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他太流氓[破案]》司千鲤

107、40

　　高昂的交响乐回荡在巴洛克风格的空旷穹顶，音符自墙壁上的一幅幅画作流淌而过，似乎为它们染上了生的气息。星空、繁花、原野、少女……竞相鲜活，在恢弘的乐曲中，或交相辉映，或摇曳生姿，或纯真灵动。
　　光滑如镜的地板倒映出一个身影，右手微微抬起，随着音乐舞动着，仿佛是这场表演的指挥者。他全情投入，全身心融进旋律当中，似是已至无我忘我境界一般，恍若丝毫没有察觉身后响起的脚步声。直至一曲终了，那人才放下手臂，缓缓转过身来，看着身后那个熟悉的青年露出笑容来。
　　“来了啊。”
　　“是我来迟了，师老。”司南的声音平静异常，无甚波澜，仿佛他对师存远的身份从未生疑，或是早已认定。二人虽然言语上仍旧自若，可中间的气场却终究还是变了。
　　曾经面前这位老人，是他从那场噩梦实验中走出来，甚至是失去双亲后，引领他前行的人生向导，是他除祁航一家人之外最为信任的人，哪怕多年不曾联系，也从不曾忘记感恩的人。而后来，当他将一起起案件拼凑起来，将幕后黑手的轮廓描摹的越发清楚时，这位他一直信赖的老人，却被妥帖地放进了他拼凑出的模子里，完美贴合，再无二人。
　　“你们这个淡定自若的劲儿，倒叫我这个中间人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何钦笑着开口，伸手整理了一下袖扣，将他们扳回花色朝上，“K,你这地方选的不错。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会选择的地方，唯独没想过你会这么高调，选这个地方。谁会想到这么个昂贵的国家级艺术馆里会私设密室关人呢？！”
　　“师老手眼通天，那是你对他了解不深。”司南笑道。
　　何钦点头：“我只了解作为K的他，却忘了了解身为国家心理学院士的他。”
　　“但以我对你的了解，我没想过你会真的带他来。”师存远道。
　　何钦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师存远在这里，那就意味着，顾宴已经带人去了别墅。师存远的计划应该是不论哪边是真，哪边是假，全部都要掌控在手里。不过以他亲自等在这里的情况来看，不妙的应该是别墅那边。师存远必会选择留在司南最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太了解司南，也太了解自己，明白最终自己一定会妥协，带真正的司南前来，而不是将他妥帖地藏在别墅里。
　　那么顾宴就只是个Plan B，所以……师存远对顾宴的任务安排，极可能是若不是真正的司南，杀！
　　“K，你不会真的觉得，你能用C牵制的住我吧。”何钦状似无意地开口，可他适才的所思所想，司南又何尝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听着何钦漫不经心的语气，师存远也只是笑了笑，如同一个长辈，一个真正的智者：“那傻小子跟了你多少年，就算是养一条狗，应该也多少有些感情了吧。”
　　狗。
　　这类比让何钦很是不悦，嘴角渐渐拉平：“他的本事你见过的，以你那条狗的智商，恐怕不太是对手。”
　　师存远笑：“是啊，我很了解他，也知道顾宴不是他的对手。但去的又不止顾宴一个，我又没有要求他带活的回来。毕竟他们的死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会来我们这儿捣乱就好了。”
　　他顿了顿：“更何况，我从来就不想牵制住你啊，那没意义。”
　　“我人已经到了，祁航呢？”司南直接地开口，声音有力地回荡在空旷的环境里。
　　师存远并不意外：“如果我要的不是活着的你呢，你会愿意为了他做到什么地步？”
　　“不，你要的就是活着的我，活着的，心甘情愿的我。我才是TR-30得以提炼的密钥，没有我，你的大脑移植手术不会成功。”如此直白，如此直接中的，仿佛已经一刻都不想耽搁，只求速战速决。
　　“当你遇到必须解决的问题时，你要控制你的大脑，使它不会因恐惧和困难控制你的表情，泄露你的内心。使思考与行为完美统一同时运行。使心态风轻云淡与思维狂风骤雨并驾齐驱。从此再不喜形于色，惧生眉间。”司南兀自道，“老师，十二岁那年您教过我的，现在您可以检阅一下，我是否毕业了。”
　　司南笑：“所以你猜，我究竟是不是真的司南？”
　　师存远迟疑了。
　　“我能够如此熟练地背出您教导过的话，难道还不能确定我就是司南吗？”他缓缓向前走了一步，靠近了师存远一些，“您说呢？”
　　也不过是短暂的沉默，师存远的神色再度释然：“是真是假又能如何呢？你不是已经来了，等到你躺上手术台，一切不就都揭晓了。”
　　急促的来电铃声打断了师存远的话，他在司南的微笑中接通了电话：“喂？什么？你说司南在别墅里？抓到他！不论真假，抓到他！”
　　师存远挂断电话，拧眉看着眼前的司南，却听他接着笑道：“怎么办，您要亲自来鉴定一下我是真是假吗？可何钦似乎不会让您这么做。”
　　师存远张了张嘴，刚想开口，再度被司南打断：“您想叫谁来帮忙？外面那些人，您知道他们没时间的，您不是赌了我在找到祁航之前是万万不敢动您的，凭借您这糟糠一般的身体，我甚至不敢折磨您逼问祁航的下落，啧啧啧，倚老卖老这一招，您都舍得下脸来用在我身上，真是委屈您了。”
