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南冈》奇案洗

19、生死不离尘·九

　　旗门大会上，程里正看了看天色，起身回到里屋。
　　“有些人生来就骨正热血，有些人虽然离经叛道，倒胸怀坦荡。程老头你没看错人。”
　　程里正看着面前这个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境像，笑了一声随即又愁容满面，“可他们二人完全是背道而驰，一个与正道势不两立，一个坚守正道沧桑，江湖交与二人，怕是会血雨腥风。”
　　男人一笑，“太极生两仪，阴阳两相合。江湖只有一种声音时哪次不是改朝换代寥寥结束，我看这次未必会是你死我活。”
　　程里正依然担心，“可这……不符规矩。”
　　男人哦了一声，戏谑道，“想不到你放荡了一生，到老了却被规矩囿住，程老头你是越活越回去了。”
　　程里正瞧了一眼境像中的人，叹口气，“十五六之人，当是最好年岁，江湖终究是他们的。”
　　男人笑而不语，转身离开了里屋。
　　“来人。”
　　“在。”
　　“让程景把三人带回来。”
　　“是。”
　　程里正转身负手而立，背朝烛光。
　　“旗门大会时间快到了，这三人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有可能，说不定现在正斗个你死我活呢，你想，天下掌主，多高的荣誉和地位，谁不想要啊。”
　　“那你说究竟最后谁会赢得这个位置？”
　　“不好说，看谁最后棋高一著吧，反正届时江湖谁来掌权于我们都是一样。”
　　“嗯，有理。”
　　程里正从里屋走出，走上高台。
　　“各位。”
　　议论声停住。
　　“夺珠时辰已到，三人皆未归来，我已派人去寻，烦请各位少安毋躁，静等片刻。”
　　陈遗情此刻听了，心揪成一团。本来想着靠旗门大会夺魁后能重振旗鼓，如此看来陈善自身都难保，更别提什么重振了。
　　陈念月见了父亲这般模样，宽慰道，“父亲莫要担心，善儿定会平安无事。”
　　陈遗情勉强一笑，点头。比起关心陈善如何，他更担心此次旗门大会后天陈门当如何维持地位。
　　陈念月望向远处，眼里多了一份心绪。
　　半柱香后，程景抬着三人回来了。
　　说是抬确实是抬，因为三人皆闭着双眼丝毫不动。
　　“不会吧，同归于尽了这是？”声音四起，各大掌主的心更是抬到了极点。
　　“诸位。”程景示意将三人放在高台之上，“旗门大会最后一场比炼结束，最终胜者将有天呈阁阁主程里正来宣布。”
　　离旌见兄长如死人一般躺着，当下心慌了，却又不能太大波澜，“我的人是死是活得有个准信吧，怎地就宣布胜者了。”
　　“南楼主之话不无道理。”程景说道，“三位试练者皆身体无恙，毫发未伤，只是仍处在试炼梦境中，等过些片刻自然会苏醒。”
　　离旌听了暗自松口气，“如此甚好。”
　　程里正上台，吩咐人将里屋的境像搬到圆台中央，开口道，“事先未跟诸位解释，程某在此像各位赔礼。旗门大会最后一场乃试炼梦境，并非真的去往南冈山，此先不告知各位，是怕三位试练者一旦知道是梦境便无法投入，也是为了保证旗门大会公平公正，更是为了试炼三人中谁更有资格作为天下掌主。”
　　“那这三人之中谁是胜者？”底下有人问。
　　“等三人苏醒后，届时自会宣布胜者。”程里正说道。
　　顾不上议论，程景偷偷下台去找程里正，“爷爷，他们三人究竟谁是天下掌主啊。”
　　程里正一脸愁容，走到一方白玺前，端正盖好了印章，随后将白玺放回檀木盒，将卷轴交与程景，“宣布吧。”
　　程景摸不透程里正的神情，拿着手里宣布天下掌主的卷轴，脚步缓缓走上了台。
　　程景示意，底下有人向沉睡着的三人一拂，三人身子便有了动静。
　　“快看，醒了。”藜蒿叫道。
　　离旌一挺身，望着兄长混沌的眼神逐渐变清明，心里长舒一口气。
　　程景缓缓开口，“如今天下掌主之位就在我手中的卷轴之上，接下来我会宣布天下掌主之位，请各位稍安勿躁。”
　　话一出，底下的人屏气凝神，场上的气氛瞬时凝固了些许。
　　南离风侧目，捕捉到陈善迷离的眼神和萧寒胜券在握的神情，轻讽的笑了笑。
　　他这个妹妹可是看错了人。
　　程景清清嗓子，缓慢打开卷轴，直到看见上面的名字时，程景手下一抖，看向程里正。
　　程里正平视前方，神情庄重。程景吞咽，喉咙上下滚动，声色庄严而浩大，“此次百年二次旗门大会，各世家选练的人才经比炼后，八卦门萧寒，天陈门陈善，长安楼南离风进入最后比炼赛，经最后一轮比炼赛后，最终夺得明月遗珠的人，乃最终天下掌主。”
　　程景顿了顿，抬眼看向三人，神色各式不同，“最终得天下掌主之位乃——天陈门——陈善。”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恭贺愤怒不解喜悦夹杂在众人之间。
　　陈善听到自己姓名时，迷离的眼神更加混沌，周身的乏力让他更是搞不清此时的境况。
　　旁边的萧寒瞪大的眼睛更是夹杂着愤恨和惊诧，正预备开口。
　　“慢——”一声浑厚男声插入凝结的气氛中，消解了众人的议论，场上一片唏嘘。
　　出声者正式萧寒父亲，萧燚。
　　“萧掌主何事也不急于宣布天下掌主这一时吧。”程里正率先开口。
　　“程少阁主方才说谁最后拿到明月遗珠谁才是天下掌主，即将陈善是天下掌主，可否请他将此珠拿出来看一看，也好让在座的各位包括老夫开个眼。”
