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归》星尘不如你

13、反转

　　听完温舒这番论断，堂上的人反应各异。

　　杏香脸上一时间面如死灰，居然连冤枉都喊不出来，无力地跌坐在了原地，嘴型微动，似是在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而一旁的陈四则满脸喜色，立马跪下给温舒行了一个大礼：“小姐英明，小姐英明！今日若不是小姐在场，小人身上的冤屈恐怕要洗不干净了。”

　　陈四说着，还一脸不屑地朝杏香啐了一口，“居然敢在小姐的眼皮底下捏造是非，平白污我名声，看你这下还能如何狡辩！”

　　杏香听了陈四的话，竟也无半点儿反应，嘴里还在低声说着什么，温舒这回终于从嘴型看出来了，她不住说着的是“钗子”二字。温舒心里不忍，但也只能先让温惜将杏香扶了下去。

　　陈四见事情有了结果，于是捧出一副笑脸，朝温舒试探道，“小姐，事情既已水落石出，那这钗子可否归还给小人，我也好妥善保管起来，让小人的娘亲安心。”

　　温舒却没想让事情就这样过去，于是道，“不急。我方才既然已经做了判决，难道你还怕有人还会与你争这钗子么？”

　　陈四不知温舒是何想法，但却忙道，“小姐断案小人自是一万个放心，不过这钗是小人家传之物，小人想着还是早些拿回来的好。”

　　陈四的意图如此明显，可温舒依旧没有松手，而是仔细地又瞧了瞧钗子，说道，“我虽知这是你家传之物，应该尽快让你拿回去，只是这钗子我实在喜欢得紧，我想花五十两银子买下来，不知陈四你可愿意将这钗子卖与我？”

　　陈四实在没想到居然能碰上如此好的买卖。他之前还以为温舒迟迟不还给他钗子，是瞧出了些什么，现在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瞧上这钗子了，陈四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自然知道这钗根本不值那么多，没想到这大小姐看着精明，实则是个糊涂蛋，看来温家交到她手里，算是要败了，自己还是尽快另找出路吧。但此刻温舒既然有心当这个冤大头，他自然乐得成全，要知道这五十两可不是个小数目，比他一年的工钱还多，于是他生怕温舒反悔，着急忙慌地说道，“小人愿意，小人愿意！”

　　温舒见他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立马对旁边的陈翰大声喝道，“陈管事，立马着人把这个骗子给我抓起来，移送官府！我手下的庄子里，绝容不下如此宵小之徒！”

　　在场除了贺元礼，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陈四也立马愣住了，本以为要有五十两银子的天降横财，怎么突然间自己反倒要被移送官府了。

　　反应了片刻，陈四才听懂了温舒的命令，脸上一白，瞬间有了哭腔，不住地给温舒磕头，“小姐明察，小人冤枉啊！小人冤枉啊！”

　　温舒见这陈四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在嘴硬，想到刚才几乎伤心欲绝的杏香，更是对陈四没有丝毫好脸色，决心不留任何余地，于是厉声说道，“你冤枉？你若是冤枉的话，恐怕全天下人都要成窦娥了！我早已看穿了你那些迷惑人的把戏，所以你那些花花肠子还是尽早收起来的好！”

　　陈翰此刻才真的害怕了起来，他不知道温舒这是在诈他，还是确实知晓了内情。但他事先已经排练过很多次口供了，就连杏香都无法反驳自己，那温舒就更没道理有法子揭穿自己了，于是他强作镇定，颤声道，“小姐若是如此污蔑小人，小人只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方才小姐自己也说了，杏香才是撒谎生事的贼人，在场的众人可都是亲耳听到了的，这做不得假！小姐这个时候要是仗着温家的权势反咬小人一口，小人即便势单力薄，但拼死也要维护小人的清白！”

　　温舒听了陈四的诡辩之词，心里反倒气笑了，没想到她这庄子下面居然还有如此巧舌如簧之人，若不是她有确凿的证据，恐怕还真不能拿他怎么办。而且陈四方才的话里，隐射自己以权压人，要是她现在不给在场的人一个可信的解释的话，或许还真有人会被陈四蒙骗过去。

