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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11 ...

  •   傅沉川将最终的结论添进结案报告内,靠进椅背里,想起司南提起鄂升时的表情。他对司南的过去十分好奇,但出于尊重,他并不想通过其他方式去了解。他希望有一天,司南能够亲口对他讲,告诉他,曾经发生过怎样的过往,令他至今无法完全释怀。告诉他,他是如何成长为这样淡漠的性子,是否也曾炙热而天真。倘若从来没有,该有多心疼。
      随手翻看着结案报告,傅沉川回忆起上一次跟司南一起见鄂升时的场景,鄂升坐在窗台上,看着手里的数学书,阳光下状态安然,跟他同年纪的少年似乎没有什么区别。然而事实却是,他刚刚失去了亲生父母。这平静顿时显得格外诡异。鄂升抬起头望向窗外的神情,仿佛一只渴望天空的鸟儿。而鄂辉和邬钰,曾经是他的枷锁,他的牵绊。一朝挣脱,他以为自己能够真的振翅高飞。毕竟这是他从八岁开始积攒下来的目标与欲望。
      傅沉川猛地睁大眼,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与此同时,手机铃声急促响起。
      “鄂升白天跟我说,他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他希望自己能够成为自己的救世主,可这场竞赛到今天,好像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对手已死,死的那么无趣。”司南的声音是从来没有过的焦急,“他失去了竞争的对手,失去了未来的目标。他甚至觉得天底下再没有他可以去斗去争的东西,他已无所求。”
      傅沉川抓起衣服:“你在医院门口等我,不要一个人进去!我马上就到!”
      司南挂了电话回想起当时鄂升的脸,在他离开病房前的一刻,鄂升叫住了他,他说:“他对我说,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挣脱枷锁重获新生的,大部分人完成了人生最大的目标之后,都无能继续走下去。我曾想向他证明他是错的,只要我想,没有什么是我得不到的。”鄂升转头看着司南,眼里满是嘲讽,“可我的目标就这么达成了,他竟然没有说错,我果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与众不同,因为我选择的对手,竟然这么不堪一击。”
      “我跟他打了个赌,等到我解开了谜题,我就告诉你。”鄂升笑,“他说你能懂我,是因为你也在绝望里做过选择。并以为自己曾选择的是对的。”
      *
      医院的楼顶,鄂升一个人站在夜风中,张开双手。随着他的每一次抖动,楼下等待救援的人们都心脏为之一颤。
      司南以心理顾问的身份走到顶楼,站在鄂升的身后,而鄂升仿佛早已经知道他要来。
      “来了啊。”那个面容干净的少年,有着一双漆黑的双眼,犹如望不穿的黑洞一般,司南在看见那双眼睛的时候,有一刹那的失神。
      “太慢了啊,他对你的预期更高一些。”他对着司南笑,“你不是来劝我别跳的吧,你也知道你劝不了我。”
      “那你为什么要叫我来?”那曾经的对话,暗暗埋下的伏笔,是早已设置好的圈套。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打了个赌,在十二点之前解开他设下的迷题,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他说如果我赢了,他就会告诉我他是谁,并成为我的伙伴。然而,我却输了。
      “我还不够狠。”鄂升转头看着他。
      “其实我对你挺有兴趣的,不过很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你是他的。而我恰恰赢不了他,哎呀,只有胜者才有资格选择猎物。”他歪了歪脑袋,“那能怎么办呢,这世上的人都太无趣了。不适合我。”
      “你凭什么觉得自己不能跟他争,想要把我当成猎物,有没有问过我的选择。或许我更喜欢做你的对手也说不定呢!”司南提起嘴角,满含嘲讽的笑。
      鄂升愣了愣,好像觉得很有道理:“你说得对,那不然你来回答一下他的问题,我们来看看究竟是你更强还是他更强。”
      “有两个苹果,五个人,怎么样才能平均分配?”鄂升用满含趣意的眼神看着他,只见司南冷笑出声:“你确定就问我这个问题?”
      鄂升点头:“你恐怕得快点,不然你的同伴就要把我暴力拉下去了。”
      司南转过头,看见站在身后的傅沉川。只见的眉头紧锁,一脸黑气地看着他,仿佛是在用表情来责怪他为什么没有听他的,等他一起上来。
      “怎么,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回答?”
