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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一个儿子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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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昊逐渐展现出他主角的魅力来。
与他“老实憨厚”的父亲不同,他机敏、聪慧、孝顺、礼貌,与乡野里整日乱跑的同龄孩童天差地别。
小小年纪,便整日沉着脸,似乎决心要学得跟他爹一样,练成一副雷打不动的严肃模样。衣服虽然破旧,但总是洗得干干净净,就连衣角的皱褶都比其他人更少。
尽管他每日不是在捡柴就是在挖野菜,但不知为何,他在村里的同龄人中似乎挺受欢迎。
这一点白夜不愿承认。
这些年他身体力行,想将白昊变成跟自己一样的人,如同被泥土包裹的杂玉,或者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而不是夜空里生辉的星。
也许这就是主角吧。
“白昊!”
远远就听见伙伴的喊声,井边打水的孩童抬起头,看见一群孩子正朝自己招手。
他觉得有些苦恼,但还是放下了水桶。
只盛了小半桶的水桶依旧很重,白昊揉了揉自己发红的手指,问道:“怎么了?”
“又要去山里捉野鸡吗?我等会儿要去田里拔草,去不了了。”他摇了摇头,说完便准备提起脚边的水桶。
他面前的孩童把手背在背后,脸上带着神秘的笑,“嘿嘿,你猜我手里有什么好东西!”
他那得意的模样,似乎笃定了白昊猜不出来。
他的心思浅显得一览无遗,白昊笑了笑。
没等他回答,对方就耐不住地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书!”
白昊眼睛一亮,瞳孔微微放大。
“我就说白昊喜欢的吧。”一个绑着羊角辫的女孩得意的说道:“我家里以前出过当官的,留下了不少好东西呢!”
旁边的男孩吸了吸鼻涕,凑到正在翻书的白昊身边,纳闷地小声说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去山里抓野鸡呢。”
白昊粗略翻了翻便把书合上。
他没上过学,里面的字大多都不认识。
村子里有学堂,两个月前来了位教书的老先生,白昊偶然路过了学堂几次。
他站在窗下,踮起脚尖往里面望。
里面的念书声七零八落,不时响起老先生用戒尺敲击桌面的声音,白昊在窗下站到脚酸麻不已,夕阳染红半边天空,才慢吞吞回到家。
他爹不让他读书,以前有人问白夜为什么不送他去私塾,白夜只说“读书有什么用,这世上那么多读书人,有几个有出息?”
似乎觉得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便是有出息了。
白昊曾经隐约表达过自己的向往,白夜立即皱起了眉,那是一向内敛的白夜罕见地表达出自己的不喜。
于是自那之后,白昊便再也没说过这些事。
只是路过学堂的次数更多了。
白昊小心抚平书页的皱褶,他虽然不懂许多字,但学东西却是很快的。
他看过一遍的字,费点功夫就能记住,可是其他人却要教了一次又一次。
有时候他真觉得他们有点笨,害得老夫子总不肯教新的字。
羊角辫的小女孩背了双手,把脸凑到他面前,“这么喜欢啊,那你拿回去吧,反正我家里很多。”
她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白昊动作一僵,抬眼看了看她。
他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好意,跟白夜一样,总觉得欠了一分便要拿两分来还,恨不得把自己身上对别人的亏欠摆脱得干干净净。
但这次,他只是犹豫了一瞬,便郑重其事道:“谢谢,我会拿其他东西来换的。”
女孩只是摆手,白昊珍重地把书放到自己的怀里。
这时他们说起了其他的事。
“我爹说夫子寿辰快到了,说是要宰只鸡给他送去。”
他挠了挠头发,“寿辰就寿辰呗,至于送只鸡去吗?我生辰那天也才多吃了一碗加了鸡蛋的长寿面而已。”
“我爹还不是一样,真没意思,瞎讲究。”
说着又看向白昊,“还是你爹好,没让你去夫子那。你不知道夫子可凶了,我不就是不认字嘛,他把我手心都打肿了。”
白昊看着他,认真的问道:“为什么寿辰要送东西?”
