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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夺药6 ...

  •   到了湘江边上,朋友也不知道该往南走还是往北走。
      这时,马染尘看到几具尸体从上游顺流而下。朋友也在同时看到了尸体。那些尸体在江水中浮浮沉沉,如同江中嬉戏追逐的江豚,有种诡异的氛围。
      马染尘想从中辨认出里面有没有女人,但是辨认不出来。他担心药引姑娘。
      “往上游走!”朋友和他异口同声道。
      这尸体应该是在“夺药”过程中丧命的,说明他们都在上游的某个地方,这才会顺流漂到这里来。如果他们去了下游,尸体不会漂到这里来。
      他们逆江而上,不久又发现了几具倒在江边的尸体。
      朋友检查了一下尸体,然后对马染尘说道:“手段太狠毒了。这些尸体的脖子上都有割伤。那些人离开之前防止留下活口,给他们每人来了一刀。”
      “是怕后面追来的人问出线索吗?”一个伙计问道。
      马染尘道:“不是。这线索还需要问吗?看到这些人,就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伙计问道。
      “他们都要隐藏自己的身份,不论是白药师还是暗药师。一旦泄露,自己遭殃是小事,还会殃及身边亲人。”马染尘想起药引姑娘的父亲泄露身份的后果。
      朋友点点头,说道:“再往前走就是银盆岭了。他们应该会在达到银盆岭之前一决胜负。我们必须再快一些,不然等我们赶到,他们都已经跑了。”
      马染尘问道:“你怎么知道他们会在银盆岭之前决定胜负?他们不会继续往前跑,越过银盆岭吗?”
      朋友带着伙计一边快速奔跑,一边回答道:“你对长沙不熟悉,这银盆岭在清末的时候叫做营棚岭。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曾国藩的湘军驻防在山岭上,建营棚两座。由于发音的关系,营棚岭渐渐变成了银盆岭。现在曾国藩的军队没有了,但地理位置还是很适合驻军,长沙守卫军有两个营在这里驻守。现在闹出这么大动静,军政府必定不能坐视不管,说不定已经在银盆岭附近布防,张开袋子只等他们钻进去。”
      马染尘不知道这里还有驻军。
      “可是夺药的势力在军政府里也有眼线,多多少少能得到一些消息,所以他们不会继续往银盆岭那边去。”朋友说道。
      果不其然,他们大概又追了两三里路后,又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枪声。这次枪声没有越来越远,反而越来越近。
      朋友急忙下令道:“找地方隐蔽!”
      马染尘跟着朋友躲在一块地界石碑后面。石碑上有三个字——桐梓坡。
      马染尘小声问道:“他们怎么往回走了?难道胜负已分?”
      朋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等他们过来,我们就知道了。”
      马染尘从石碑后面探出头,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却不见一人。
      朋友背靠石碑,安慰道:“别担心,会过来的。我们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马染尘越来越觉得朋友不简单。
      朋友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我们不是什么暗药师白药师,也不是药贼特务,但我们比他们更要隐藏身份。”

      马染尘还有问题要问,朋友将身子坐得更低一些,说道:“他们来了。”
      马染尘又往那边看去,看到了十来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他们脚步极轻,几乎听不到什么声响。他们也极为安静,不言不语。
      朋友从腰间抽出一把枪,递给马染尘,说道:“万一我们保护不了你,你用这个防身。”
      “这枪哪里来的?”马染尘记得他们没有多余的枪。
      “从刚才的尸体上搜出来的。”朋友说道。
      马染尘看了看枪,上面有血迹。
      等那些人走得近了一些,马染尘看到了两个熟人!
      一个是断指男,一个是刀疤脸!
      他们俩在前头开路。后面还有十来个人。
      马染尘往他们两人后面看了看,又吃了一惊!
      在他们两人身后的居然是宫先生!
      “他们怎么会和宫先生在一起?”马染尘不禁自言自语。
      朋友小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认得其中三个,有两个是药贼头头的眼线,后面那个是……”
      “日方间谍。”朋友说道。
      “你知道?”这也正是马染尘的猜想。在贩药师的地下药市场看到宫先生的时候,他就觉得宫先生不简单。
      朋友瞄了那边一眼,又坐了回来,一边等待他们走得更近一些,一边说道:“上头有消息说,最近长沙城有三十六个人要被送到日本军方做人体实验。这些人都接种了特殊疫苗,可以抵御细菌炸弹携带的病毒。这三十多个人就在药贼组织的控制中。宫先生来长沙就是为了保证运送任务的。”
      “不是药吗?”马染尘有些迷惑。
      “对。养人为药,这次三十六个人也是以药为幌子,实际上进行了疫苗实验。日军为了节约军火加快速度,并且减少自己的伤亡,可能使用细菌炸弹攻克长沙和其他城市。但是他们怕自己的士兵也感染,所以先给士兵接种特殊疫苗。这样的话,病毒会感染别人,但是感染不了他们。”
      “那……他们保护那三十六个人就可以了,跟今晚那个女人有什么关系?”马染尘还是不明白。
      朋友又看了一眼那边,坐下来说道:“那个女人养的药,就是这三十六个人中的一个。”
      马染尘愣了。
      “在给这三十六个人接种疫苗的时候,这三十六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成为了‘药’。给他们接种疫苗的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有意放走了一个,弄了个假的在里面。后来可能假的被发现了。他们要把逃走的那个找回来,带到日方的秘密实验室去做最后的实验。”朋友说道。
      马染尘万万没有想到背后还有这些故事。他疑问道:“就算少了一个,不是还有三十五个吗?他们用这三十五个人检验不就可以了?”
      朋友道:“做实验是要一定样本数的。当初定的就是最少要三十六人。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担心其他势力从放走的那个人身上获得疫苗信息和实验结果。”
      马染尘想起仙爷提议找人替代而霞姑不肯的那一幕,他这才醒悟过来,仙爷和霞姑争执的不是药的真与假,而是样本的全或缺。难怪宫先生要亲自出马!

