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碧落天》晚长空

3、深山

　　凤瑶风餐露宿已有月余，她把头发用麻绳高高束起，浑身上下都涂抹着混着驱虫药粉的污泥，右手反手持握着一把尺余长的苗刀，一身短打劲装，就像一直生活在丛林中的猎家女，早没有了当初的半分秀丽模样。

　　她嘴里还残留着祛瘴丸苦涩的味道，面前躺着一条存许长的小蛇，浑身泛着清灰色，是一种名叫乌椎蛇的毒蛇，毒性极强，十分擅长隐匿行迹，偷袭伤人，算得上是非常难缠的毒物。

　　一只雪白色略有些晶莹的胖乎乎小虫，挥舞着两对圆圆的小翅膀，在凤瑶的面前上下飞舞，发出“咕咕”的声音。

　　“咕咪，知道你饿了，先别急，等会。”

　　说完凤瑶就将刀狠狠地从乌椎蛇的眼睛里扎了进去，先保证让它死得透透的，再轻车熟路的剖开它的肚子，把蛇胆取出来，清洗干净。再放在干净的油纸上捧到咕咪面前。

　　咕咪是凤瑶的命蛊，在她很小的时候，阿竹种在她身体里的，和她相伴长大，是除了阿竹以外，最重要的事物。阿竹说过，咕咪属于金蚕蛊的一种，是极少见的品种，与别的金蚕蛊不同，咕咪没有任何的毒性，唯一有用的就是感知的能力特别强，总是能在很远的地方就感知到危险与敌意。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比起别的金蚕蛊，咕咪是真的很漂亮，甚至偶尔还能在它身上看出一丝圣洁的味道，年幼时的她一眼就被它的颜值吸引，明知它可能会没什么战斗力，还是毫不犹豫了选择了它。

　　等咕咪吃饱了回到了凤瑶的身体里，凤瑶才随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这段时间以来，就算有咕咪的帮助，凤瑶也遇到过许多次危险。那些虎豹之类的猛兽，有咕咪在，倒是可以提前避开，但许多行踪诡秘的毒虫，数量又极大，反而防不胜防。最重要的是，凤瑶和咕咪总要吃饭吧，挑食又娇气的咕咪，最喜欢吃的食物总是能给她们带来极大的麻烦。

　　“哎，咕咪，你要是再这么挑食下去，我就快要累死了。”手里拎着那条乌椎蛇的尸体，凤瑶准备稍作处理就当做午饭吃下去，然后再顺便吐槽一下那只贪吃的小家伙。

　　不过咕咪倒是毫不在意的样子，“咕咕”了两声，安心的睡了过去。

　　抱怨归抱怨，但对于凤瑶来讲，这样的生活却让她感觉十分的自在和享受，而每次拼杀也让她感受到一种血液沸腾的感觉，但是显然，她并不知道什么叫深埋在血脉中的记忆。

　　凤瑶总会在流血之后想起阿竹来，那些过往回忆就像刻进灵魂里一样的深刻。

　　能够顺利的走到这里，都依赖着曾经与阿竹度过的那两年，她也会想，阿竹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要不为何，阿竹会带着九岁的凤瑶，在苗疆的丛林里生活了整整两年，她教会了她爬树、觅食、寻找水源、驱虫、制作祛瘴丸这些关于生存的技能，也教会了她武艺和蛊术，还将咕咪交给了她。

　　所以，现在的凤瑶才能无所畏惧，坚定不移。

　　太阳越来越高，凤瑶往嘴里又塞了一颗祛瘴丸，再弯腰下去，将裹在小腿上的油布紧了紧。
　　然后找了棵大树飞快的爬了上去，把身体藏在密不透风的树叶间确认好方向，像一只矫健的小鹿般，飞快的窜了出去。

　　苗疆的丛林大多属于存在了上千年的原始森林，除了容易迷失方向，还有许多陷人的泥沼，猎人的陷阱和数不清的毒蛇猛兽。就算是经验最丰富的猎人，都不敢太过于深入。

　　寻常的蛊师若想要来寻练蛊的毒虫，都得是数人乃至数十人结伴，再请上一两个常居森林的猎户，才敢多深入一些。

　　凤瑶为了躲避追捕，只有猛着劲地往林子深处钻，不过让她疑惑的是，明明应该是最容易被捕的前两日，她和咕咪竟完全没有感觉到半点动静，过了这些日子，她大约也能猜得出来灵使的安排，只要将人埋伏在苗疆的边境，她绝不可能逃得出去。

　　当然，有咕咪的存在，这些自然都不是问题。

　　凤瑶现在所处的地方已经离边界越来越近，所有的植被已经肉眼可见的变得矮小稀疏。再往东走上两天差不多就快走出去了，咕咪也已经开始躁动不安。

　　这说明凤瑶的猜测是正确的，有人在她出去的地方等着她。

　　凤瑶试着调整路线，但很明显，在苗疆，是五仙教的天下，凤瑶想要出去，真的很艰难。

　　“双拳难敌四腿，我就算再厉害，也干不过那么多人呀。更何况，我也没多厉害。”凤瑶对着咕咪唉声叹气，可是咕咪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绕着她安慰她，只停在她的肩上一直“咕咕”不停，声音急促焦虑。

　　凤瑶没有将咕咪的反常放在心上，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寻找缺口上了。

　　最后，当然是失败了，鄢陵的人把这附近围了个水泄不通，根本不给她半点机会。

　　“咕咪，我决定随便找个地方碰碰运气，你一定要躲得好好的，如果放你走，你一定要走，千万不要犹豫。只要没和我呆一块，没人能逮住你，只是以后再也没人给你抓蛇抓蜘蛛抓爬爬吃了。你跑了以后记得去找阿姊。若她还能回来，说不定还能救我。若不能，你就继续跟着阿姊吧。对了，记得告诉阿姊，我想她。我知道你不会说话，总之你得告诉她，这事是最重要的，别的，就没有了。”

　　咕咪飞到阿竹面前，扭着它的胖脑袋点了点，郑重的表示它已经领会了她的意思，才印入凤瑶的身体，开始为她指路。

　　凤瑶深深地吸了口气，眼神变得坚定，她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选定的路，走下去就是，绝不会瞻前顾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