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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04 ...

  •   傅沉川在红灯前停下车子,转头看着司南:“首先,我今天来也是为了确定那片仓房是不是‘4·17’案的案发地,如果不是那天看到那张复原图片,我也不会将两个案件联系到一起。我曾经坚信我的记忆不会出错,但鉴于之前发生过的事情。我必须要亲眼看到才能确认。”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的沉而坚定:“但你得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即便那片仓房不是‘4·17’案的案发地,你也没可能把我重新推开。这件事,我会管到底。”

      看着司南有点发愣又有点犹豫的表情,傅沉川柔和了神情伸出手揉了揉司南的头发:“第二,我的司教授,你能不能对自己有点信心,就像我对你的那样。”

      司南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恐慌里,并没有注意到称呼上的亲昵,只苦笑着摇了摇头:“你没见过我失控的样子。曾经连我自己都不能想象。我自认冷静、自持,自我控制能力绝佳,那是我从三岁开始就学会的东西。”

      傅沉川发动车子,不自觉地皱了皱眉,他不想看见司南现在的表情。隐忍而故作冷静,却还是能从他叙述的声音里听见微不可见的颤抖。或许旁人都没有发现,但他却知道,每次司南情绪有较大波动的时候,当说到“我”字,就会有些微的颤音,那一点,颤的傅沉川的心尖一阵疼。

      “别的孩子三岁的时候大概躲在父母亲的怀里撒娇,即便是男孩子也被呵护的犹如掌中宝。最骄傲的事情,大概是自己穿上衣服得到了父母亲的嘉奖。而我,三岁时我最骄傲的事情,是学会了撒谎。”

      车子继续驶向前方,傅沉川的脸色随着司南的话越发阴沉。这是他第一次听他说起当年的事情,他曾想过那几年他经历了怎样难以启齿的折磨,但光是想象跟真正听他亲口说出来,是完全不一样的。

      傅沉川伸出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司南的左手,他的指尖冰凉,在被他握住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僵直,但庞大的情绪很快压过了那一点点的违和。司南低下头,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望向他。

      “我知道我必须学会撒谎,不仅要对别人撒谎,更要学会对自己撒谎。当那些五六岁的孩子哭喊着说自己做不到的时候,三岁的我却不断说服自己我做得到,我可以,即便别人都不行,我也可以。”司南顿了顿,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苦涩,他抬起头看着前方延伸的公路,“因为我一直相信,我必须要足够聪明,足够讨人喜欢,这样才有可能等到我的爸爸妈妈来救我。”

      “是的,我一直在等他们来救我。等到我变成了自己完全不熟悉的另一个人。”

      “呵,”他苦笑,“早慧果然不是一件好事,如果我是个笨蛋,如果我跟那些孩子一样从进入实验区的时候就开始哭闹,或许我的生命就会终结在那个时候,之后,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煎熬。”

      傅沉川什么都没有说,因为他在咬紧牙关抑制自己的情绪,只是他握着司南的手,越来越紧,掌心渗出汗水,却仍旧不想放开。

      司南的敏感让他分明感受到了傅沉川的情绪,他转头看着他,声音又重新恢复以往的无波状态:“傅先生,不必同情我。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

      他看着傅沉川隐忍的侧脸,这张脸小的时候就那么好看,透着坚韧、正义、阳光。在他苦苦支撑了三年仍旧逃走无望,终于发现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他遇见了他,他告诉他,他是来救他的。那几乎,成为了他童年世界里唯一一束光。司南那时候觉得,即便自己死了,也没有关系,有一个人,他说他是来救自己的。

      “司南,我不是同情你,我只是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傅沉川的拇指轻轻地拂过司南的手背,“我想安慰你,但我知道你并不需要,所以我只能站在你身边,却又害怕你选择所有的事情自己扛,让我更加无力。我想陪你,却害怕你会拒绝。”他苦笑,“事实上,你已经拒绝了。只不过是我厚脸皮赖着你而已。”

      “所以,你可以去做你认为对的事情,我也同样。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也可以什么都不问。你甚至不必担心你会崩溃,会变成另外一个人,因为在我心里,不管什么样子的你,都是我的司教授。我一向目的性很强,又是个顽固分子,自己认定的事情,就算全世界都反对我都没有皱一下眉头。出柜还不合法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公开的同性恋者。所以别人的看法对我来说不重要,我说好,才是真的好。”

      司南愣了一下:“你喜欢男人?”