　　于是温舒饶有趣味地打量陈四一眼，“好一张舌灿莲花的舌头！若我不拿出证据来，恐怕还真不能让你认罪！也罢，既然你不撞南墙不回头！那我就让你死个明白。”

　　温舒顿了一下继续道，“方才是你亲口所说，说这钗是你娘留给你娶亲的，言语之间又说你对这钗非常看重。我刚刚拿过钗子的时候也仔细瞧过了，钗保存得完好无缺，想必钗的主人当真非常爱惜这钗。可方才我说要买钗的时候，你居然没有丝毫犹豫，果断就将钗卖给了我，贪婪至此，根本看不出丝毫对钗的爱惜之心！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温舒这一番丝丝入扣的分析让陈四的心有如坠入了极寒冰窖之中，他这才明白，温舒确实没有他偷钗的证据，但最终却诓骗得他自己把马脚露了出来！温舒恐怕早就看穿了他的计谋，不管是先前断定杏香说谎，还是之后要拿五十两买钗，都是幌子罢了，就是要诳的他现出原形，自己算是着了人家的道了！

　　陈四这才终于真的露了怯，痛哭出声，“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啊！都怪小人一时鬼迷心窍，才干下如此腌臜事，扰了小姐的清静。求小姐网开一面，饶了小人这回吧，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眼看着陈四哭的如此凄惨，但温舒却没有丝毫网开一面的意思，因为方才杏香那般肝肠寸断的神情一直在她心里萦绕，若是现在原谅了陈四，那谁又来补偿杏香遭受的苦痛？错了就该及时认罚，及时承担，否则恶果酿下之后，可不是想回头就能回头的！

　　既然陈四方才没有认错的觉悟，此刻他的痛哭流涕也就没有了丝毫价值，只能让温舒对他的怯懦无耻更加不齿。于是她不想再看这副嘴脸，示意陈翰立马将这人带下去。

　　陈四消失在大堂以后，温舒看着堂内的仆役们若有所思，想了想对一旁的陈翰说道，“陈管事，命人将庄子上的人都给我找来，今日我就借陈四这件事，好好地整顿一下庄子里的风气，有些该有的规矩也该立起来了！”

　　陈翰见温舒这是动了大气，立马让身后的几人全都出去集合庄上的人了。吩咐下完之后，陈翰又朝着温舒跪了下去，“小姐恕罪，此事陈翰难逃其咎！都是陈翰管教不善，才助长了庄子上的不正之风，惹出了这等荒唐事，陈翰任凭小姐责罚。”

　　温舒立马把陈翰扶了起来。她当然知道，作为庄子的管事，庄子上任何的风吹早动，陈翰都有义务事事问责。可同时温舒也明白，陈翰之所以能当上管事，靠着的还是他过硬的种植本领，在这方面就连温舒也不得不佩服。因此陈翰其他方面的能力弱一些她也可以理解。

　　但这话却不能和陈翰明说出来，于是她温和道，“你也不必过度自责，这事确实有你监管不力的责任，但即便你本领再强，，你是拦不住的。我只希望日后你管理庄子的时候，除了要在地里用心，在人事方面也要多多留意才好。”

　　温舒这番话字字都说到了陈翰的心头上，于是陈翰立马保证道，“陈翰日后必定处处尽心尽责，不敢辜负小姐期望！”

　　听到陈翰如此保证，温舒便稍稍放下心来。由于心里记挂着杏香，温舒立马去找了她们。贺元礼看着温舒这番刚柔并济的行事策略，若有所思，也紧跟着温舒出去了。

　　温舒他们一出大堂，便看温惜在门外安慰着杏香。温惜对于这种事情显然很不擅长，只能不住地安慰杏香别哭了。

　　好在此刻杏香已经稍微缓了过来，脸上也恢复了些血色，见了温舒立马扑了过来，跪在了温舒面前，“小姐，奴婢是冤枉的，奴婢是冤枉的！求小姐相信奴婢！那钗子对奴婢当真非常重要，求小姐帮奴婢讨回来，求求小姐了，求求小姐了！”

　　杏香说着，就要用力地给温舒磕头。温舒立马俯身扶起了杏香，温柔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小姐明白，小姐都明白。小姐知道你受了委屈。方才是为了让陈四露出他的狐狸尾巴，我才不得已给他演了一出戏。我没想到会让你如此难过，你能原谅小姐我吗？”

