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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桃李春风一杯酒(三) ...

  •   Chapter 15
      “这皇宫里的假山假湖假景,假得透顶,实在没趣得很。”林青迟素来手贱,喜欢糟蹋花花草草,这顺手又扯过了边上的几片树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枝红枫,赞道,“不过,这枫树倒是照看得好,瞧这枫叶是不是火红似血?”
      “等等,我怎么看着红得好似有些太过异常了?”
      唐巽心不在焉,也扯了几下枫叶,好端端的一树红枫,无端被扯得七零八落。他说:“你看什么都异常,难道还能是树妖不成。”
      “行了,别扯了,都给你糟蹋秃了。”这下林青迟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拦住他,“你怎么回事?”
      两人在起居处附近已经来来去去晃悠了几天,地下的青石板上林林总总画上了七八个阵法,也没见有半点效果。
      林青迟捅了捅唐巽,不敢置信地问:“你不会是因为学艺不精,羞恼得话也说不利索了吧?”
      唐巽瞪他一眼,毫不客气地出了一个扫堂腿,林青迟闪身躲过。他答道:“总比你什么都不会的好。”
      林青迟装模作样地咬了咬后槽牙,说:“二师傅教得未免也太多太快了吧?难怪我看你们那些师弟妹身子骨都不太爽利,看来就一天到晚坐着学画画呢。”
      唐巽叹气道:“师傅在修仙之事上一向有些急切,你也不是不知道。”

      林青迟没有接话,反而是站直了身,环顾四周,看这人工营造的皇宫花园,花团锦簇,五颜六色,小桥流水,生机盎然。谁又能想到这皇宫之内有这么多条鲜血淋漓的人命呢?宫里的其他人,怕是都因为不知自己是不是就是那待宰的下一个,而人心惶惶吧。
      这生机盎然之下,痛下黑手的,究竟是人,还是妖邪呢?
      林青迟甩掉早已被他捻成碎的枫叶,说:“你看,我们是不是考虑从非妖非邪的地方入手查一查呢?”
      唐巽看向他,微一颔首。
      想到一块儿去了。

      婢女甲,泪水涟涟:“死的皇子里,最大的已三十有余,最小的却不过十五岁!上天保佑我们皇子,不要受此灾祸!”
      值夜侍卫乙算是五皇子尸体的第一批发现者,谈及那场景仍心有戚戚焉:“五皇子从小体弱多病,天狩十五年年初死了的婢女乃是他从小使唤惯了的贴身婢女,婢女死后五皇子更是缠绵病榻……那日清晨我听见五皇子寝殿里传出尖叫,连忙冲进去查看,哪想五皇子已经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皇子侍卫丙,忿忿道:“杀人凶手实在太过残忍!不论男女老少,年长年幼,皆能下手,这样和畜生有什么分别?若是叫我们抓住了,定要叫他受尽凌迟之刑!”
      花园打扫婆子丁,提起失踪的皇妃,眉头深锁:“皇妃一生信佛,吃斋念经,一心向善,日日供奉菩萨的佛龛于殿内。她平时为人最是和善,便是连花园里的一枝花也舍不得折。都说好人有好报,可皇妃的命未免也太苦了些……”

      两人拿着李侍卫给的禁军令牌,一路畅通无阻,问话也异常顺畅。但他们一时也理不出头绪,于是决定先离开皇宫花园,回住处再看。林青迟突然鬼使神差地决定绕个远路。这一绕,就绕出了一些别的事端。

      “你这个扫把星,快滚出我们袭国!”
      “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算什么本事?你不是很能的吗?不敢出来和我们较量了?跟你打都算脏了我们的手!”
      听见喧哗声,林青迟好奇地侧身探头。只见一处寝居外,好些身着华服的人围在门口,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还在这寝居门口贴了许多白纸,白纸上写满了难听的诅咒之语。不仅如此,边上人还不停地往门上泼狗血。
      林青迟招招手,叫来了边上一个站着的婢女,问她:“这里发生什么了?”
      婢女本是这寝居的起居婢女,寝居的主人不喜欢有人贴身伺候,被打发成了守门的,遇到这等贵人之间的污糟事,实在不知如何解释。她忐忑又飞快地看了四周几眼,低头说:“这里住的是宁国的太子,几位年轻不懂事的皇子们看他不顺眼,时常过来找些麻烦。”
      竟然是别国的太子,那看来应该是宁国在袭国的质子了。
      还真是不痛不痒的麻烦,林青迟心想,里面的人似乎颇为沉得住气,一副完全不爱搭理他们的样子。