　　程里正心里冷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看着底下众多人脸上的神情，站起身来。
　　“诸位，稍安勿躁。”
　　“萧掌主说的不错，规矩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谁拿到明月遗珠，谁就是最后的天下掌主。”
　　望着台上的白须老人，陈善不知为何有种熟悉感，好像在梦里见过，和那些逝去的小师弟一起，曾出现过。
　　“陈善。”程里正转过头轻声唤道，“将你得到的明月遗珠拿出来，为大家证实一下，你确有当天下掌主的资格。”
　　听到程里正的言语，陈善愣住，自己只记得在最后被人大力掐住了脖颈，别说找明月遗珠，险些无法生还。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一醒来就回到了比炼场，何谈什么明月遗珠啊。
　　但看着程里正和蔼的望着他，陈善预备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自己确实没夺得最后的胜利。
　　可刚要开口，底下却一声声惊呼。
　　“快，看他怀里，有发光的物什儿！”
　　陈善也发现了，猛然低头，怀里有一团热气透过衣衫烫在胸口，有些许痛感。
　　陈善打开外衫，将那滚烫的东西拿了出来，在手上展开。
　　程里正微微一笑，声色洪朗，“诸位，陈善手中，正是南岗山遗物——明月遗珠。此珠浑体通寒，内聚阴阳之气，是当年大战之后遗留的宝物。而它现如今就在陈善的手里，敢问各位还有何疑问？”
　　众人噤声，萧燚暗自吞咽，转头看向下方的萧寒，见他也是一脸震惊不敢相信的样子。
　　看台上的陈遗情见了，两眼发光，几乎就要站起来，被陈念月拦住，“父亲，注意仪态。”
　　一介掌主心性还比不过一个小辈，陈遗情这个掌主当得着实是失败了些。南离风注意到陈遗情的举动，轻哼一声，不屑。
　　正巧碰到陈念月的目光顶着他，南离风带着面具，眼神轻飘飘的移开。
　　南离风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声音不大不小，足够在场的人听清，“既然如此，那就恭贺陈公子取得天下掌主之位。”说完便退身回到长安楼的看台。
　　离旌见兄长回来，给了个眼神，南离风便恭恭敬敬站在一旁，毕竟现在的身份还是长安楼的小打手。
　　萧寒见南离风起身离开，双腿像失去知觉一般，迈不动腿。眼看明月遗珠在陈善的手中，他始终想不明白，明月遗珠分明被自己夺得，甚至亲手了结了陈善……怎么会……
　　看向萧燚，萧寒从父亲的眼中读出深深的失望和责备，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萧寒咬着牙站起身，拱手礼向程里正，“凡事讲个公平公正，无规矩不成方圆，既然陈善公子夺得明月遗珠，天下掌主之位已然是陈公子囊中之物了。”
　　“只不过……”萧寒话锋一转，“恕我冒昧，方才程老阁主谈到我们三个进去的事梦境试炼，并不是真正的南岗山，既然如此，如何保证不会有人暗度陈仓，走一些邪魔歪道之路呢？”
　　萧寒不看陈善，事实上明里暗里已经意思已经很明显，怀疑陈善走后门，毕竟陈善当年是被程里正从南岗山捡回来再送到天陈门抚养成人的。
　　众人方才的噤声很快变成议论，褒贬不一，各抒己见。
　　程景看向程里正，见他一脸云淡风轻便知道爷爷有把握。
　　程里正一笑，衣袍一挥，立即有人抬上来一面铜镜，非常大，足够在场每个人都看清。
　　“这是天机镜，梦境试炼的一切都可以从此镜中看见，对于萧小公子提出的疑问，相必在场的各位也赞同，那老朽话不多说，各位直接一睹为快。”
　　程里正话说的紧，萧小公子，萧小，宵小，言外之意路人皆知。
　　程里正一点头，大手一挥，铜镜便显出了画面，从三人进林到如何遇见不离尘，过程一清二楚。甚至在南离风和陈善待过的漆黑洞穴，在铜镜上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陈善看到，自己被一双大手掐住脖颈后手中的剑很快脱落，在洞中吸入太多迷雾，以至于身子很快软下来。
　　“这是谁啊，谁在掐陈善的脖子啊，这是要置人于死地啊。”众人议论。
　　萧寒此时两股战战，望着铜镜中的画面，他当然应该害怕，因为要杀陈善的，就是他自己，此时萧寒很害怕迷雾遮挡的脸被露出，焦急的看向他爹。
　　“居心叵测者大有人在，诸位试想，倘若有人要置你于死地，你会不会奋力反抗杀了他？”
　　“但是——陈善公子在遇到危险时竟然放下了手中的剑，可想而知心中有大善，而天下掌主心中必定要良善皆备，他若不能担此任，还有谁能但此任？难道是心怀不轨之人？”
　　程里正一席话，无异于将萧寒置于众人的目光剥削之下。萧寒侧过脸躲避他爹的目光，却被众人的议论和眼刀来回扫射。
　　天下不仁，善恶终有头。
　　陈善被人扶起，天陈门的人几乎是簇拥着他走上台阶。小□□抱住陈善的脚，缺牙巴憨态可掬。他不知道大人们在高兴什么，只知道大人们都高兴便是了。
　　旗门大会，最终以天陈门夺魁为结束，说书人和坊间一时有了谈资，好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