岚死了,静宁死了,胤禟死了,胤祀死了。紫禁城早入寒冬,没有春宴,没有绿酒,终究是郎君不再,妾身薄命,劳燕已分飞。
      展念终于回到昔年的九贝子府。屋宇倾颓、人去楼空,替她开门的女子,竟然是知秋。
      也晴怒目而视。
      知秋恍若不见,笑意一如往昔烂漫,岁月在她的身上并未留下太多痕迹,她启唇轻唤:“姐姐。”
      展念问:“是你吗?”
      “是我。”
      展念点头,“佟保不会轻易做错事,除非为了你。”
      也晴终于听懂两人的哑谜,原来佟保、毛太伪造书信,最终直接造成九爷谋逆铁证一事的罪魁祸首,正是这个笑吟吟的女子。
      “停云堂和归来堂荒废已久,但是往迹园每天都在打扫,姐姐移步。”
      “知秋,帮我去叫齐恒他们,来这里见我。”
      “好。”
      “麻烦了。”
      算起来,已有近四年不曾见到愿言了。小丫头一定又生气又难过,不知道为何说好的游山玩水,归来时却这般惨淡。齐恒四人很快便到,十六岁的愿言比展念想象中还要好看,完全继承了她和胤禟的优点,展念向她微笑伸手,“长这么漂亮,不愧是我的崽。”
      阿玛去世三月有余,愿言本已慢慢接受了现实,此刻看到宛如老去十岁的额娘,终于没能忍住,扑进她的怀里大哭。
      展念一边安慰她,一边望向齐恒白月,“京里,可曾有人为难你们?”
      齐恒摇头,“不曾。九爷去后,我们将香铺和客栈都关了,银钱行装皆已置好,一旦事变,立即带小言走。”
      展念含笑道谢,拍了拍愿言,“小花猫,擦擦眼泪,额娘同你商量件事。”
      愿言一边抽泣一边抬头,梗着脖子道:“我不哭,我是阿玛和额娘的女儿。”
      “多年不见,这么懂事了。”展念理了理她的碎发,“喜不喜欢姑苏?”
      愿言的脸色立即变了,“不喜欢!”
      “额娘同你说,姑苏那边,有一个叫钟仪的老舅舅,打了一辈子光棍,无儿无女,见到你和世扬,肯定会乐疯的,还有一个叫吴以忧的老阿姨,医术很好,就是脾气很坏,以后她要是骂你,你就躲到对门去,找一个叫叶清荷的老阿姨……”展念一面说,一面解下手上的长命缕,温柔系在愿言的腕间,“额娘以前住的宅子里,有一棵老松,你记得在树下替额娘磕一个头……”
      展念又取过九霄环佩,交给赵世扬,“钟仪定会带你见一个叫‘莫南华’的人,你若还想学琴,他能教你。”
      赵世扬郑重接过,“世扬明白。”
      愿言看着手上的长命缕,泪盈盈地问:“额娘不是一直戴着它的吗,为什么要给我,额娘,你在姑苏到底安排了什么?”
      “一方屋檐,几份薄产,可□□离,可安余生。”
      展念用莫寻从前的话,回答了愿言。这是他留给她的,在世上一无所有时,最后的温柔庇护。
      琴音不灭,心弦不绝。
      这一世,她欠他太多。
      愿言丝毫不肯让步,“我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赵世扬温柔牵住她的手,哄道:“我们先去给阿玛磕个头,好不好?”