      “宁国的狗东西,丧家之——”
      话音未落,一柄剑“嗖”地一声从寝居里飞了出来,直直地向为首口出狂言的人刺去,此人吓得屁滚尿流,哪想剑身堪堪擦过他的脖子,钉在了柱子上。
      林青迟眯起眼一看,这叫嚣之人被削断了好粗的一把头发。
      很精准的投掷。就算换做是他自己,也不保证能做得更好。

      旁人赶紧把这吓到倒地的皇子扶起,生气的手颤颤巍巍地指着,说:“谢孤城……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刺皇子!”
      一道挺拔的身影从寝居里走出。他五官看起来略微有些年轻,神情气质却是超越年龄的成熟与坚定。他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冷冷地看着来人,说:“既然你们觉得事情因我而起,那我多杀少杀一个皇子又有什么分别?”
      “你——!”
      “生为皇子,却长了颗猪脑子。”谢孤城拔下剑,将剑收回剑鞘内,说,“下次再来,这剑我便一分不会再偏了。”

      竟然是他。
      唐巽见他又眯起了眼,好像在想什么事情,问:“怎么了?”不过是两国皇子间相斗,能有什么特别的。
      林青迟说:“此人我之前见过,就在我们刚来袭国那日。晚间我去厨房溜达了一圈,就在那里碰到他了。”
      唐巽看了远处的白衣身影一眼,微微摇了摇头,啧啧道:“看来这宁国太子不是第一天被欺负了,竟然被逼得自己去厨房觅食。”
      林青迟摸了摸下巴,说:“直接交出太子作质,宁国也未免太受制于人了些,这太子在这多吃些苦头也是难免的。”
      此时滋事人群都扶着受惊的皇子散去了,谢孤城的目光波澜不惊地扫过他二人,在林青迟身上稍作停留,又很快撇开,转身回寝居了去。
      林青迟说:“……你有没有觉得他方才好像冲我‘哼’了一下?”
      唐巽无语道:“要不你是自作多情了,要不就是你当日在厨房对人家行了什么不轨之事。”
      林青迟走近寝居门口,不满道:“你的国文也太差了,什么叫不轨之事?!”他靠近细细地查看门口白纸上写的字,说,“这些袭国皇子的国文想必比你还差,这都写的什么鬼画符,鬼画符可识鬼画符,你来给我念念。”
      “你说谁鬼画符呢?!”唐巽瞪了他一眼,还是也走近来看,念道,“无耻小人……倒霉灾星……以死谢罪……”
      林青迟乐了:“真的能看懂呢?”
      唐巽:……
      林青迟想了想,又把刚刚站着的婢女叫了过来,问:“你知道为什么说这宁国太子是灾星吗?”
      婢女颤抖着说:“这宁太子来了之后,皇宫里才开始接连死人呢……”
      “他是三年前来的?”
      “正是。”
      唐巽皱着眉,说:“这宁太子看着也不大啊,十六七岁的样子,三年前更是年幼,他孤身一人在异国,怎么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婢女好似抖得更厉害了:“这谁说得准呢,方才宁太子的身手你们也看见了,而且……而且万一真是他带来了邪祟呢?”
      林青迟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她走了,婢女如获大赦般离开,规规矩矩地远处站着。
      “真是荒唐。”林青迟背过身,双手背在身后,颇不高兴地叹了口气。
      “自然荒唐,这起居处我们都查遍了,若是他带着邪祟,怎么可能离我们这么近却毫无所觉。”唐巽说,“不过,皇宫内人心惶惶,寻找些出口发泄也可以理解。”
      他一转身,却看见林青迟在纸上涂涂画画,一愣,问:“你在干嘛?”
      林青迟一甩笔,纸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硕大的猪头,霸道地盖过了所有的‘鬼画符’,他又把纸揭下来,颇为解气地说:“刚刚那几个猪头往哪边走了?我们也去他们墙上贴点东西。”
      唐巽一脸难以置信,简直不敢相信这人已经十八九了,还在做这种弱智事,而且还不是为自己而做。
      “等等。”唐巽问,“你哪来的笔?”
      林青迟理所当然地说:“仙笔啊。”
      唐巽:……

