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歌》阿莓粒

17、第十七章·白墨欲辞行，修罗场初成

　　听到敲门声时，白墨正端坐在桌旁，一边抚摸着白花花，一边翻看着金光散人给他的江湖门派图谱。
　　按照金光散人的描述，如今江湖上，越是有头有脸的门派，就越会有一个乃至几个一眼看去就能与其余门派分辨开来的特点，比如天下第一大派平陵派的玄色斗篷，后起之秀拔山派那从不入鞘的砍刀，这两样他都已经见识过了；除此之外，特点比较鲜明的还有紫云天和极乐宫。

　　当今世上，习武修道的多为男子，只有紫云天不走寻常路，成为江湖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仅收女弟子的门派。
　　此派掌门人姓陈名紫云，素有“冷美人”的称号。一个冷字，不光是说她那天上地下独一份的玉洁冰清、不落凡俗的气质，更是说她那如冰山般万年不变的美丽容颜，谁都不知道她到底芳龄几何，只知道她十数年来竟似一点儿也没有变老，瞧上去永远像个二十五六的温柔少妇。
　　就像这名字暗示的一样，陈紫云喜着紫色衣裙，其座下女弟子们也都是清一色的紫衣紫衫，所到之处，往往就是一片紫云缭绕。

　　若说这紫云天除了仅收女弟子之外，派内情形都和一般的江湖门派相去无几，那金光散人接下来对于极乐宫的介绍可就让白墨有点震惊了。

　　“极乐宫，宫主上官慕云，男女皆可入派，入派要求为长得好看。派内无统一服饰，但求姹紫嫣红一片。所用武器为一对判官笔，最擅长用其点穴，除此之外，宫内弟子的轻功均是一流。”白墨看完这行介绍，心中登时便觉得这极乐宫实在是武林中一朵奇葩。这样一个花花绿绿的门派竟然在江湖上享有盛名，还是当下最大的几个门派之一，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白墨挠挠头，正欲翻过这一页，却猛地发现师父还在右下角打了个问号，问号旁边写了一行小字：据说上官慕云原名上官慕，改成慕云乃是为了表示“倾慕紫云”之意。是真是假，就等着徒弟你去查证一二啦。
　　“师父这个想法还挺有道理的，”白墨自言自语道：“这极乐宫宫主大约是个痴情人。”

　　听到敲门声时，白墨已经差不多翻完了这本门派图谱。后面的那些门派介绍大多无趣，他也就一扫而过，并不认真记忆，支持着他一个个往下看的，只不过是一个疑问。

　　“夜兄你来得正——”白墨一面回应一面起身开门，一抬头却见罗燚挽着饭盒笑眯眯地看他，立马就把未出口的“好”字咽了回去，忙改口道：“师姐，师姐好。”

　　罗燚见白墨的笑容尴尬地僵在脸上，心里就更想逗他，眼珠子一转，笑道：“你可是在等夜师弟？”

　　“嗯。”白墨咬着下唇，轻轻点点头，算是承认了，努力不把心里的失望表现出来。他看看罗燚，又看看她手上的食盒，欲言又止地沉默了半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夜兄呢？”

　　此话一出，罗燚的笑容突然冷了下来，她把食盒放在桌上，长叹出一口气，瘪着嘴答道：“他在房里躺着呢。”面上的表情很是不忿。

　　“那可否劳烦师姐带我去夜兄的房间？”白墨走回桌边，并没有注意到罗燚的表情，顺手把门派图谱塞进已经收拾得差不多的行囊里，恭敬地向罗燚作揖道：“在离开之前，我想与他当面道别。”

　　“诶诶，这都是小事，哪用得着行这种礼？”罗燚忙扶住他的双臂，神色间已有些不舍，低头叹道：“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我都还没和你一起看过话本呢……”

　　“我下山前，师父曾吩咐过我要快去快回，要是耽搁久了，他老人家该生气了。”白墨也舍不得走，但他心里总还是记挂着金光散人，若是就此耽搁在平陵派，他连晚上睡觉都睡不安稳。他朝罗燚露出暖暖一笑，安慰道：“下回师父来参加武林大会时，我一定求他带着我来。”

　　“如此甚好，甚好……”罗燚心绪不宁地喃喃道：“只是夜师弟他……”

　　“夜兄怎么了？”

　　罗燚抬头看他，面色有些阴翳，愤愤不平地埋怨道：“都怪我爹爹，夜师弟不过是一晚上夜不归宿，就被爹爹罚了三十戒鞭，居然还叫劳师弟掌刑，打得又狠又毒……”说着说着眼睛竟有些湿润，呜咽着小声哭泣起来。

　　白墨虽然已经历过无双这种男扮女装的“女子”，如今面对女孩子时心里略微也算有底，但看着罗燚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时，还是忍不住怜惜，却又不知该如何叫她不哭，再加上乍然听见夜晓生竟被罚了三十下戒鞭——要知道这平陵派的戒鞭打起人来痛入骨髓，三十下足可以把修为一般的人活活打死——又急又忧之下，泪水竟也要夺眶而出，可面前已经有女孩子在哭，若他再跟着哭起来，那这出闹剧就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了。
　　他用力咬住嘴唇，努力地感受着肌肤的疼痛，这才勉强把泪水逼回眼眶，接着又佯装咳嗽几声，从怀里掏出白花花放在罗燚手上，闷声闷气地道：“师姐你来摸摸他吧，很舒服的，别哭了。”

