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石》引鸩

2、小狐

　　今日我正合着日光打盹时，有个极好看的年轻女孩子走到我身边，笑眯眯地叫“石君”。

　　我打量了一番，认得是涂山氏那只化形的小狐。

　　小狐化得比旁的狐狸还要好看十分，眉目精致，骨肉匀停，不枉我对她狐形的夸赞。

　　她化了形，不便再用尾巴给我掸灰，于是另从溪边折了几束苇花在我身上来回拂了一阵。

　　她一面拂一面问：“石君，前几日的招妖幡，你可看见了？”

　　苇花将干枯了的青苔扫落，我舒服了不少，道：“看见了。”

　　小狐笑道：“是娲皇来的令，叫我不日就往轩辕坟去。”

　　“去作甚？”

　　她将苇花扔在一旁，在我身边坐下了，道：“人间的帝王今年祭祀时，做了首艳诗辱折了娘娘，娘娘唤我们去惩戒呢。要叫他亡国换代了才好。”

　　她歪了歪头：“我，雉鸡，玉琵琶。”

　　我应了一声。

　　听闻人间现下的年岁唤作成汤，前不久刚换了个新帝，名叫受，称作帝辛。

　　有常去人间玩耍的狐狸回来同我讲些凡世的事情，其中便有这个帝辛。

　　据说帝辛闻见甚敏，才力过人，有倒曳九牛、抚梁易柱之力，最要紧的，是他生得长巨姣美，好个样貌。

　　这是一只雌狐狸回来同我念叨的，念叨时脸上向往之情极盛。

　　原来他得罪了娲皇。可见传闻不能尽信，敢得罪正神的人，会聪敏到哪里去呢。

　　娲皇应当不是公报私仇的神，她此番作为，想来也是因为成汤的气数将近，她顺便出一出气。

　　小狐倚在我身上看云，没再说什么，手里一动一动地甩着苇花玩儿。

　　过了好一会儿，狐狸洞那边传来她父亲的叫声，她站起来准备走。

　　脚步将抬未抬的，却又在我身边蹲下了。

　　“石君，你还记得那个道士吗？我同你说过的那个？”

　　她一两百年前偶然被一个道士救了，此后三五不时地就跟我念叨，说那道士如何如何俊美，如何如何温雅。

　　我道：“记得，如何呢？”

　　她顿了顿，摇头，道：“不如何。石君，我吩咐了我三妹妹，往后她会来替你掸一掸灰的。”

　　她那三妹妹顽劣的很，我不大信得过，口上却还是应着：“那甚好。”

　　小狐点了点头，道：“嗯，甚好。”

　　而后她轻快地向狐狸洞去了。

　　我只作短别，不怎么放在心上，等成汤灭了，小狐自然回青丘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