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绣坊笔录》百里晨风

5、续泪

　　柒
　　钱司令手下的副官阿良，敲开了西塘烟雨长廊下烟绣坊的大门。
　　正午的太阳正是严烈，徐彘闭了前堂大门，窝在柜台后一处山水屏风遮挡处，一张折叠椅上小憩。
　　原本徐彘打算在屏风后放置一张贵妃榻，苏倚墨不经意一句，“知情的人晓得你是用来午休，不知情的人，还不晓得，将它摆放在那里，究竟是何用意。”
　　折叠椅却是睡着不慎舒服，门外一阵敲门声，将徐彘唤醒。
　　“徐先生，我是受人之托，请您店里的裁缝嫁衣的师傅，亲自登门量体裁衣。置于价钱吧，任凭您开口。”阿良面色焦虑，丝毫没有做新郎官的喜悦。
　　徐彘打量了阿良一眼，道：“我原本也猜到近日，会有客人登门，只是没有料到，竟然会是你。”
　　“要现在便过去吗？”
　　“不，吃过中饭后，我会派人来接你们。”阿良冷声道。
　　午饭过后，太阳西沉，几辆人力手拉车，停在了烟绣坊门前，载着烟绣坊的掌柜，裁缝师，以及绣娘，驶向北郊极其荒野之地。

　　捌
　　天色暗淡下来的时候，几辆人力手拉车，停在了北郊荒山野岭间。
　　阿良下了车，当先一步，引着三人，走向荒野深处，道路崎岖处。
　　“姑娘，我们怎生来了这种晦气的地方，瞧着一点喜庆的模样也没有，谁会要我们为她做嫁衣呢。”苏倩站在停尸棚外，厌恶的紧皱眉头。
　　苏倚墨自怀中摸出一方白色的锦帕，捂住口鼻，面无表情道：“也许，我们这一次，会是一个蚀本的买卖。”
　　阿良摸出腰间一把德国猎鹰系手枪，放在手中把玩。
　　“徐先生，我的枪会不小心走火，我说过，不论你的裁缝师傅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付得起，只要您开口提出来，便可。我这儿就给您先小人，后君子了。”阿良一双精明的眼睛里，微微显露一缕精光。
　　“无妨，阿良少爷，我们走江湖，做生意吃百家饭，便如您行军从戎一般，端的是会看风向，识时务。您不必担忧，我做生意，从来不会店大欺客，价格绝对的公道。苏倩，你在外面等候着。”苏倚墨回身接过苏倩手中的包袱，随着徐彘和阿良走进停尸棚中。
　　小镇荒野里的停尸房，也不过是几根烂木桩子围城的窝棚，在这群雄欲动的乱世，好歹它还有些用处，所以也不曾荒废了，更不曾漏雨。
　　灰暗的停尸棚中，安置着几张木板搭成的床榻。其余床榻均是空置的，只有中间靠里的一张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穿华丽旗袍，面色苍白的女子。
　　女子似乎早已冷去多时，苏倚墨微微掀开她的衣袖，瞧见手臂上纵横交错着无数道血痕。
　　“她生前受过虐待？”苏倚墨有些头晕，身子微微向后退去，恰巧停靠在徐彘身前。
　　“对，被活生生打死。”阿良的眼中，似乎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他扭转头来，用一双充满愤恨的眼睛，紧紧盯着苏倚墨。苏倚墨微微摇晃头颅，右手轻轻抚上太阳穴。
　　“倚墨，你还好吗？”徐彘伏在苏倚墨耳边，轻声问道。
　　“还好，唤苏倩进来吧。我近日睡眠不充足，身体虚弱的紧，需要她来帮忙。”苏倚墨摆摆手，向前几步，双手紧紧扶助停尸棚里，空置的木板床沿。
　　“苏姑娘，苏姑娘是怎么了。”那情绪失常，万分激动的副官阿良，许是察觉了异常，不觉惊异道。
　　苏倚墨摆摆手，没有告诉那阿良副官，钱司令的五姨太梅子，此时正端坐在床沿上，冲着他们笑的妩媚，阴惨。
　　苏倩手提针线笸箩，走到停尸棚中，道：“我们做过无数生意，第一次将生意做到这种地方来，姑娘自然是心中犯计较的。”
　　苏倩拾起针线笸箩中的量衣尺，凭空丈量了一番。而后翻出包袱中华丽红艳的丝绸锦缎来，放置在苏倚墨身前。
　　苏倚墨只微微抬眸，瞥了一眼苏倩记在账本上的尺寸，便舞动着手中黑铁剪刀，一阵上下翻飞，将一块完整的布料，裁成一片片碎步。
　　“苏倩，她生前是一个爱美的姑娘，就按照活人的讲究，将嫁衣做成右饪吧。”苏倚墨收起剪刀后，转身走出了那光纤昏暗的停尸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