　　温舒说完，感到怀里的杏香颤了一下，似是有所觉悟，于是她松开杏香，再次问道，“你能原谅小姐吗？”

　　杏香似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小姐你当真知道奴婢是被冤枉的？”

　　温舒见杏香不信，于是便直接拿出了那只珠钗，“小姐当然知道，打从一开始，我就几乎相信你了。你说这钗并不值钱，但你却冒着被辞退甚至被送到官府的风险，果断地拦在了我面前，若你是说谎的话，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温舒说着，把钗给杏香递了过去。

　　杏香见了那珠钗，眼里立马又有了泪光，“钗子……”

　　温舒见了杏香这般神情，心里也很是不忍，看来这钗子背后一定藏着什么故事，“杏香，这是你的珠钗，日后可一定得收好了。”

　　杏香从温舒手里接过钗子，轻轻地握在掌心，使劲地往胸前按了按，泪立马又下来了，“杏香谢小姐大恩大德，日后这钗就是奴婢的命！奴婢一定好好保管。”

　　之后听了杏香的叙述，温舒才了解了她丢钗的原委。原来，这钗平日里杏香几乎从未戴过，只等着出嫁那日，戴着钗去母亲坟前拜过。不曾想，前不久和她定下亲事的青柱突然患了重病，没能救的回来。杏香和青柱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早就认定了对方。于是即便还没过门，但杏香觉得自己已经成了青柱的妻，发誓日后决不再嫁。

　　但这样一来，便再等不到出嫁那天，于是杏香便在母亲祭日那天戴了钗去祭拜，当做自己已然出嫁。结果路上却不慎把钗弄丢了，被陈四捡了去，这才引发了后来这些波折。

　　听了杏香的叙述，温舒没想到她竟如此刚烈，日后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日子绝对不会好过。但她依旧决定为尚未娶她的青柱守节，如此情深，让温舒也不仅动容。

　　这边杏香的事已经解决，而庄子上的人也已经全都集合到了大堂。

　　于是温舒再度站到了所有人的前面，摆出一副严厉的做派，“陈四的事情，估计你们大多数人此刻也已经有所耳闻了。我现在把大家召集起来，也是关于此事。温家对待手下的人从来宽厚，你们的工钱要比旁的庄子里高出许多，这一点想必你们也清楚。拿了这份工钱，就得守温家的规矩，我不用你们多做什么，但只一点你们得牢记，我眼皮子底下，看不得那种肮脏的鬼蜮伎俩，若想在这庄子里呆下去，就把那些歪心思，坏心眼给我收起来。否则，别怪我不容人，不讲情面！都听明白了吗？”

　　堂下的仆役们自然不敢怠慢，一齐大声道，“明白了！”

　　既然该吩咐的都吩咐了，时间也不早了，温舒便解散了众人，他们几人也出了大堂，朝着庄子外面走去，准备回程了。

　　等到只剩他们三人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贺元礼终于忍不住了，“方才温姑娘在庄子里的做派，当真让我大感意外，今日果真不虚此行。那夜初见时，你说要在三年内让温家家产翻上十倍，我之前以为那不过是你为了让我娶你的权宜之计罢了，但有了今日之事，我倒当真期待，三年后的温家会是何种状况。”

　　温舒见自己逐渐取信了贺元礼，心里也不免有些小得意，“不瞒世子，温舒想做的，是南梁第一女皇商。我可不是那种只会躲在别人羽翼下的柔弱女子，我信奉的是势均力敌。因此我的梦想，是日后别人提起我来，不是什么宁安王世子的妻子，而是南梁第一女皇商。我首先是我，其次才是别人的妻子或是旁的其他什么身份。不过到时候，人们想起世子你来，或许首先想到的也并非是宁安王世子，而是南梁第一女皇商的丈夫，哈哈哈哈！”

　　贺元礼还是第一次见温舒笑得如此开怀，听着她的笑声，连他也有种莫名的开心，南梁第一女皇商的丈夫么？似乎也不错，他心里居然有些期待。

　　三人各有所思，悠悠地往城里去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日常碎碎念：看书的小可爱们有什么意见和建议请尽管砸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