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魂》以南吖

3、上山

　　洛十一满怀心事地坐在私塾门口的石坎上，直到时鸿来了才猛然回神，他站起身来拉着时鸿的手就要走。

　　时鸿站在原地不动，洛十一疑惑回头：“你怎么了？”

　　“先生，先生要来。”时鸿有些难为情地摸着头，“先生说有话要当面和你讲。”

　　说曹操，曹操到。张先生秀才出身，五十来岁，身形干瘦，平时就爱穿一身青色长衫。洛十一眼力好，老远就看到从一片樱红柳绿中走过来的青衫秀才。

　　张先生人还未至身前，说教先行一步：“十一，你过来，老朽有些话要和你讲一讲，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一个‘义’字，君子以大义为先，大义当前宁舍其身……”

　　“停停停，先生有话直说？”日头毒辣，洛十一抬手挡住阳光，他眼角余光瞥见地上蹲着数蚂蚁的时鸿，神色缓了几分，将方才的鸡蛋掏出来递给时鸿。

　　时鸿仰起头神色迷茫地看了看十一，语气有些委屈：“我不要软蛋，时鸿不是软蛋。”

　　张先生拧着眉头碎碎念道：“国泰民安要观民风，民风淳朴则社会安定……但是林深鸟杂，不免有些心怀叵测之人……”

　　洛十一忽略耳边张先生的喋喋不休，耐心地哄道：“这不是软蛋，是张婶送的水煮蛋，给你长身体的。”

　　听完这一句，时鸿这才喜笑颜开接过鸡蛋，双手随便在褂子上擦了擦，三下五除二剥开蛋壳刚要往嘴里塞，又抬头看了看身前的人，双手捧着鸡蛋举到他面前：“十一，你吃。”

　　洛十一摇摇头，微微侧身挡住阳光。
　　张先生往他肩上拍了一掌：“洛十一！”
　　洛十一身形矫捷地躲开第二掌，嬉皮笑脸道：“知道了，知道了，又要我去收拾谁？”

　　张先生面色微肃，往前走了几步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左右望望，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小声道：“天黑以后你和王老头去山上。”

　　“想吃野味了？”洛十一放松了些，眉目舒展开，笑意重新爬上嘴角。
　　张先生却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口气才吞吐吐道：“不是，是……是去杀狐妖。”

　　洛十一皱了皱眉：“先生莫和我开玩笑，我从未学过术法，怎么捉得住那狡猾的妖精？”

　　时鸿吃完鸡蛋，心满意足地打了个嗝，看两人还没说完，他便自顾自地拽着洛十一的手指玩。

　　十一低头看了时鸿一眼，指尖搔了搔后者温暖的掌心。
　　张先生看他又分神，瞬间起了说教之心：“十一啊，说了可能你不爱听，但有些道理我还是要和你讲的……”

　　“不听。”洛十一连忙打断张先生的长篇大论，并顺带翻了个白眼，“时间地点？”
　　摇了摇头，无奈道：“吃完饭来城东的破庙，我和王老头在那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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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鸿下学的时候吃了鸡蛋，便不怎么肯吃晚膳，洛十一连哄带骗才好歹让他吃完了一碗饭，两人打打闹闹了好一阵，听得门外的小丫鬟止不住地偷笑。

　　时鸿困得快，才吃完便接连打了两三个哈欠，洛十一心里揣着事，潦潦草草吃完一碗也不再动筷。

　　“十一，他们说，我爹要回来了。”
　　“你觉得高兴吗？”
　　时鸿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娘说爹爹不是好人，可我记得爹爹对我很好。”

　　“你记得以前的多少事？”
　　时鸿面露迟疑，“我想想……”

　　许是洛十一目光灼人的慌，时鸿双手垫着下巴伏在桌子上，有意无意地避开洛十一的视线，他皱着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残羹剩菜，似是陷入了回忆。

　　洛十一抬手在时鸿眼前晃了晃，时鸿却半点反应也无，下一刻，时鸿眼睛微闭，身子一歪，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

　　洛十一轻声唤了他几下，前者显然是睡得熟了，竟轻轻打起了呼噜。洛十一瞧着他可爱得紧，轻柔地摸了摸时鸿软软的发顶，轻声道：“等我回来给你带野兔。”

　　洛十一趁着时鸿睡着这空档跃上窗外的桃树，轻车熟路地从鸟窝里翻出来一个布包，里面装着一把景泰蓝匕首和几支袖箭，这是他被村民发现时就裹在襁褓里的东西，据说是他父母为了保护他留下的，当时匕首上都是干涸的血迹。

　　匕首塞进腰间，裹好袖箭，洛十一蹑手蹑脚地替时鸿盖了件衣服在身上，然后阖上门前往破庙。

　　去到破庙时，山鸟正归林。
　　王老头和张先生已经等得有些心急，刚见洛十一冒了个头，便急匆匆打开门迎了出来，拉着他的袖子将人往庙里带。

　　不过令他意外的是庙里居然还有其他人。
　　一个他做梦也没想到的人。

　　洛十一脱口而出道：“你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