      马染尘又从石碑后面朝宫先生那边望了一眼。他们走得非常缓慢,小心翼翼,离这边还有段距离。
      马染尘坐了回来,说道:“这么说来,养药是假,做人体实验是真?”
      朋友点头道:“其实原来养人为药只不过是些江湖传闻。暗药师现在势力这么大,其实是人体实验造成的。有人想要样本,有人想破坏样本,有人想研究疫苗,有人想夺取疫苗,各有目的,各自为营。”
      马染尘问道:“各有目的,各自为营,所以分出什么白药师暗药师药贼之类的派别?”
      朋友将食指放在嘴边,示意宫先生他们离得近了,不要再说话。
      马染尘试图起身看看他们离这里还有多远。朋友将他摁住,小声道:“不用看,让他们过去。”
      马染尘颇感意外,小声道:“让他们过去?”
      朋友凑到他耳边说道:“你看到你要找的人没有?”
      马染尘摇头。他确实没有看到药引姑娘和她的姐姐。
      “他们是往回走的,说明最后是他们得手了。其他争抢的人恐怕都被他们杀了。”
      “那她……”
      “不要担心。再等一等。相信你听烂了一句话——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比你更懂得这个道理,所以他们先来探路,看看身后是不是还有黄雀。”朋友说道。
      马染尘将信将疑,难以平静。朋友说得对,这些人开始往回走,说明他们是最后的胜利者。如此说来,药引姑娘她们的白药师们已经失败了,戴先生的人也失败了,其他背景明朗或不明朗的参与者都失败了。药引姑娘成为了“螳螂”。她找到了她的姐姐,也成为了“黄雀”的目标。“黄雀”胜利归来,“螳螂”恐怕是葬身雀腹了。
      宫先生尤其爱吃脚,他会不会把药引姑娘的脚吃了?马染尘后背一凉,心中一颤。
      仙爷之类的药贼对药引并无分辨能力,但宫先生在贩药师那里挑选的场景马染尘记忆深刻,宫先生不但不会没有分辨能力,反而极可能是个中高手。何况还有断指男与刀疤脸在这里,他们俩早就对药引姑娘垂涎欲滴。刀疤脸爱吃脸和手,断指男习惯胡乱啃咬,药引姑娘落在他们手中,那得遭受多大折磨,经受多大恐惧?
      就在马染尘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那边传来了“呃”的打嗝声。
      也许是周围太安静,也许是那人确实吃得太饱,那打嗝声在马染尘听来显得非常响亮。
      “不要出声!”是刀疤脸的声音。
      “不好意思,刚才吃得太多了。”是断指男的声音。
      马染尘感觉一只无形的手插入了他的胸腔,在他的心脏上狠狠地揪了一下,疼得他差点叫出声来,眼睛里顿时涌出许多泪水。
      看来刀疤脸和断指男已经把药引姑娘吃掉了。此时他们的牙缝里应该还留着药引姑娘的肉丝与血液。马染尘一手抓住石碑,恨不能将石碑捏碎。
      “叫你不要吃那么多,总是吃相难看。”是刀疤脸抱怨的声音。