      司南咬了咬唇角,背对着傅沉川。此时此刻他想不了太多,他必须要回答他的问题,也必须答对。斗志或许是鄂升此时此刻唯一生的希望。
      他抬起头望向鄂升,声音在夜色中沉而有力。
      “杀了那四个人,把苹果都给一个人。”
      傅沉川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在夜色中站的笔直,明明不足以担负一切的肩膀,却仿佛韧劲十足的狂风难以摧折。他的答案生硬冰冷甚至残酷,哪怕知道这只是一个孔洞的答案,也难免会让旁人觉得心中生寒,可偏偏他的姿态又那么端正,端正到好像这只是一道数学难题,端正到不论什么惊天地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你都相信他在维护正义一般。
      思及此,傅沉川的嘴角漾出一丝苦笑,这样的坚持,得多累啊!
      “为什么……不是杀了三个人?”鄂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司南,言罢又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恍然一般地继续道,“是啊,两个苹果,怎么分都不会平均,永远都会有些微的诧异,两个人之间更永远不存在公平。只有当一个人拥有一切,他才会得到真正的公平!”
      鄂升抬起头看着司南,半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果然,你果然妙得很,难怪他如此执着,遗憾的是,我遇见你太迟。哈哈哈。”他突然停止笑声,低头看着靠进的司南,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白玫瑰,“没有人比你更懂我。”
      那一刹那,这一句话跟司南的脑海里谁的形象完美重合,那种刺透脊背的寒冷与恐惧如潮水般袭来,司南看着那朵迎风飞来的玫瑰,猛然回过神,扑过去试图抓住鄂升的手,却只来得及看见他坠落时脸上的笑容。以及通过口型传达给他的最后一句话:“你没变。”
      你没变……
      那些曾经日日夜夜摧毁着他的神经的往事,如窒息的宏潮直直朝他扑过来。
      “司南,司南你看着我,司南!”
      是谁?是谁在叫他?那声音似乎很遥远,远到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企及。他明明那么想要靠进那个声音的发出者,那么想要挤进那片光亮里,可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却还是不行。
      司南觉得自己在下沉,沉进无边的黑暗,不,那是深渊,耳畔传来的嘈杂里,有孩子的哭声,有仪器运转的声音,有整齐的操练声,还有那个人。那个人似乎站在他的面前,对他说:“阿羡,你做的很好,你做的比他们都要好。”
      他说:“阿羡,你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傅沉川看着双眼空洞,瞳孔失焦的司南,无论怎么叫他摇他,都无法回过神来,他摘下他的眼镜,看着他直直地望向鄂升坠楼的方向,一动不动,犹如一只瓷娃娃。但眼神里的恐惧却是格外的真实,傅沉川知道,那恐惧并不是来源于鄂升的死,而是他记忆的更深层。
      “让开,我是司南的哥哥。”身后的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傅沉川回过头,看见祁航正站在隔离线外,眉头拧在一起,神色焦急。他朝守门的警员点了点头,才将祁航放进现场。
      祁航快步走到司南身边,伸手抓住他的手:“小南,我是哥哥,实验室爆炸了,他死了,你已经回来了,都过去了。”
      “他死了。”
      良久,司南缓缓开口,目光渐渐聚焦在祁航的脸上。
      傅沉川见状默默起身,站到一旁,看着司南渐渐恢复知觉。傅沉川又一次格外地痛恨自己对他的一无所知,因为一无所知,所以此时此刻站在一旁,看着他承受他所不知的痛苦。
      “小南,看着我,我是谁?”祁航紧紧地握住司南的手,他已经好久没有看到司南精神崩溃的模样,这些年司南已经渐渐好转,好到几乎跟正常人无异。可今天,当他接到消息赶来的时候,看见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他不好,特别不好,曾经那些残酷的回忆,终究没有死在他的脑海里,它们存在在他生命最脆弱的几年里,成为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愈合的伤口。
      “祁航。”
      “对,我是祁航,我是哥哥。”
      司南看着紧张的祁航,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转过头看着站在灯光背阴处的傅沉川,被他看到了。他看到了刚才濒临崩溃的自己,那他一定,会开始怀疑吧。
      司南抓起地上的眼镜重新戴起来,然后在祁航的搀扶下站起身。
      “哥,带我回去。”
      在祁航的陪同下,司南大步从傅沉川的眼前经过,整个过程,他没有说一个字,也没有转头看他一眼。
      傅沉川的目光落在遗落的白玫瑰上,那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是谁,司南跟曾经的陆舟究竟有什么关系?
      他要知道,他必须知道。
      这一系列的案件发生,毫无例外都跟司南的过去有着某种旁人看不见的关联,只有司南自己才知晓。可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将一切和盘托出,他只是一味选择自己扛。可此时此刻,在更大更残忍的案件发生之前,傅沉川必须要知道真相。不管是为了整个刑侦局还是为了司南,他都必须要这么做!
      傅沉川掏出手机拨通了电话:“把明后天的行程改到纽约。”然后又继续拨通另一个号码:“戎汜,我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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