      他二人回住处后,略去了谢孤城的事,把今日的成果都和王麟生汇报了一下。王麟生嘱咐他二人不可掉以轻心。

      第二日,他们二人照常出门,夜间回来时,林青迟又拐向了宁国太子寝居那条路。
      今日耽搁久了,夜深些,门口没了喧闹的人群,却好像还是有个人影,鬼鬼祟祟的,不知作何动作。
      林青迟想瞧瞧走近查看,被唐巽一把扯住衣服。他一回头,唐巽说:“你干嘛?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管闲事?”
      林青迟回过身,说:“爱护小辈你懂吗?”
      唐巽睁大眼,道:“琅琊峰上那么多小辈你爱护哪个了?忘了自己人称‘鬼见愁师兄’了?”
      林青迟回头见那人好像往门口偷摸搬一些东西,甩开他的手,说:“你别管。”复又要上前,看了一眼,道:“他好像要放火!”
      唐巽也吓了一跳,夜深人静的,大多数人都睡下了,若是走水了,可不是小事。但他很快稳住心神,说:“算了,我们寄人篱下,寄的还是皇家的篱,你管不了。”
      哪想林青迟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飞上前,夺下那人手里的火把,把火把逼到那人人前,阴恻恻地问:“你想干什么?”
      火把照亮了那人的脸……竟然,竟然是个小孩,顶多十三四岁,衣着尊贵,面容粉雕玉琢。他眼见事情败露,吓得面色苍白,一时之间呆在原地。
      林青迟一时无语,他转身低头看向地上的东西,是一堆柴火和枯草。捡起柴火来一看一闻,枝干上还有许多松脂。他立马面色转黑,把火把踩灭,然后一把拎起小孩的衣领,将他拎到自己眼前,斥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小小年纪,做什么如此歹毒?!”
      小孩早已被他吓得无所适从,双脚在空气中乱蹬,被他一呵斥,直接吓出了眼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林青迟最烦这种根本无法交流的小屁孩,见他哭了也毫不心软,继续骂:“这一片的寝居可都是连着的,你可想过这要是烧起来得烧死多少人?就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猜测,你就要人性命?!”

      门“吱呀”一声开了,众人抬头,看见谢孤城站在门前,他稍看一眼就大致知道此时状况。
      他说:“太吵了,收拾完了赶紧走。”
      然后又“吱呀”一声把门关上了。
      林青迟:……
      唐巽:“……难怪他不讨人喜欢,这宁国太子未免也太不懂礼数了些?”
      林青迟想了想两次见面的情形,好像没有给人留下太好的印象啊……
      他摸了摸鼻子,说:“他此等身份,此等境遇,能讨这里的人喜欢才怪。”
      唐巽受不了了,说:“你怎么处处维护他?!”
      林青迟立马反驳道:“我这是爱护小辈!”
      还被拎在半空的可怜纵火小孩:……

      唐巽一甩手,说:“算了,他也确实怪可怜的。”他转向那孩子,沉着脸恐吓说,“把门口这些容易着火的东西都搬回原处去,我们在这看着你搬,不搬完不准走。”
      小孩粉嫩的小脸一直憋得通红,闻言又差点哭出声来,唐巽赶紧一把捂住他的脸。

      搬完柴火,二人又把小孩拎到了湖边,好一通审讯。
      小孩一直哭得抽抽搭搭,林青迟不胜其烦,嫌弃地拿脚蹭了一下小孩的鞋,说:“行了,别哭了,好歹十三岁了,也不是孩子了。”
      小孩努力止住眼泪。
      林青迟例行公事地问:“叫什么名字?”
      “晏、晏维。”
      “为什么放火?”
      晏维抬起头,眼中的恨意突然迸发,他双目赤红,狠狠地说:“他带来邪祟,害死我母妃,我要他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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