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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噩梦 ...


  •   “呼吸频率?”
      “正常。”

      “心跳频率?”
      “正常。”

      “血压多少?”
      “正常。”

      “体温?”
      “体温异常,四十摄氏度…四十三摄氏度…四十五摄氏度…”

      庄峣浑身燥热,感觉有一万只蚂蚁啃噬心脏,他拼命抓挠胸|口却于事无补,恶心和耳鸣齐齐敲打他的精神。

      “呼吸异常!”
      “心跳异常!”
      “血压异常!”

      蜂鸣音贯|||穿耳膜,庄峣感觉自己像一台运转失效的机器,每一截电线都接错了路径,脑中那块咔哒运转的齿轮碎裂,齿合撞击,强烈的冲击和振动让主板急剧升温。

      “肾上腺素!肾上腺素!”
      “他休克了!”
      “把它关了!关了!”
      …

      他像只烫在锅里的软体虫,四肢痛苦地纠结扭曲,指甲疯狂地抓挠心脏,终于忍不住嘶吼出声…

      “啊───!”

      庄峣睁眼!

      头皮血液翻涌,视野一片黑懵,他看不清周围,甚至分不清身在何处,只觉得心跳得厉害,能听见颅内血管搏动的突突声。

      庄峣缓缓坐起,用力甩了甩头,蓦然听见门外有匆忙脚步声。

      “九十三号,出来。”

      不知是谁在敲门,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锤子重重抡到心口,庄峣喘着气捂着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游来蹿去。

      “九十三号!”
      “给我出来!出来!”

      他的五指紧摁头皮,眼皮直翻,漆黑的房间像与什么重叠一般动荡,虚影幢幢间,他看见一堵写满了血字的白墙。

      哐哐哐…
      “九十三号!”
      “别睡了给我出来!”

      大门被推开,他的心跳陡然坠落,耳边再度响起高频蜂鸣,尖刺似的穿透意识。

      “出来!”
      “九十三号出来!”

      庄峣捂紧双耳,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九十三号!”
      “九十三号!”
      “九十三号!”
      …
      “庄峣…庄峣…庄峣!”

      一股大力扯开他的手,庄峣猛然瞪开眼睛。

      姜昭一手端着烛台,一手擒住手腕,灯油即将烧到尽头,微弱的火苗噗嗤几声,像脆弱的蛛网在夜风中摇曳。

      这样渺茫的光,庄峣却像看见一轮朝阳破开了黑夜。他的朝阳,从地平线升了起来。

      姜昭俯身,光影游弋:“你怎么…”

      庄峣抱了上去。

      她的疑惑被掐断在嘴边,愣愣把持着烛台。

      庄峣跪于床沿,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脖子,头深深埋入她的肩窝,姜昭听见他的声音在耳边颤|抖:“你去哪儿了?”

      他的头抵得更深了些,“你到底去哪儿了…”

      姜昭盯着墙角交融的影子,干巴巴地回应:“我、我上厕所,听见你叫唤就跑来了,门轴有点涩,推了半天才推开。”

      她抬手去摸他变长的发茬:“你怎么了?”

      庄峣没回话,只是用力搂着,这样长的身量压下来,姜昭有点喘不过气,却不敢推开,手顺着后脖子往下摸,摸到他突|起的肩胛。

      那薄薄的肩胛,像片脆弱的壳黏在背后,手指再往里探,一颗颗脊骨长桩似的撑开皮肉,她甚至觉得他只剩粗大的骨架在苟延残喘。

      姜昭试图挣了挣,庄峣抱得更紧了,她抚|摸他的后背帮他松懈精神:“我不走我不走,我今天晚上陪你睡。”

      庄峣的胳膊略有松动,姜昭趁机离开怀抱,看清他闪着细光的脸庞,额头累累一层冷汗,眼底也噙了一丝亮线,眼珠子动也不动地注视她。

      姜昭放下烛台,推他躺回去,自己也躺下:“看清楚了啊,我,姜昭,不是坏人不会害你,你不要紧张。”

      她勾住他的手指:“我会保护你的。”

      窄窄的床铺只能容下一人,两人侧躺着有够吃力,可姜昭没办法,庄峣看起来都快精神崩溃了,不管他到底瞒了些什么,今晚她得陪他。

      庄峣回握她的手,冷汗浸透她的掌心,姜昭忍不住想叹气。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

      姜昭起了个大早,庄峣却昏沉沉睡到了中午,醒来时满室阳光,姜昭推门进来:“起了?郝义给你煮了碗米汤,趁热吃。”

      他坐在床沿,锅巴香气顺她带起的风扑来,姜昭将碗递给他,他愣愣盯了好久。

      姜昭叹气似的笑:“你等我喂呢?”

      庄峣连连摇头,赶紧接过去,窘迫之下也没觉得烫,灌进去一大口,后知后觉地伸舌|头丝丝吐气。

      姜昭坐到他身边:“昨晚怎么回事啊?”

      庄峣沉默地舀着米汤:“没多大的事,就是做了个噩梦,可能是最近没休息好。”

      他低头吹气,姜昭压眉毛看他一阵,硬是把问题憋了回去,赌气想,行吧,爱说说不爱说拉倒,真有什么事也害不着她,她姜昭不跟他猜哑迷。

      姜昭掸掉衣摆棉絮:“那你吃完了出来,我们得回去了。”

      庄峣喝完米汤出门,见郝义单手拖着一大袋脱壳的黍米,麻布包裹着,沉甸甸地往姜昭车上拽。

      庄峣正要帮忙,却听到脆生生的一句“姜昭小姐!”