像是忽然被这个问题迷住了,他的眼睛里满是求知欲。
“我也不太清楚。听我爹说夫子是城里来的,城里人都瞎讲究。”
“什么叫瞎讲究!”是那个梳着羊角辫的女孩儿,她祖上有人在县城当过官,便自觉也是城里人,自然听不得他们这么说,“你爹这么做当然有道理,你什么都不知道。”
忽然被人反驳,男孩有些生气的问道:“那你说,有什么道理。”
“这……”女孩犹豫了,眼见着说不出话来,她叉起腰,作出自信姿态,“那是祝福,是对寿星的祝福,你根本不懂!”
祝福吗?白昊摸了摸胸口的书。
“我先走了。”他跟众人说了一声,提起了水桶。
一言不合争吵起来的孩童没有发现他的离开,白昊也没有回头。
从井边到家里有半里地。
每天一大早,白夜就会提着木桶来到井边,满满提上一大桶水,把院子里的水缸装满。
再去田里看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再去提一桶水。
这个天气的田总是很容易干,几天不灌水,稻苗就跟被烧了一般卷起了边。
今天白夜去了镇上,白昊看了看天,太阳很大,怕田里又干了,所以提着桶去了井边。
两只手提着桶把,他走得一摇一晃,脸都憋得通红。
走到自家田边的时候,他停下脚步,面色忽得一变,水桶应声落地,差点砸了他的脚。
他面色苍白的走上前去,弯腰捡起地上蔫了吧唧的禾苗,又转头看向本来一片油绿的稻田。
本来长得有成人膝盖高的稻苗全伏在地上,根系暴露在空气里,泥土已经开始干结。
他张着嘴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忽然撞见了死亡,整个人都傻了。
几个月的时间,足足几个月,他看着白夜起早贪黑,披星戴月,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最后日渐娴熟,一点点把种子变成如今的模样。
明明再过几个月就可以收割,可是一夕之间,全都毁了。
就像是长期以来的希望落空,他一时间找不到自己该做什么反应。
聂三摇晃着一根草叶,从那边慢悠悠地走过来。
他的女人跟在他身上,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冷笑。
看了一眼这场景,笑了一声,“唉,多好的苗啊,多好的田,可惜有人守不住。”
“这当时还不如还给我呢。”他咧了咧嘴角,脸上的肉跟着颤抖,“说不定现在还好好的。可惜啊,可惜哦!”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仿佛是故意要让人听到。
“当家的说的对啊!”女人跟着应和,“果然啊,这抢了别人的东西就是不能长久,当家的你说是吧?”
她说这话意在讨好,没想到聂三却并不高兴,反而瞬间冷下了脸,剜了她一眼。
女人的笑瞬间凝结在脸上。
“是你!”就在这时,白昊脸色愤恨地抬起头,恨恨地看向聂三,“是你毁了我家的田!”
聂三脸色一冷,“小杂种,跟你爹一样。”
白昊冲了上去,踩了他一脚,又一口咬在他的手上。
聂三的鞋子上还沾着泥,身上还有股土腥味儿,白昊闻到了,眼珠立马红了起来,像看仇人般看着他,恨不得一口将他咬死。
“嘶!”聂三嘶了一声,表情狰狞起来,蒲扇大的巴掌打在白昊的脸上。
女人也跟着尖叫了一声,“小杂种,你做什么!”
随即伸手想将他推开。
白昊脸被扇到一旁,半边脸顿时肿了起来,血红血红的,嘴角也溢出了鲜血。
但他脚下跟生了根一样,任凭女人如何推搡都不挪动脚步,只抬起眼皮,直盯着面前的男人。
聂三又啪啪打了两巴掌,感觉到白昊的力气小了下去,终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白昊再使劲,只感觉到牙齿酸痛,牙全松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话,露出的全是带血的牙。
“妈的,敢咬我!”聂三表情阴冷。
他伸手,试图掐住白昊的脖子。
“喂!你们干嘛呢!”有人大喊了一声,制止了聂三的动作,又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白夜,你快来,你儿子被人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