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转职》李安遥

74、赵老先生

　　天池之底镇压着上界凶兽，这阵法也是百乐阁阁主特意为之，也正因为镇压了这只凶兽，乐川这一带才平静下来。
　　而现在年奚说他们去天池底下就是为了这只凶兽？！

　　李树难以置信，也不知道这其间有何用意，他问：“什么意思？去天池底下找这只凶兽？我们不是为了救人而来吗？”
　　“这也是老楼的计策？”

　　凶兽一事很难解释清楚，楼湮当初与年奚这般道时，年奚也甚是不解。
　　那日寒光阁，楼湮在林昭之后才来到年奚的院里，交代了寒光阁顶的护阁阵法，随后便是说及乐川百乐阁一事。

　　楼湮的心思其实很难猜，临出门前交代护阁阵法，拖延时辰掩人耳目尚可理解，但是这天池底下凶兽一事当从楼湮口中说出之时，年奚先是惊愕，后是疑惑。

　　年奚当时问他：“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乐川天池之底，把那只凶兽放出来？”
　　她来上界好几个月，上界凶兽的事多半清楚，灵兽妖兽尚可由御兽驭兽的修士来操控，但上界的凶兽自上界创始之初便已然存在，可被镇压的凶兽多半已经被镇压，少数凶戾之兽逍遥在外，修士也远远避开。
　　这样凶险之兽，楼湮却要把它放出来。

　　年奚的疑虑似乎早在楼湮的意料之中，他依旧是那副随意自然的模样，仿佛做的不是什么骇人之举而是寻常小事，“我知道你有疑惑也存有顾虑，但百乐阁之下那只凶兽是我与旧人之约，放出来也是迟早之事。让你来做此事，是因为百乐阁底下的路只有医修会走，寒光阁中只有你最适合来行此计策。”

　　年奚也非愚昧盲听楼湮行事之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她也清楚。即便她与楼湮共处一盟，但救人跟放凶兽本就是两码事，“楼湮，计策如何我可以听你，但救人与你放凶兽两事明不相干。凶兽一出必会生灵涂炭，你得给我一个必行的解释。”

　　楼湮认真地看着她，神色如常不见喜怒，他闻言一笑：“想知道？”
　　年奚认真回他：“这不是开玩笑。”

　　楼湮收起那副淡然的神色，颇为认真回道：“我知道，季清风与陈宿漓被困乐川天池是巧合，地灵宫会出手围剿无论现在还是将来总有一行，寒光阁并非一昧受人欺负默不吭声，入我寒光阁中，我必然会护你们周全。”

　　楼湮沉稳平静地讲着接下来的事：“我此行只为两事，一是陈宿漓跟季清风我会救，无论你来不来乐川，我都会把他们带出来。二便是我寻你帮忙一事，入天池之底把凶兽放出来，这是我与旧人的约定，我也与你保证凶兽出世并不会危及乐川周围其他生灵。”
　　他微微一顿，“这个忙帮不帮由你。”

　　年奚顿然无话，楼湮之话果断认真，他也非跟自己开玩笑，这旧人之约于他而言似乎真的很重要。她不是不愿意冒险，提及帮忙自是竭力为之，可她想问这真的是必行之事吗？

　　两人沉默许久，年奚问道：“为什么是我？”
　　楼湮微微阖目，“大概我只信得过你。”

　　青山渐远，话音消散。
　　李树并未再往前走，他手里还拽着那张地图，脸色隐隐有些发白，但很快恢复过来。他背对着年奚，怅然道：“他真的说是故人之约？”

　　年奚微微抬目，继而看着李树的背影，“嗯。”

　　李树的声音有些低，似有感慨而又落寞：“你也真信得过我们，不就老楼一声保证，你不知旧情也愿意赶来。”

　　年奚觉得信任他人与道义两事倘若处理得当并不冲突，她进入天池之底并不一定会将凶兽放出，一切要等她亲眼所见再做决断。只不过楼湮的一句信任，放在她面前实在太重也格外孤独，她问：“你知道这个旧人？”

　　“我没见过，但听太多了。”李树抬步继续往前走，步子沉重了几分，“早先在隆明市时，区煌跟你说过我们与医修的矛盾，但更细的事其实很难说清。”

　　“我到寒光阁之前，寒光阁仅有楼湮与老季陈美丽三人，但在那之前，其实还有一人。”李树拨开前路树枝的阻拦，边走边继续道：“那人姓赵，陈美丽称呼他为赵老先生，据说寒光阁创建之初便是赵老先生与楼湮。”

　　年奚一愣，“那这位赵老先生……”

　　“死了。陈美丽还没入阁前，赵老先生就死了。”李树看了年奚一眼，继续道：“很奇怪吧，但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事。赵老先生是个医修，听说为人和蔼颇为健谈，所行医脉乃是传统一脉，在上界颇具盛名，在当时更是修为榜上排进前五十的医修之一……”

　　李树说起赵老先生此人时，语气里带着十足的尊敬，分明是从未见过面的人，但是也能从他的只言片语中听到此人仁心道义。

　　寒光阁创始之初，楼湮为阁主时，还有一位医修共同料理阁内众多事宜，便是李树口中的赵老先生。寒光阁并不仇视医修，甚至曾经也是医修上门求学的盟会。

　　寒光阁是个小盟会。
　　彼时寒光阁刚刚创立，楼湮也只是个刚飞升上界的修士，诸多名望全靠赵老先生一人所撑。赵老先生好为人师，对医脉杂学专研颇深，除却秘境争夺之余，常有医修上门拜访探讨医理。

