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浅木夏

3、（三）

　　（三）
　　“你是谁？”缺用厚重的剑柄抵住碧颜雪白的颈，那如雪的肌肤刹时被抵出了一道红痕。
　　碧颜却丝毫也未显出惊诧，柔媚的眼笑出一弯新月。“我是谁又何妨，只要我知道你是缺就行了，不是吗？”西域女子缓缓将手按上剑柄，叹息道：“这就是天下第一剑啊，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伤剑。果然与你有着九分相似呢！只可惜你还比它多了一样东西，要不是这样东西，你也不会至今仍留在京城了吧。”
　　“是什么？”缺冰冷的眸中掠过一丝不屑，然而瞬间转为死水般的冰冷。
　　“情。”碧颜神秘而又淡定地笑了笑，低声道，“作为杀手，你仍未祛除你内心深处最不该有的情，不然，你也不会重回惜金楼来品我的酒了吧。所以，你才永远无法成为天下最好的杀手。”
　　缺鄙夷地将剑柄收回，冷漠道：“我已经是天下第一的杀手了。”话毕漠然走过碧颜身侧，却闻见一股摄心的异香。
　　“天下第一，却未必是天下最强。难道你忘记瓯了吗？他可是你师兄啊。如果你是天下第一，那瓯又算什么呢？”
　　缺不得不止住了脚步，只因为女子口中那个许久未听人提起的名字——瓯。那个曾经是他最亲的师兄的名字。却也是曾令他被噩梦笼罩的名字。瓯，已经几乎没有人记得他了吧，那个英武却固执的男子，已经不在世上，曾经几乎与天下第一平肩，最终也只落得埋尸荒野的下场。
　　江湖中，无论武艺多么高超，名声多么响亮，最终的归宿也只不过光华数载，死于非命吧。多么光鲜的记忆在时光的打磨下，都会失色，褪却吧。
　　可是于瓯，至今想起来，缺仍旧是有鲜明的记忆的。自小便一起习武，虽然被教导着互相残杀的诀窍，却仍保留着同门之谊吧，毕竟有着十多年的师兄弟之情。然而记忆最深刻的还是定格在出师之后。
　　当年，他和瓯同出于天望门，被并称为江湖中金瓯无缺的绝世神话。瓯和他的蜇剑，缺和他的伤剑，曾经并肩，在江湖中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只要是稍涉足江湖的，都不可能不知晓他们的名号。
　　然而，天下第一终归只有一个。
　　于是，十月初十，崖山之巅，秋风萧瑟，决一生死。
　　最终，缺将剑刺入瓯的心脏，剑断，他重伤，一年以后才得以重出江湖。他的伤剑虽保留下了剑柄和剑鞘，却真真不是当年的伤剑了。自那战以后，与蛰剑齐名的伤剑已死，现在跟随他的，只不过是一把铁柄木剑——可是尽管是木剑，却也足已杀人于举首投足间。他的剑从不出鞘，只单凭剑气已足已了断他人性命。
　　“他已经死了。”缺握了握紧伤剑，依旧没有丝毫的表情。
　　“不，难道你就未曾怀疑是瓯来向你复仇了吗？”碧颜的笑乍看尽是娇媚，细看却深隐着一丝诡异。缺突然有种被刺中的寒冷。他不知道这个女子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