　　随着他的话，师存远的脸色再次因愤怒而涨红几分。
　　“那么再让我猜猜，为什么您会人手不够，首先知道您秘密的人不会多，但像顾宴那样的亲信您总有几个，不过他们可能大多都是在手术实验方面辅助您，能够冲在前面保护您的大概都被我们拦在门外了，更何况，您还把精锐队伍派去捉另一个我。”司南笑着望向他，“第二，您原本完全可以雇用一些打手，将这次交易的时间推后几天，足够您布置好万全，但是您却还是坚持选了今天，说明您很着急，虽然您拼命将左手背在身后，但是您衣服的抖动也还暴露了左手的颤抖，您没时间了，强弩之末的身体，多一天都等不得。”
　　师存远缓缓拿出背在身后的左手，看着司南：“时至今日，你仍旧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谢谢老师的肯定。”司南笑了笑，再度向前一步，“那么，您凭什么又觉得我从您这里救不走祁航呢？您的目标不是他，应当不会对他有什么过多的关注，他只是个饵，我来了，他的作用就到期了。至于在我之后他的死活，您并不放在心上。那么是什么让您如此放心，我和何钦到了这里，却带不走祁航呢？”
　　师存远的眸色一暗，他明白司南已经猜到了。
　　“因为祁航，压根不在这里。”
　　果然，师存远虽不语，但他的神情已然说明一切。
　　司南继续道：“其实您没赌错，在您面前的我，是真的司南。别墅里的那个，是假的。”
　　师存远冷笑一声，片刻后表情却忽然一凛，猛地抬起头注视着司南。
　　司南却慢条斯理地转过头看着何钦：“我说什么来着，师老太了解我了，就好像……”
　　他再度转回头迎上师存远不甘的目光：“就好像我了解他。”
　　“喂，”何钦拨通电话，“怎么样了？很好，带祁医生好好休息。剩下的人，困在别墅里就行了。”
　　“您没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了，只有一个顾宴，所以对您那么重要的人质，不在您身边，就一定在他那里。”司南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展馆内，与黑胶唱片中播放的低沉悲怆的一曲相合，似是对此刻师存远处境的一种嘲讽。
　　师存远抬起手，再次跟着音乐的节拍挥动起来，仿佛哪怕是最后的乐章，也要做那个立在舞台中央的指挥者。最后一个音符铿锵而止，师存远才缓缓睁开眼，直视着眼前的司南。
　　“你有问题要问我。”
　　司南点头：“对。整件事我只剩下一个疑问要问。”
　　“问吧。”
　　“你要的只是足够的TR-30，只要我肯给，您就可以顺利实现您的重生计划。但，您要我死。”
　　最后这四个字，一字一顿，刀砍斧凿。
　　时至今日，此时此刻，司南都无法释怀的，正是这个问题。他相信自己不会信错人，看错人，曾经的师存远对他的好，绝不掺假，那是一个长辈对于一个孩子的怜爱，对于最得意的弟子的看重，甚至曾经有过那么一阵子，恍如亲情。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变得他不仅要他作为药引，还要他死。
　　师存远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你说得对，我本不必要你的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大概，是从你终究还是不听我的劝阻，哪怕删除了你的记忆，也还是要爱上他开始的吧。”
　　师存远低头看了看手表，嘴角微微上扬：“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几乎猜对了我关于计划的每一步设计，但只是‘几乎’。”
　　“我之所以如此着急地要见你，执行这一切计划的真正原因是，我要在傅沉川了解一切之前，解决掉你。”
　　“你那么爱他，势必不会让他涉险，所以你会瞒着他来见我，来见真相。但他也那么爱你，就势必不会就此放手，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来了解当年的一切，所以他一定会去找我。然后，我只需要稍加引导，到关键时刻，发一条信息给他，他就会相信我此刻跟你被困在同一个地方，他会来救我们。他会自己，送。上。门。来。”
　　司南脸色瞬间惨白：“他就是你想要移植大脑重新继承的身体。”
　　因为太相爱，如果司南不死，得知师存远的记忆体被移植进了傅沉川的身体，那么他势必会想尽一切方法毁了他。师存远想要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杀一个徒弟又算什么。
　　“如果你听我的话没有爱上他该有多好，我甚至给了何钦线索，让他去重新引导你回到我们身边来，你却最终还是陷进去。我对你，真的很失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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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可知，上一章我改了多少次。。。阿西吧，真的是脖子以下都没有全部都是大头娃娃的既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