      傅沉川没想到他会揪出这么一个重点,尽管这也的确是他想告诉他的,于是耸了耸肩:“我以为,你早就知道。”

      他看着他,他也看着他,忽然就觉得车里的空气有些稀薄,于是我们的司教授赶忙抽出搁在傅机智魔爪中的手,随手打开了车窗:“吹吹风也挺好。”

      一次严肃认真的谈话,最终还是被傅机智给搞砸了。

      然而,傅机智很是佩服自己的机智,看见司南脸上一刹那的色彩,深切地觉得不虚此行。就算在仓房什么都没找到,嗯,这一趟也值了。

      透过车窗,那片白色的建筑远远地出现在视线里,并随着他们的移动慢慢靠近,仿佛庞大的怪物正在不断吞噬着神经,一种不知从何处而来的绞痛席卷着司南的全身。

      傅沉川停下车子,转头看着司南:“你可以吗?”

      司南听见他这么问,反而苦笑出来:“我不是跟你说过,从三岁开始,我就没什么不可以的。”

      傅沉川皱眉:“你知道我问的不是你的嘴。”

      不是脱口而出的回答,而是内心真实的想法。

      司南的表情也严肃下来,良久,他长出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这是一片早年荒废的医用实验基地,因为地区偏远,位于深山之中,交通不太便利等等因素,被弃置不用。在二十二年前“Lucifer”案告破之后,这里更加被警方封锁起来,再无人问津。

      十几座仓房整齐排布在铁栏杆围绕的院子里,中间的三间仓房,因为当年的爆炸已经化为废墟。

      司南的脚步很慢,他本以为的失控并没有发生,相反,他却感受到了内心的平静。那些画面犹如属于别人的电影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带着深切的熟悉感,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时的冰冷。

      这样的反应,令他觉得恐慌。他没有害怕,没有退缩,直面这一切的结果是,他想起了曾经深陷黑暗凶狠残忍的自己,却并没有感到排斥。

      而这,正是那个一直藏在背后的人,想要让他明白的。他属于这里,属于这一切。

      “没有错,就是这里。”傅沉川看着爆炸现场旁边的一间仓房,脑海里闪过当时片段的回忆,顿时觉得头痛欲裂。他强忍着头痛环顾四周,目光停留在不远处的铁丝网上,那里有一个破洞,一个仅容孩子身形进出的破洞,那一刹那,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过,他好像认得这个洞口,不,不仅仅是认得。那个洞口充满了熟悉感,可是却无论如何拼凑不起关于它的记忆。

      “他一定来过。”司南的声音唤回了傅沉川的注意力,他用力摇了摇头,让自己冷静下来,转头望向司南。

      只见司南快步走向爆炸残骸中央,然后又走出来,似乎在寻找什么,当他站在傅沉川所在的仓房前时,他终于停住脚步,望着仓房地上的碎石堆:“他来过。”

      傅沉川大步走过去,在碎石堆的下面发现了一张字母表,上面用红色的笔圈出了六个字母:circus。

      司南猛然想起昨晚艾倾打给他的电话,她曾说,上午要陪朋友去看新来的马戏团表演……

      “马戏团!今天哪里有马戏团的演出?”司南拉住傅沉川疯了一样地跑向停车的方向,“艾倾,他要对艾倾动手!”

      在司南与傅沉川快速奔跑而去的身后,那人从爆炸废墟的后面缓步走出来,轻轻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望着司南的背影缓缓提起嘴角:“你长大了啊,长得这么好。跟我想象中的一样。”

      “阿羡,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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