      愿言哭着点头,齐恒与白月亦前往祭奠。四人在灵堂待了一夜,天色晦明时,京城终于下了今冬第一场雪,云敦上前回禀:“福晋,人都等着了。”
      展念给愿言倒了一杯茶,“哭了一晚上,喝点水。”
      愿言肿着眼睛,顺从地接过。
      展念忽然有点想笑,想告诉女儿,她当初,也是这样算计了他。
      脚夫们抬起棺木,展念一袭白衣,率先走入细密的落雪之中。塞思黑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之人,丧仪从简,展念本也不喜吹吹打打的喧闹,可巧天公作美,赐她一场茫茫白雪,干净得让她欢喜。
      随行不过七人,她、愿言、赵世扬、齐恒、白月、也晴、云敦。
      出了皇城,入了内城,已有百姓等在路边,等到棺木经过,就默默跟在后面,向城外行去。城门外似也有人在等,背着小包袱,像是从外地赶来,心照不宣地加入散乱仪仗,慢慢走到皇子陵寝。
      皇恩浩荡,还肯让他葬入皇陵。
      陵寝门口,竟又是许多人,守卫的士卒只作不见,天家重地,任其来去。
      胤禟的棺木落葬,垒土为丘,覆雪为碑。
      也晴哽咽着说:“福晋,你回头看。”
      展念似是终于从恍惚中回神,她回头,看见白茫茫的雪地里,站着乌压压的人群。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上前,都在等待她的首肯。
      赤子之心,终可倾城。
      展念向众人敛裾为礼,“未亡人在此,代夫君谢过诸位。”
      “我们,我们来送一送九王爷,行吗?”
      展念退至一侧。
      “听说王爷获罪,有一条是,府里搜出好些借券,一共十万余两,其中有草民的二两,今日还给九王爷。”
      “三十七年,草民进京逃荒,在九王爷府上干活,偷了一个瓷杯,王爷反而把瓷杯送给草民,如今草民有钱了,这杯子,王爷收好。”
      “四十二年,我娘病重,京里的郎中都请遍了,最后是九王爷请来了太医院的孙太医,这是娘打的平安结,希望九王爷路上平安。”
      有垂暮老人,由子女扶掖而行,亦有懵懂小童,跟着大人不明所以地磕头,磕完头看见展念立在一旁,发上、肩上、眼角眉梢俱是碎雪,不由几步跑来,在兜里翻了半晌,找出一个市井的泥人,“送给你。”
      展念垂眸,捏的并不是人物或生肖,而是一枚小巧可爱的桃子。
      ……
      “桃树尚有果实可证自身,而我一生,又在何处得证?”
      ……
      园有桃,其实之肴。
      心之忧矣,我歌且谣。
      展念睫毛微颤,碎雪便化在她的眼前,她抿唇伸手,小心将那枚桃子收下。
      从前坐在角门的那个书生也来了,他将一本本簿册放在墓前,磕了一个头,肃容吟了两句佛偈。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怀玉楼的馨儿也来了,她嚅嗫半晌,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恭敬地磕头。
      乌雅图也来了,“返京前,九王爷给了奴才一块西洋表,奴才可不懂这些,还是给九王爷带着吧。”
      穆景远哭得很够呛,“景远想回西宁去……”
      甚至连朱锦玉都来了,她转着手上的小鱼指环,有些不好意思,“九王爷别误会,我可不是你的妾室了,但,清婉应当是想送你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过清婉这幅画,你肯定喜欢。”
      画中是一方暖阁,蓝衣的姑娘,朝服的少年。姑娘正抬头,少年正低头,两相对望,目光比一生绵长。暖阁外,雪霁风停,红梅怒放。
      展念等了许久,所有人终于依次告别,依次离开,胤禟的墓前,已堆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云敦掏出钱袋,想和脚夫结清银两,脚夫们摆摆手,洒脱地去了。
      愿言晃了晃,终于昏倒在赵世扬的怀中。
      “塞思黑第四女,伤心气绝,今日殁。”展念神色不变,“放进棺材里,南下姑苏。”
      齐恒携白月一礼,“姐姐放心,我们一定照顾好她。”
      “也晴。”展念将玉哨递给她,“一道去,将此物交还,这是我的送客令。”
      也晴没有抗命,但双眼已红,“是。”
      云敦见只剩下自己,便已了然,“云敦此后,只知钟家,不知福晋。”
      “去罢。”
      云敦行了几步,回眸看时,风雪中的女子背脊挺直,凌霜而立,“福晋……不跪一跪九爷么?”
