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斗赢家》君随缘

23、说旧情

　　林芷想对沈荇说的话，今天已在腹中翻翻滚滚换了几个版本。她本来就不是沈荇所娶的那个“林芷”，尽早和离，对沈荇也算公平。

　　当她真正面对沈荇时，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美少年仿佛雪白灵巧的小奶猫，悄然往她身边一坐，也不说话，一双澄澈如水的双眼看着人，就足够诱惑。

　　稍微理智不坚定一点的人都想做个肆无忌惮宠他怜他爱惜他的傻瓜，林芷也想，可是她更怕死在他手里。

　　“恭喜郎君双喜临门。”林芷并不想输阵，她起身凑近一点，笑容灿烂又明媚，远胜过室内的烛火，“既然这会有空，就写个放妻书给我吧。”

　　沈荇望着她，腔调委屈惹人怜，“你今天为什么丢下我不管？”

　　这个问题可真好笑，林芷特别想抓住他的肩膀摇晃几下，表演经典咆哮场面问他自己应该留下来打扰他和那个玉兰久别重逢呢？还是阻止他把人带回来？她还是当场寻死比较符合他的心意？

　　“我身染重疾，无子且善妒，你要是觉得和离便宜我的话，写封休书也成。”林芷想代入自己目前的身份表现出更多哀伤，但是心里那股很快就要离职的喜悦简直冲破云霄，她只能伪装平静。

　　从此再也看不到养眼美少年的遗憾和彻底恢复自由的喜悦，当然是后者份量更重。

　　“你都这么有力气与我吵架，何处来的重疾？”沈荇突然凑得更近一点，两人几乎呼吸相闻，倒逼得林芷只能战术后仰。

　　只是……林芷今天确实没有之前那种随时可以昏死的倦怠无力感，她才想伪装昏倒于枕上，谁知沈荇突然扑上来将她按倒，那一瞬间颇有小奶猫变身大老虎的既视感，猫科动物独有的优雅锋利的气质瞬间爆发出来，委屈什么的，果然就是他伪装的假相。

　　“无子就更好解决了。”

　　沈荇又严肃又认真，仿佛是要证明什么，细细在她唇瓣上落了个吻，若有若无地呢喃，“你想要……现在就给你。”

　　林芷醒来之后被告知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因为无子被人羞辱想不开自尽的，她并不相信沈荇的鬼话，只当他是使用美人计。

　　“冷静点，我们说正事呢。”林芷躲开他的吻，发力推他，谁知道看起来单薄的沈荇力气可真不小，压在她身上纹丝不动——仿佛是白天被主人忽略的雪白小奶猫，嗔怒又傲娇，夜来非要卧在主人的胸口以表达不悦，还要争取更多宠爱关注。

　　这时节入寑时的中衣全是极薄的纱绢，林芷第一次感受到他的强硬态度与体温，有点慌。

　　要是一开始和沈荇为爱鼓掌，她会暗喜自己抄了便宜，毕竟身份是合法夫妻，履行义务也份所应当。

　　但是当她决定要离开的时候再发生这种关系，就是麻烦的开始了，她又不是沉缅美色的昏君。

　　林芷越是挣扎，沈荇禁锢的力度越大，他也无狎昵之举，纯粹是负气不许她逃。

　　两人一个不想承荷对方体重，另一个只想缠着对方温存，纠缠了几个回合，林芷知道自己没胜算，突然换了路线，伸臂搂住了他的颈项，柔声道：“钟宜挺好的，玛瑙姑娘也十分体贴，还有今天那个玉兰……郎君都有这么多人了，何不放我一个清净？要是怕对沈家名誉有损，不想和离或者是休我，对外说我死了也成。”

　　她这句话能顺利说完殊为不易，沈荇似乎并不想听她的伟大建议，侧首一口咬在她颈侧，只管拿她的颈间的肌肤磨牙，一边冷哼以示不满。等她说完这些内容，只给了两个字回应，“不行”。

　　“那你到底想要怎样？”林芷躲不过他的温柔侵蚀，脑中乱糟糟不知如何是好。

　　“我想怎样？”似乎正吻到意乱情迷的沈荇突然惊醒，“我时日无多，想留你多陪我一会，我保证乖乖去沈家祖坟里占坑等你。”

　　他想要给林芷讲的故事十分简单，幼年时的他曾被匪徒掳走，要沈家以万金赎回，为了顺利完成交易，匪徒给他下了一种毒，叫做“滴水石穿”。这种毒药会在他体内长期存在，只会令体质虚弱，不会致命。

　　等到他二十岁那年，如果沈家没有报复匪徒，匪徒会把解药交给沈家。

　　谁也不敢相信匪徒一定会在二十岁那年把解药给他，拿到万金的匪徒团伙再也没有消息。

　　此事只有他的父亲知情，家族中其他人都不知道原因，但是毒药的坏处很快就展现出来，无论他父亲找来多少仙方，学了多少传说的秘籍，他的进境一直很缓慢。

　　林芷将信将疑，以她有限的科学知识来判断，极有可能是难以代谢的重金属中毒，至于是怎么控制到二十岁才发作，那是剂量与触发条件的问题，已经远超她能想象的范围。

　　她突然懊悔自己的大学专业是省时省力的计算机，要是选修医学或者是生物，可能穿越过来的生存率还高一点。

　　“当初，我被父亲寄养在林家一段时日，你一直很疼我，后来知道我身体弱，可能命不矣，也毅然决定要嫁给我。”沈荇观察林芷的表情，细细述说前情，“你这般深情厚爱，我的眼睛里也容不下别人。”

