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听雨》清歌凝

6、第 6 章

　　“痛痛痛！”叶冥是被人涂药时痛醒的，他一阵龇牙咧嘴：“轻点轻点。”

　　一名身穿月牙白色衣服的药师正拿着个白瓶对着他的伤口撒药，听见叶冥的叫声，动作停了一刹。

　　立刻有个温和的声音响起：“没事的，继续涂。”

　　药师这才轻轻将药撒上伤口，又绑上绷带，细细探查了他额间的温度才离开。

　　温而泽站在旁边，一直谨慎查看，询问病情，直到药师离开，他才找了张椅子坐下倒了杯水喝。

　　叶冥左看右看，没有看见言采之，便问道：“采之呢？”

　　温而泽喝了口水道：“他的皮肤被烫伤了一块，现在还不能下床，我刚去看过他了，伤口恢复的还不错。”

　　叶冥盯着温而泽手里的水杯，目不转睛。温而泽转头，本来是看叶冥怎么不说话了，见他一副垂涎欲滴的样子，赶紧松了手换个杯子倒了杯水递过去：“真是个大爷。”

　　叶冥喝了水，精神好多了，问道：“那阴火怎么样了？”

　　温而泽道：“就那样，烧了一整片边境，蔓延到了十一门，连二门的士兵都派过来支援了，大火把我们的城墙都熏黑了，这两天即使是在打扫灌溉，外面还是灰尘满天。”

　　叶冥：“后来怎么解决的？”

　　温而泽道：“召集了士兵挖开了一条隔离带，又挖了沟渠，引了山泉水灌溉，天公作美，下了场大雨，大火把隔离带内的草木烧尽了，才熄灭的。”

　　“那永安那边呢？”

　　“他们的损失很小，白芷在现场指挥，直接出动了骨兵，不惧火也不惧水，砍出了一大片隔离带，连颗种子都不剩，大火烧不过去，直接就熄灭了。”

　　叶冥听着眼睛瞪的大大的：“这么猛，就没请过来帮帮忙？”

　　“边境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骨兵入境是要得到上级准许的，万一他们入境后大开杀戒，谁能阻挡的了？不过这次还是要感谢白芷，他让骨兵在火势的尽头处挖了条隔离带，正好与我们十一门处的隔离带相接，否则这场火还不知道燃到什么时候。”

　　叶冥点头道：“是要感谢，不过这也是大将军的事情，用不着我们操心。”他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我上次去后山抓野兔，那里的兔子肉紧又肥，还甜，等我的腿好了，带你去打猎，抓两只野兔回来。”

　　温而泽看了看他的腿，安慰道：“先生说了，等你和采之的伤好了，就立刻回去，负责十二门的将军接到消息后已经连夜赶过来了，这边没有我们的事情了。”

　　叶冥愁眉苦脸：“玩一会儿都不行？”

　　温而泽表示拒绝：“不行。”

　　叶冥：“那算了，那我抓几只野兔回去，腌着吃。”

　　温而泽：“挨打？？？”

　　叶冥没有想到，这一躺，竟然是半个月，右腿脚踝部粉碎性骨折，加上温度过高对于皮肤的轻微烫伤，使得他的皮肤在恢复后呈现淡淡的黑色。

　　言采之背部烫伤，恢复的比他快，只用了七天，但是他全身皮肤烫伤的程度比他厉害，所以显的比他黑一些。因为叶冥伤势未愈，温而泽整日没事，也会去山上打猎，常常带回一些野味，叶冥也能尝尝鲜。言采之则每日背个药筐进山出山，每日里带回来好几筐草药，尽是叶冥不认识的。

　　这日里，叶冥的脚伤快好了，好求赖求求了温而泽打了一堆野味回来，吃的吃，烤的烤，腌的腌，叶冥得知回去后还有余粮，这才心满意足，表示不会再去闯祸了。

　　半月过去，等叶冥的腿伤好了，言采之的药囊也满了。

　　负责十二门的肖将军过来看过他们几次，言辞和蔼，离别时还送了他们每人一张上好的弓。

　　三人坐着传送台回左桥，叶冥终于理解了边境的荒凉。

　　柔和的阳光穿过树梢洒落庭院，不远处是清泉、流水，招摇的柳枝随风飘荡，蝴蝶迎着群花翩翩起舞，此处不是仙境，却胜似仙境。

　　所有的一切繁盛与荣耀，皆是先人用鲜血奋斗出来的，也是边境的将士用自己做肉盾守护出来的。

　　刚出未央宫，温如初早已在外等待，她穿着一身齐腰大袖交领襦裙，配色以月牙白与淡橙为主，整个人显得端庄优雅，仙气十足。

　　她站在宫门口，见到温而泽先是一楞，随即以手捂嘴，轻笑出声：“怎么去了一趟边境，像去沟里滚了一圈似的，都黑了一圈。”

　　叶冥道：“边境可不就是阻拦境外仙兽的沟嘛，敌人越不过来，我们跨不过去。”

　　温如初道：“听说你们在边境受伤了？可让我担心了好久。”

　　言采之道：“没什么事情，最大的伤可能就是熏的有点黑。”