      “不。”展念答得干脆利落,“他若见我跪他,可要生气的。”
      云敦怆然,大步离去。
      曾有一狂夫,披发渡河,其妻止之不及,狂夫渡河而死,妻子弹箜篌而歌曰: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夫君,永别。”
      展念转身,迎着茫茫白雪,踽踽独行。
      送君者皆自厓而反,君自此远矣。
      往迹园中,知秋仍守着展念。
      知秋眼见她一天天萎败地赴死,眼见她一天天顽强地求生,明明吃什么吐什么,然而一日三餐从不间断,明明已是走路都艰难,然而总要去到各处看一看。
      二月,传来如云病逝的消息。
      知秋暗叹,如英与如云,一刚一柔,想来家破人亡的打击太大,忧思郁结,终于没挺到下一个春天。
      展念笑问:“我还活着,是不是挺奇怪的?”
      知秋答:“明天就是春分了,春分以后,白天会比黑夜长,姐姐能好受些。”
      展念望了一眼檐下香巢,人去梁空,不见双燕,“会吗?”
      当晚,云敦奉钟家之命,送来了姑苏的第一封信。
      展念看完,释然一笑,“知秋,在园中生一堆火罢。”
      “生火做什么?”
      “该烧的烧,该埋的埋。免得以后查抄起来,被无端糟践了。”
      知秋默然。
      归来堂。
      蝴蝶掩鬓并胤禟做给她的首饰若干,埋了。
      莫寻写给她的绝笔,“遥贺新婚,百岁为欢”,烧了。
      今日刚到的姑苏信件,烧了。
      ……
      停云堂。
      展念翻到一个藏得极深的木盒,打开,是一个摔碎的发簪,半敛不开的海棠,孱弱离枝的栖蝶。
      知秋说:“这是姐姐离府时,当着九爷的面,摔碎的那个簪子。”
      展念递给知秋,“埋了。”
      海棠与蝴蝶的走马灯,灯面已旧,烛泪狼藉。
      展念再次递给知秋,“烧了。”
      胤禟的书架很乱,展念在顶上层,竟然发现了一本英文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拿出来的时候,带倒了旁边一本大书,板砖一样掉地。
      随手一翻,忽然滑落一片干枯的海棠叶,展念下意识去抓,薄而脆的枯叶瞬间碎裂如尘,她低头,读到页上的句子。
      页边,她看到胤禟清淡的字迹。
      “洵有情兮,而无望兮。”
      展念的眉目微动。
      “烧了。”
      方才掉地的大书是一本《南史》,展念蹲下身,却看见敞开的那页,正讲到海南诸国的风物。
      “沉水香者,土人斫断,积以岁年,朽烂而心节独在,置水中则沉,故名曰沉香。”
      ……
      展念一通洗劫,终于慢慢踱回往迹园,忽有微风动襟,铜铃轻响,她的目光随之移向院中一株海棠,最高处本挂着她的福袋,后来,如英不忍其风吹雨打,便做了一间小房子,四角坠着铃铛,将福袋藏于其中。
      展念打开取出,看到自己从前不堪入目的毛笔字,微微一哂。
      “希望明年,后年,还有很多年,我都能让他笑。”
      “希望他余生常乐。”
      就着火光看去,纸条背面也透出墨痕,展念翻过,看见他的字,落笔清淡,寥寥无声。
      “余生皆念”。
      知秋说:“写于四十一年除夕。”
      她知道他写的是什么,余生皆念,或者,余生皆念。
      要么与她共度余生,要么,让他永远念着她,岁月漫长,相思无终。
      展念抬手,将福袋丢入火中,倚着海棠慢慢坐倒,“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言毕,微笑阖眸。
      知秋俯身轻探,树下的女子已没有了鼻息,火光摇曳,映得她容色鲜艳如生,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面打开的小镜,那是她的夫君,留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狂夫渡河,妻子追之,狂夫死,妻子歌。
      “其妻随而止之,不及。”
      “曲终,亦投河而死。”

  • 作者有话要说:  杳杳寒山道,落落冷涧滨。啾啾常有鸟,寂寂更无人。淅淅风吹面,纷纷雪积身。朝朝不见日,岁岁不知春。
    岁岁不知春……最后陪在展念身边的是“知秋”,竟有点一语成谶的感觉呢……
    如果大家还有想看的人物番外,也可以评论,哪怕你们评论的是一个路人甲龙套乙,我也能给他写出番外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PS:现在GET到第十三章为啥叫“公无渡河”了吗,所以说古代文学真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其实寻哥哥那句“囚车漫漫、冤死者半”也是古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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