　　在他的故事版本里，林芷是奋不顾身的飞蛾，婚前原本也有机会嫁给婚事不顺遂但是年纪更匹配的沈蓝，可林芷自己决定要嫁给他。

　　在嫁人等于二次投胎的古代社会，林芷的原身挑选了一条要命的不归路。离奇的是她嫁过来之后身体状况也飞速虚弱，所以两人至今还没有圆房——当然也不会有孩子。

　　有了当事人亲自招认的版本，林芷终于知道沈荇别扭在什么地方了，每次都是撩完就跑，大概是期待她能想起来旧事，有所回应。

　　感情没错，可是风月无情人暗换，世间再也没有那个深爱沈荇的林芷了。

　　“其实，你都没有发现，我这次醒来和以前不一样了么？”林芷试探地问他。

　　沈荇微微挪开一点，眼睛里干净而纯粹的光芒，“你给我写过信，从小到大的笔迹都有，你醒来后抄的佛经也都在，你想怎么解释笔迹都是一样的？”

　　小夫妻俩再也无甚绮思遐想，她起来将灯点燃，沈荇去书房翻出旧时存的书信给她看。

　　确实完全一样。

　　林芷先学硬笔，后来才学的书法，她又不指望这笔字成名成家，所以练的不甚用心，有些间架结构是硬笔的习惯，写毛笔字时无法避免有些痕迹。

　　——看起来仿佛林芷曾经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过，只不过提前了十多年，在这个世界从小长到大。

　　林芷无端打了个冷战，她的疑问就更多了，“我既然这么爱你，为什么会自寻短见？无子是因为没有圆房，又不是我的问题。”

　　这也同样是沈荇正在追寻的悬案之一，只是当他赶回来时，一切细枝末节都被人破坏掉了，他轻声道：“所以我怀疑，是有人下毒害你。”

　　这样的豪门恩怨，段位不够高的傻白甜可能真的活不过第二集。

　　林芷沉吟未绝，沈荇已经将她打横抱起来，表情荡漾而绮丽，“我是这么便宜，让你想爱就嫁，不想要就扔的人么？”

　　林芷万想不到他会奇袭，猛摇头，“哎有话好说啊，我还有问题！”

　　沈荇将她搁在床上，轻笑道：“我怕有人暗害你，把咱们小院里的人都撵出去了，春雨那个不中用的蠢货，我打发到庄子上再加训练，夏雾心思重，发落她做别的事了。”

　　“哎我不是要问她俩……”林芷抱怨着，顺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她心有期待，心跳的飞快。

　　沈荇回身放下锦帐，半跪在床沿上俯身向她轻笑，“那就是问玛瑙了？我拒绝了祖母，谁让你气鼓鼓地回来，让祖母觉得你没伺候好我？我觉得她忠心又利索，你看着中用就留在你身边，不用就给她寻一门好亲嫁掉。”

　　锦帐遮掉了一大半烛光，林芷脑中一堆需要消化的内容，还没想好是顺水推舟还是虚与委蛇，给自己找个理由是睡就睡吧谁怕谁，带球跑也挺刺激的。

　　然而沈荇似乎并没有今天与她圆房的打算，只是将她搂在怀里，轻叹道：“你的身体余毒未清，不好做这些事……等你身体大好吧。”

　　林芷对沈荇优生优育的理念十分认同，只是到嘴的肉又飞了这件事，十分气苦，而未来怎么办这个问题，她得再好好想想。

　　沈荇等她呼吸渐渐平稳而深长，才安心吻在她的额角。以前是她想要，而他不耽误了她的一生。现在是他想做个自私鬼，拖她进深渊里去，她还茫然不知。

　　这可真不好。

　　.

　　傅家迎新的队伍是陆续赶到的，最后傅太守的弟弟傅季晟陪同新郎傅冷月来迎亲的这一支队伍，也在正式迎亲前三日到了湖州城。

　　沈家大宅的外院也因此热闹非凡，无数往来应酬，无数歌舞筵席，往来宾客当真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这几天都懊热难耐，入夜时分突然落起微雨来，凉风习习。

　　傅冷月又被人灌得七死八活，筵席中便支撑不住，悄悄地逃了出来。他知道自己是在外院的某处居住，可是不辨道路，沿着游廊走了半天，似乎越走越远。蓦然间他绕过一个拐角，见不远处的灯笼下面，正有个俏丽的红衣女子背向着他，抬纤手抚上了一个少年的俊脸。

　　傅冷月的脚步声似乎惊动了这对小鸳鸯，那红衣女子蓦然回首，他瞧的得清清楚楚，眉眼形容，颇似他念兹在兹，无时忘之的那个人。

　　是你吗？

　　傅冷月的咽喉间突然发出一声仿佛野兽受伤的嘶吼，他想要冲上去，抓住那红衣女子看个究竟，可是过于震惊的情绪令他难以压抑自己的悲伤，心跳如雷，拼命地喘着粗气，竟然连一步都挪不动。

　　他觉得自己的灵魂被看不见的手在撕扯着，他没资格站在她的面前，这具肮脏的，行尸走肉般的躯壳，早就应该焚于那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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