　　温如初轻声一笑，从身后侍女所带食盒中取出两包糕点，微笑道：“采之现在是愈发油嘴滑舌，就会逗人开心，那我也得表点敬意，这是你们最喜欢吃的绿豆糕，本来想去山上摘薄荷叶，正巧山被封了，所以就只放了绿豆和白糖，我尝了一下，虽然不如加了薄荷那样爽口，但是也粉粉糯糯的，挺好吃。”

　　叶冥和言采之笑着接过，温而泽假装伤心道：“姐姐你偏心，怎么他们两个有，就我没有。”

　　温如初拉过温而泽的手笑道：“有有有，家里还有好多，小泽跟姐姐回去吃......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要是有时间，我还做糕点给你们送过去。”

　　叶冥笑应道：“温师姐的手艺自然是好的，可要注意，别伤了自己的手。”

　　言采之也笑说了几句，四人这才告别。

　　回去途中，已经有士兵在组织清洗街道，茶楼酒肆间都讨论着狩猎大赛的事情，边境的这场大火貌似并没有影响到境内的生活。

　　叶冥提着绿豆糕走在街道上，感慨道：“可真羡慕温家姐弟二人的感情。”

　　言采之应道：“他们姐弟情深，确实是羡煞旁人。”

　　二人回到扶归阁，言采之忙着去阁内整理草药，叶冥便自己先回到了后院。

　　后院是言氏一家、叶冥以及家丁居住的地方，前院是药阁，接待病人的地方。

　　叶冥其实并不算住在扶归阁里面，他住的一直是自己的院子，只是自他父母去世后，扶归阁进行扩张，拆去了两家之间的围墙，又砌上外墙，叶冥便算是住在了扶归阁内。

　　巧在他的卧室和言采之的卧室相隔不远，二人自小一起上学，一起修行，亲如兄弟，言采之在医术上的刻苦和在修行上的努力叶冥都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时间有限，修行与医术二者不可兼得，无论言采之多渴望，他停留在的气丹境界是难以突破瓶颈了。

　　叶冥闲来无聊，坐在房间思索半日，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古来有用银针施针者，亦有用银针施毒者。

　　银针短小轻便，古代便传有付远师太以银针杀人的事迹，传说付远师太随身携带一包银针，针上涂有巨毒，只要遇见他想杀之人，便取出银针，名中其后颈，当场便会毒发身亡；若是运气差点，只命中手足等部，便会皮肤溃烂经脉尽断而死，死相要多惨有多惨，因此付远师太的大名也从古传至今。

　　言采之体质较弱，随身携带的佩剑都是以轻盈为主，易守难攻，言采之的修行也主要以保命防守为主，缺乏一定的攻击力，若是配合上银针，修为可算是提升上了一定境界。

　　此时时辰尚早，叶冥走出院子，前往北街。

　　北街是整个左桥最为繁华的街道，就连宫主所住的未央宫可能都比不上北街的繁华。北街位于左桥中央，从未央宫起，一直延伸到奈何桥，可以说是贯穿了整个左桥。

　　坊间传有“左桥无夜”一说，便是从‘北街’所起，每到日暮时分，北街各个商铺便明灯高挂，且会在街上空悬挂彩索，挂灯笼于其上，名为“过街灯。”过街灯照亮整个左桥如白昼，一直到黎明，北街才会陷入浅睡之中，然而此时，也会有早餐铺子开门吆喝，随着众位修士学子的脚步声，左桥正式踏上朝阳之路。

　　叶冥到了北街，找到一家铸剑店铺，他们的佩剑通常都是在这个店铺铸造的。

　　叶冥一进门就看见了店面的匾额：“掌柜的，百年匾额竟然也舍得换了。”

　　掌柜的认识叶冥，笑说道：“为了迎接半月后的千灯会和狩猎大赛，特地换的。”他招呼道：“这次过来，想要些什么？”

　　“我想造一套银针，要比较沉稳有力的。”

　　“行的，我这里有几套银针，可以给你看看。”

　　掌柜从店铺内拿出几套银针模型给叶冥看，叶冥都不满意，一般施针的银针太过于轻巧，过于精致的针又容易折损。

　　叶冥指着其中一件较为精致的银针道：“可以按照这个模型大小制造，但是要柔一些，不能太刚，要比针灸所用的针重一些，针头要细巧锋利一些。”

　　掌柜一一记下叶冥的要求，和铸铁师交流后，表示可以做出所要求的银针，叶冥交了定金，约定十日后过来取。

　　北街的老店铺大多都将匾额换了，街道上空挂上了更多的彩索，许是为了悬上更多的“过街灯”，叶冥闲来无事，在街上绕了几圈，才回扶归阁。

　　先生派人来传话，要他们明日就去参加骑射课。

　　言采之在院子内整理草药，分装簸箕，迎着烈日晾晒成干。

　　叶冥坐在屋顶，吃着如初师姐所赠的绿豆糕，不时洒上一些在屋顶，供飞来的鸟儿啄食。

　　从屋顶上可以看到温府院子，温而泽换上了一套新衣，仍是天蓝色，院内种了许多玉兰树，此时迎风招展，花开了一树，温如初坐在院内的秋千上，一边轻轻摇晃一边看书，温而泽坐在她身后不远处，静静看着她。

　　每个院子里都会有这样一棵树，它高大粗壮，小时候你爬在上面，长大后你躺在上面，烈日下它为你遮阴，雪来时它供你赏雪，它承载了一个家族欢乐的回忆，像以前的叶冥，像现在的温如初。

　　你不知道的事，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