      三人一并回头,太阳底下站着个光头的大卤蛋,脑门亮得看不清五官,只能认出那缁色僧袍随风飘荡。

      姜昭的脑门突突地疼。

      迦达姆一把从牛车上跳下,正要原地蹦哒起来,却被牛车车主扯住衣袖:“这位小郎君,您还未给银钱!”

      迦达姆从半空落地,连喊几声“阿弥陀佛”,说:“佛曰财富无常,禅者不应执著财富,舍一而得万报。”

      车主听不懂:“所以你到底有钱没钱?”

      他拽得迦达姆东倒西歪,迦达姆却在摇摆中坚持十指相合:“阿弥陀佛,贫僧愿为您抄经供佛,为您求家宅平安。佛曰…”

      车主听懂了:“你这厮身无分文是吧?”

      他扬手,奈何迦达姆长得又比他高不少,他怒冲冲跳起来就是一巴掌,迦达姆下意识缩脖子,听见有人扬声:“等等!”

      巴掌停于半空,迦达姆转头,姜昭抱着胳膊踱步而来:“这个秃脑袋的钱,我帮他付了。”

      迦达姆屁颠颠地跑近,连说带比划:“姜昭小姐,您真是天字第一号大好人,在世佛陀都没您普渡众生!”

      说着他就要学小庄庄的样子扑棱过来,突然脖间一紧,掉头一看,庄峣满脸阴沉地将他拽回了原地。

      迦达姆瞬间蔫巴,车主认出了姜昭:“呀!姜、姜娘子?您…”

      姜昭取下钱袋,倒出两粒金子放入他掌心:“够不够?”

      这点路程哪里能值黄金?车主不敢收:“不不不,您这太多了,太多了我、我可不能收啊!”

      姜昭满意地点头:“多了就好,就是要多。”她斜乜一眼合掌憨笑的和尚,招手让车主挨近些。

      车主战战兢兢地凑过去。

      姜昭压低嗓门:“我给你钱,不是白给的,你给我把他拉到长安去,他要是下了车折回让我瞧见,我回来就拧了你的脑袋。”

      车主急忙点头,二话不说就回牛车拉缰绳,一副笑脸相迎的模样:“这位大郎,您请坐,您请上坐。”

      迦达姆却没理他,眼见姜昭等人上车要走,他挥着翩翩衣袖,冲逐渐远离的卡车大喊:“多谢姜昭小姐──!我为您供清斋、抄佛经、塑金身呐──!”

      姜昭摇下窗户,伸出胳膊,竖起中指。

      迦达姆学她比划中指:“这是何意?”

      牛车车主沉吟半晌:“可能是说…祝您一路顺风吧。”

      *

      车行至深夜,太过原始的路段不敢顶着黑暗冒险去开,姜昭便在附近停了车。

      郝义还是第一次在卡车里过夜,也不知放哨为何物,抱着他那袋黍米心满意足地入睡。姜昭借头顶灯光给子弹上膛,庄峣听着一颗颗装载的哒哒声,想了想:“今晚要不我先放哨?”

      姜昭抬眼看他:“然后又不喊醒我,一晚上不睡觉?”

      庄峣没吭声。

      姜昭手搭靠背盯着他:“庄峣,你是不是睡眠障碍啊?你多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上次在家里,你说你一个人睡沙发,是不是就怕我知道?”

      庄峣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睡就不踏实,老觉得会有人喊醒我。”

      姜昭语速变快:“你从小就是这样,什么事都藏心里,真是身体变了性格没变,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对你百害而无一利?”

      庄峣也被带高了嗓门:“那你呢?”他盯着她鬓边老旧的擦伤,“你可以帮别人还钱替别人送命,总是保护别人,你能不能保护保护自己?”

      姜昭气笑了:“我活得好好的怎么没保护自己了?”

      “蝙蝠的事你明明可以不管,你却拿自己的命帮别人解决祸害,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

      “我说过我不会死的,老天要收我早收了!”

      郝义悄然坐起:“那…”

      “你闭嘴!”
      “你闭嘴!”

      庄峣和姜昭异口同声,吼得郝义一哆嗦,小心翼翼地指向姜昭裤兜:“…您那个腿那里,有东西在震动。”

      姜昭气呼呼地鼻尖喷气,伸手掏裤兜,摸出震动的手机:“喂?哪位?”

      “是、是姜姐吗?”

      姜昭颦眉细思一番:“倪由?你们还呆在客栈养伤?”

      气氛莫名紧张,窗外虫鸣显得愈发躁人,庄峣屏气凝神,眼见姜昭的神情渐渐严肃起来:“…什么意思?谁?”

      郝义满脸好奇地凑近,屁股擦得坐垫一响,庄峣以眼神示意他安静,郝义准备挪回去时,姜昭挂断了电话,眼珠子游移不定。

      庄峣试探性问到:“什么事?”

      姜昭敲打方向盘消化情绪,末了揉揉鼻梁:“得了,今晚都别睡了。”

      “怎么了?”

      “何教授死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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