      “老习惯了,一吃就容易吃撑。不好意思。”断指男说道。
      这时候宫先生说话了:“够了,怕黄雀听不到你们的声音吗?”
      刀疤脸和断指男闭嘴了。
      马染尘想要起身,被朋友按住。
      再近一些,马染尘就听到了他们轻微的脚步声。他们的防范意识确实很高,能做到如此谨慎,恐怕那些人也不是乌合之众。
      “我要撒尿。”断指男又说道。
      “懒人懒马屎尿多!”刀疤脸骂道。
      根据脚步声,马染尘判断断指男是往他这边走来了。接着,他听到了撒尿的声音,闻到了一股冲鼻子的骚味。
      宫先生身后的人似乎也闻到了骚味,忍不住说了一句话:“八嘎。”
      马染尘吃了一惊。这些人居然是日本人!能跟宫先生来到这里的,必定不是一般的日本人,而是日军里面的精干。难怪他们能得手!其他参与进来的势力,基本都是帮派势力,本领再强,也是杂牌军,甚至杂牌军都算不上。在这些正规军出身,且是正规军里的精干面前,那些势力如何抵抗?
      以前马染尘认为只有在前线才能遇到这些人,没想到他们已经渗透到长沙来了!
      断指男撒完尿,回到队伍里,继续往回走。
      等他们经过之后,马染尘又想起来,朋友再次把他按住,说道:“再等等。”
      果不其然,很快他就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有二十来个人影从远处过来了。他们远没有刚才宫先生带领的人那么谨慎,并且边走边小声说话,没有太多顾忌。
      马染尘听出里面有几个人的声音比较熟悉,是他在仙爷那边的时候听到过的声音。
      “是仙爷的人。”马染尘小声对朋友说道。
      朋友点点头,问道:“他们枪法怎样?”
      马染尘道:“平时难得摸到枪,都不怎样。”
      朋友将手中的枪插到腰间,从背后抽出两把匕首,小声说道:“那就用刀吧。”
      马染尘知道朋友是担心枪声会将宫先生的先遣队吸引回来。
      朋友学猫头鹰的声音叫了一次。
      黑暗里藏着的药铺伙计纷纷向那些人靠拢。
      此时天空挂着残月,马染尘看到伙计们手里的武器都换成了刀。朋友学猫头鹰叫,应该是叫他们换刀行动的暗号。刀刃偶尔反射月亮的光,仿佛是草丛里梭行的白蛇。
      马染尘想帮他们,但是自知潜行的能力不如他们,要是自己暴露了,反而牵连他们,于是坐在石碑后面偷偷观察周围,免生其他意外。
      他看到伙计们先潜行到那队人马的后面,跟着他们走了一小段,然后将走在后面的几个人捂住嘴巴,抹了脖子。
      很快他们发现了异常,转过身来要与突然出现的伙计搏斗。其中一人掏出枪来,一个伙计赶紧上前抓住那人的手腕,让他的枪口无法对准。
      砰——
      那人对着地面开了枪。
      接着,他又接连开了两枪。
      马染尘心想,糟糕了,宫先生他们一定能听到枪声。
      见朋友已经掌握了局势,马染尘赶紧跑了过去。如果不出意外,药引姑娘的姐姐应该就在里面。

      “药在这里吗?”马染尘一时心急,把养药的人说成了药。
      朋友正在用一块布擦拭匕首上的血迹,听马染尘问他,四下里看了看,说道:“好像没有。”
      这时一个伙计说道:“在这里!”
      马染尘和朋友赶紧过去看,只见一个被割破的麻布袋里有一张惊慌而又俊俏的脸。麻布袋是那个伙计割开的。
      马染尘学着药引姑娘呼唤的声音唤了她一声。
      麻布袋里的人警觉地看着马染尘,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紧接着,她又说道:“你是跟我妹妹一起的那个人?”
      马染尘也认出她来了。她就是那个逃跑的女人。
      “你妹妹呢?”马染尘心急地问道。
      女人“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怎么啦?你妹妹的人呢?”听她一哭,马染尘更是心急如焚。
      女人哭着说道:“是我害了她!她想救我,却被那些人吃了!”
      马染尘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听到她这么说,还是血往头上涌,顿时有些站立不住。
      朋友在旁扶住他。
      “都怪我!都怪我!我早就知道她来长沙城找我了,但是我一直躲着不见她!都是我的错!”女人自责痛哭。
      朋友说道:“事已至此,节哀顺变。我们要赶快离开这里,那些人听到枪声,必定会回来。”他示意伙计将她扶起来。
      “不,我要回去,把妹妹的骨头捡回来。我不能把她丢在那里。”女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突然枪声响起。
      药铺伙计接连倒下两三个。
      朋友大惊,喝道:“怎么还留了活口?”
      剩下的伙计慌张四顾,却没有看到一个活口。
      枪声又响起。
      又有一个靠前一些的伙计倒下了。
      不远处的黑暗里走出一个人来,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老子撒尿的时候看到你们了,就等你们跳出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断指男。
      女人惊恐道:“就是他!就是他吃了我妹妹!”
      朋友举起枪来要还击。
      断指男说道:“我劝你们不要做无谓的抵抗和牺牲了。刚才的枪法你们也见识到了,我身后这个枪手在战场上是杀过上百人的狙击手。要不是马先生是仙爷要留的人,你们都已经躺在这里了。”
      马染尘清楚,狙击手之所以没有继续朝他们开枪,并不是因为他是仙爷的人,而是怕误杀药引姑娘的姐姐。要是她死了,他们就没有办法找到最后一个样本。仙爷的人算什么?在宫先生眼里,他们都不过是为了样本而存在。
      马染尘估摸朋友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朋友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伤亡,缓缓放下了枪。
      “对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断指男得意道。
      刚才遇到的那些日本军人从他身后的树影里走了出来,对马染尘他们形成半包围。
      不远处一群乌鸦在呀呀呀地叫,听起来非常诡异。不一会儿,那群乌鸦飞了起来,马染尘抬头看到它们在残月下的影子。
      马染尘心想,难怪人们要把乌鸦当做不祥的预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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