　　罗燚哽咽着点点头，一面抹着眼泪，一面接过白花花抱在怀里。白花花向来懂人心思，乖乖地靠在她胸口，任由罗燚来回抚摸，一点儿也不挣扎。罗燚来回摸够了，这才终于止住了哭泣，吸了吸鼻子道：“你这灵兽真是可爱得紧……我……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说罢就要把白花花送回白墨怀里。

　　不曾想白花花却在罗燚软软的胸口躺得舒服至极，竟像一块狗皮膏药一般牢牢黏在她身上，拉都拉不开。罗燚见白花花竟要赖上自己，心中不免觉得好笑，不禁展颜一笑。她向来是一幅男儿打扮，可如今脸上梨花带雨的这一笑，看起来却有十足的女儿娇态。

　　白墨也朝她惨然一笑，可这笑容却又着实不太好看。他听闻夜晓生被罚的消息之后，便一直坐立不安，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巨手用力捏紧了，绷得难受，原本大好的食欲也消失得一干二净，草草扎起包袱就跟着罗燚出了门。

　　幽篁里其实很大，大得像个迷宫，白墨若有所失地跟在罗燚后面走，根本就没注意到掠过身边的人与事。
　　“到了。”罗燚在一排构造相同小屋前停住脚步，走到最末一间，敲了敲门。

　　来开门的是安天星，他见是罗燚来了，并没给出什么好脸色，把打开的门又合上几分，只露出个脸来，冷淡地道：“我刚给大师兄上完药，他该歇息了，师姐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别来打扰的好。”

　　“早知道你在这，这一趟确实不该来，”罗燚见他如此冷漠，自然也不客气，回答道：“不过这位道友今日就要回去了，还请你开门，让他进去和夜师弟道个别。”
　　白墨也配合地把脸凑上前来，勉强地向安天星露出一个笑容。

　　安天星一看见白墨，脸上的冷漠立马就变成了憎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很讨厌白墨这张看起来干净而无邪的脸，他无比明确地感受到了威胁——他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害怕到整夜整夜地做噩梦，梦见只能属于他一个人的大师兄被这个从天而降的外人从他身边抢走。
　　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噩梦成真。

　　安天星恶狠狠瞪了白墨一眼，压低声音吐出一声“滚”，就砰地合上了门，还在里面插上了门闩。

　　“好你个安天星！”罗燚跺脚道，打心底里替白墨鸣不平，又转头安慰道：“你放心，你这声师姐不会白叫的，晓生这个点一般都醒着，我今天一定帮你见他一面！”

　　白墨深知自己在这只是外人，不可轻举妄动，若无罗燚帮他，面对安天星这样毫无商量余地的拒绝，他只能自认倒霉，此刻对罗燚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感激。

　　只见罗燚深深吸了一口气，便对着房门大声吼道：“夜师弟！我知道你醒着！白墨他要走啦！你快让安师弟开门！向他道个别！”

　　里面果然有人答道：“这就来。”
　　夜晓生说这话时音量并不大，却在其中注入了一小股内力，因而每个字都清清楚楚地传到罗燚和白墨的耳中。
　　这声音听起来虽还算得上精神，却令人明显地感觉到中气不足，紧接着房内就传出来一阵压抑着的咳嗽声。

　　夜晓生的背部刚敷完了草药，本来正俯趴在床上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罗燚在外面叫他，再聚精会神一听，原来竟是白墨来向他辞行。
　　他仰起头看了一眼堵在门前的安天星，心里差不多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嘴上不说，一双眼睛却早已看出安天星不喜欢罗燚，对白墨就更是讨厌，如今罗燚带着白墨来看自己，安天星不让他们进来也就不奇怪了。

　　夜晓生忍着疼撑起身子，披上放在床头的单薄中衣，这布料已足够轻薄，但乍然碰到伤口上，却还是有些刺痛。

　　“师哥……”安天星看着夜晓生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脸上的表情越发显得痛苦，他近乎哀求地小声嗫嚅道：“我不想让他们进来……”
　　“让开。”夜晓生已经走到他跟前，冰冷的目光看得安天星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我不让开……”安天星不敢抬头看他，事已至此，他只好把心一横，闭上眼睛挡在他面前，整个身子都僵硬地靠在门板上。

　　却被夜晓生一把推开。

　　夜晓生用的力气并不大，为了不伤着他，特地收敛了内力。然而这在旁人看来甚至可以算是温柔的一推，就像那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碎了安天星最后的幻想和自尊。

　　房门打开的一刹那，罗燚和白墨就看见安天星从里面捂着脸冲了出来，像是在哭。
　　罗燚还在生气，对此也没说什么，只是轻哼了一声，白墨则一脸疑惑地看向夜晓生，用眼神向他提出疑问。
　　夜晓生自然明白白墨的意思，轻叹出一口气，道：“由他去吧。”

　　“既然见上了，你们俩好好聊，”罗燚看看白墨，又看看夜晓生，突然举起白花花道：“他刚才告诉我说……说他想去竹林里逛逛，对，竹林里逛逛。”
　　白花花被罗燚举在半空，无辜地眨眨眼睛，行吧，你说是就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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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角恋修罗场预警！
家里蹲的第N天，求病毒快去死一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