　　但所有事情皆在上界陡然爆发的一场生灵异变而翻天覆地。那是位于南界的一座深山中，爆发的一场疫病致使方圆十里的生灵突然身死，上界医修纷纷动身前往。

　　但上界的突变皆是从所未见的状况，大部分医修束手无策，最后是修为榜上的医修前往查探情况，意图从中找到解决之法阻止疫病蔓延，拯救上界生灵。

　　李树沉声道：“那场异变，是赵老先生带着其他医修深入南界深山中探找病源，却没想到疫病解决之前，先传回来的消息是赵老先生身死，遭众多修士齐声污蔑，声名被毁。而预谋此事害死赵老先生之人是地灵宫修士苏连画，曾是赵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在南界深山一事还未发生之前，南界地灵宫有一天赋绝然的女医修，飞升上界便自创了甚多功法，一举进入了修为榜前五百名，名声大赫。
　　这位女修士叫苏连画，只用十几年的功夫便成了地灵宫出征七人秘境的首席修士，在上界医修中广传美名。

　　而赵老先生收的关门弟子就是这位苏连画。
　　苏连画飞升之后听闻赵老先生嘉名，特意慕名前来寒光阁拜师精学医术，一学就是好多年，对医道也精进不少。

　　可一切皆为假象，长时间相处下来，赵老先生发现他的这位关门弟子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天赋异禀，与绝大部分医修相似，只能算是医道圆满，但要自创功法再往上走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赵老先生知道徒弟虚有其表，声名也不知因何而来，但也认真教导引领她走上正途，甚至把自己专研的流派倾囊相授，毫不保留。赵老先生所教皆为道论，没想到苏连画占为己有，以赵老先生尚未身证的道论为底抢先身证，并称为自创功法。

　　上界本在天道之外，天道只作监管，认可的也只是真正成形于世即修士身证的功法。苏连画讨了巧，欺师盗名，再有地灵宫夏云山在后扶持，很快便在上界医修中树立起自己的名望。

　　赵老先生得知此事之后，将苏连画逐出师门，从此师徒断绝关系。但他没把苏连画的虚伪揭穿，想着给她留最后的脸面，希望她走上正途。

　　但仁慈待她望她改邪归正不过是善心期许，南界深山一行，苏连画以散播疫病再建声名为由侮赵老先生清名，虚言假意与鼎沸声名作底，笼络一派年轻修士，最后更是在深山之中陷害诛杀了赵老先生。
　　事毕之后，还把赵老先生解决南界疫病的法子占为己有，进而巩固自己的声名。

　　赵老先生之事伪证太多，而一同前行的修士多半是苏连画一派，精心谋划的骗局，环环相扣的险恶用心，将脏水彻底泼在赵老先生身上。

　　老一派的修士即便有心替赵老先生证名，却也因着四起的流言蜚语以及他人有心打压谋划而无力为之。
　　后来事情传回寒光阁，楼湮孤身一人杀上地灵宫，以一人之力就地诛杀了苏连画为赵老先生报仇，但赵老先生声名一事因证据不足未曾还其清白，此后更是被夏云山连同他人造谣生事，把苏连画一事添油加醋，一切不义尽数加注在寒光阁跟楼湮身上。

　　疯名之初，也因缘于此。

　　年奚听完之后心口莫名发闷，医道传承其实很是重要，在凡界时，她这一脉的先祖极其注重传承，所有引导都是直系师门的师长手把手带着。沉心医道的修士其实很少，医道注定要走很长的路，注定要行舍身取义之事，别的大道大可任性为之，但医道的大义终究一条没有头的路。

　　她敬仰所有为医道竭尽心力的同辈，也敬仰所有倾尽心力传承医道的师长。
　　可当其中混杂了有心人的阴谋，把名利加诸于道义之上，把清水搅成污水，把交流讨论变得步步惊心，赤子之心被掌谋者利用，肉身成白骨，终究神隐也不得愿解。

　　李树也很久没跟其他人说及此事，这是寒光阁的秘闻，也是上界医修与寒光阁中不可解的矛盾，“没有证据的事很难说清，苏连画对同期飞升的修士影响很大，又有夏云山从中作梗。当年那事也有很多人不信，可未有铁证来洗刷赵老先生的污名，很多前辈也是无法可施。”

　　他叹气道：“杀苏连画的事是老楼所行，他这人虽有谋略却也执拗护短。如果要说寒光阁与医修的矛盾，大概就是此事吧，事情一旦闹开众口相传，苏连画这条命以及种种阴谋，都被夏云山与苏连画一派的修士强加在寒光阁上。”

　　知道真相也只是少部分修士，谣言越传越广，苏连画一派的修士恨死了寒光阁，而上界其他盟会也在各种流言中将信将疑最后信以为真。

　　年奚对此事一直存有疑虑，待到今日从李树的口中讲出事，其中的深意与不屈从一开始加诸在楼湮身上，到如今整个寒光阁身上。
　　原来无证可辨，流言肆意疯长。

　　李树道：“老楼没甚么朋友，他这个人很独，也不爱跟其他盟会打交道。如果说上界还有什么旧人，大概就是赵老先生了。对了，百乐阁的阁主也是赵老先生的门下徒，老楼会这么说，大概是天池底下还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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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百乐阁野外副本
其实也是寒光阁揭秘的一角。
明天继续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