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邪》六出粒粒

9、山顶

　　封魔山顶。
　　山顶上，雾气反倒没有那么浓，所以眼前的场景一览无余。
　　杂草丛生，一片荒凉，挤挤挨挨着几间风雨飘摇的简陋茅草屋。茅草屋呈环形围绕着一块巨石，岩石上镌刻着密密麻麻的符篆，在暗夜里闪着幽微的光，明明灭灭的——这应该就是那所谓的镇压了恶龙的封魔石、传说中的镇派之宝的另一半风邪剑鞘。
　　而封魔石前，插着大把的香，香灰多得溢了出来，案几上供奉着猪牛羊和瓜果美食，仅存的七八位村民在呼天抢地，砰砰磕头，还有一位妇人怀里抱着一个幼童哭的险些晕厥过去。
　　“龙神、龙神求求您捉住那个恶鬼吧！”
　　“我那无辜的儿子和孙子死不瞑目啊！”
　　这些村民，是在跪拜龙神以求平安的？
　　尽管阴风怒号、密云压顶，这些村民仍在祭拜，仿佛除了跪下磕头、不住地祷告，再没有其他值得去做的事。
　　眼前场景太过诡异，看得兰川后背阵阵恶寒，直冒冷汗。
　　“喂！兰川？你登上山顶了？”远处覆云门的弟子也登上了山，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宋长婴冲他大喊道，“这是怎么回事？”
　　兰川淡淡地瞥了跑过来的覆云门弟子一眼，在看到林长志时，目光重重往下落了些，后者则回了他一个紧张拘谨的笑容。
　　“压着的这条龙的怨气越来越重，波及得这里的人们魂魄震荡神志不清，会最终发疯而死，”兰川短暂思考后得出了结论。
　　“那要怎么办？告诉这些村民吗？”
　　“容我试试。”
　　兰川说完后走上前，对那名妇女说道：“我学过岐黄之术，略懂医术，能让我为你的孩子诊断一下吗？”
　　妇女披头散发、哆哆嗦嗦地抬起头看他：“你是龙神派来的使者吗？”
　　兰川想否认，话到嘴边又点了点头：“我是。”
　　妇女连忙膝行过来，怀抱着孩子给他看，兰川摸了摸孩子，询问了一些症状后，道：“不碍事，只是内伤阳虚发热，再加之外感惊吓，六淫之邪及疫疠之气长期侵扰，我给你开个方子，你去山脚下的药铺里抓药即可。”
　　妇女睁大了眼：“抓药？”
　　兰川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祥：“嗯，按时服药，很快就好了。”
　　“龙神大人治病从来不需要开药！”妇女突然高声大叫，昏睡的孩子被惊醒，顿时哭嚎起来，妇女恍若未闻般仍在尖叫：“龙神大人神通广大，不用凡间的药来治病！你不是龙神的使者！你是个骗子！”
　　其余磕头祷告的村民被打断，慢慢转头来死死盯着兰川，“他冒充龙神的使者？”
　　兰川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眼前的村民们站了起来，抓起耕作用的农具，行如走尸般晃晃悠悠地包围过来，双目无神，步步紧逼。
　　兰川担心伤到他们，没有用剑，出手也有所保留，谁知这些村民被击中也毫不退让。兰川明明用的是可以把人打晕的力度，村民倒地却又再度站起，仿佛石头做的。
　　覆云门弟子冲过来帮他，也一样的满腔力气无处使，打得很憋屈，“大师兄！兰川兄！要怎么办啊！”林长志躲闪不及，被一个锄头狠狠地砸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秦长砚一把托住了晃晃悠悠的林长志，抬剑为他挡住一击，急促说道：“待会要布阵，你还撑得住吗？”
　　布阵缺一人效果都会大打折扣，林长志咬牙点头：“大师兄放心，我可以！”
　　“好！”秦长砚足尖一点，飞燕般轻巧掠起，“众弟子听令！定行列，正纵横，八合阵，结阵！”
　　其余弟子不再恋战，纷纷跃出包围圈，身影变换，几息之间站定乾、坤、生、死、水、火、天、地等八门处，抽剑声四起，形成滴水不漏的抵御阵势，秦长砚道：“只可包围，不可伤人！”
　　“是！”
　　村民如不知疲倦的猛兽一波接着一波地进攻，弟子们虽能抵挡，却力有不逮，这里灵气稀薄，竟渐有灵力不济的枯竭之态。
　　更糟糕的是，地面上不知何时钻出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黑气交织缠绕，林长志不小心沾到，顿时面色发青，牙齿不住打战，嘴唇变得乌黑，握着剑鞘的手再也支撑不住，身子向后仰去。他这么一倒，原本密不透风的八合阵顿时破了个口子，村民们像看到佳肴的饿狼，前仆后继涌向那个缺口，弟子们左支右绌，阵脚大乱，乒乒乓乓中又有几名负了伤。
　　弟子们不要钱似的撒下大把一张可值数两白银的符咒，张张是名家手笔，可无论是定身符、冰冻符，甚至是可以惑人心智乖乖为己所用的摄魂符，都无法阻止失去神智的村民们的狂乱进攻。弟子们一边要留神不要伤及村民，一边要躲避阴险的黑气，难以招架，苦不堪言。
　　秦长砚分神对混战中的兰川喊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治标先治本，擒贼先擒王，把封印揭了，再封上一个，或许可从根源上解决，兰川兄，你说呢？”
　　兰川高声回答：“可以一试。”
　　“什么？！”宋长婴直嚷嚷，“那岂不是会放出恶龙来？”
　　兰川道：“敖焱吸食封魔村民的魂魄，只要在放出敖焱之前首先解救这些魂魄，并及时封印上就可以。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宋长婴自告奋勇：“那我去！”
　　“不！”兰川大声制止他，风邪剑铛地一声抗住一把铁耙，而握着铁耙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看似弱不禁风的老人，那铁耙却力有千钧重，“让长志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