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城记》睍睆黄鸟

40、弦歌悲彻错流年肆

　　　六年的时间，东洲诸国形式变化了许多。卫国在子胤的统治下，很快强盛了起来。只是我没想到他的野心如此之大。
　　《东洲志-卫国志》载：卫景公四年，卫齐合伐徐国，卫国全胜，徐国亡国。卫景公十年，卫合齐、燕之力伐晋国，晋引祸水向西，直逼天子之国，镐京情急。
　　东洲情势一时变得紧迫起来，天子与晋国派使者劝解卫国，卫国不想得罪东洲诸国，遂撤兵。
　　“师傅，卫国倒真是强势，如今竟能胁迫天子……”华轩为我奉茶，他虽然依旧毛手毛脚，但确比以前熟练多了。
　　“东洲诸国如今的情势便是这样，诸侯征伐，受苦的是平凡的百姓”。我知道话虽如此，心下却也十分难过。
　　“天子让师傅陪使团去卫国，此行十分凶险，师傅当真要去？”
　　我小心将茶呷进口里，茶香沁进我的鼻腔，充斥着我的味蕾。我知道这次去卫国是我难得的机会，是我去见她的唯一机会，虽然必须冒着被子胤认出来杀掉的危险。
　　我抬头看向窗外，窗边是几枝夹竹桃，枝上残留着花的残瓣，六年了，我既希望再见到她，也怕再见到她。
　　我的确无能，比起子胤，我弱小得如蝼蚁一样。可是就算尊贵如东洲天子，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那么子胤会不会也一样呢？
　　“我必须去见一位故人”。
　　“师傅的故人叫什么名字？”华轩将茶具放好，很好奇的问我。
　　我的目光从窗外的夹竹桃上收回，我盯着茶汤，仿佛就像盯着榆林城郊外茶棚里的春茶。
　　“她叫鹂歌，是一个说话声音如黄鹂鸟般悦耳动听，脚步轻盈如风中的白莲，微笑如月牙般甜蜜的美好女子，希望我能遇见她吧……”
　　我转身做到里间去抚我的桐木琴，华轩依旧沉浸在疑惑之中，我不再过多叙述我与姝月的事。
　　那些记忆既伤感又沉重，既美好又难忘，就藏在我的心底好了。
　　重新回到卫国，回到那个伤心的城市——绛城。
　　堵红色的华城啊，它关住了一只美丽而自由的黄鹂鸟，可她不需要樊笼，她不愿意做金丝雀！
　　威严的绛城，你不是樊笼，可是你囚禁了一位本该自由的公主。
　　我以为我会很伤感，因为在这里我永远的失去了她，可是，现在我并没有这种感觉，反而因即将到来的相逢而内心一直忐忑，一直期许。
　　“我等奉天子之谕旨，前来与卫君和谈”。为首的大夫在与卫国大臣说明来意。
　　卫国头一遭受天子另眼相看，一时傲慢，大夫与他攀谈许久，才入得卫王宫。
　　跟随他们穿过堵红色的宫墙，我觉得周遭熟悉万分，这是我六年前呆过的地方。
　　“呸！这卫王什么态度……”同行的大夫十分愤懑不平的抱怨。
　　“撮尔小国，其傲可憎！”另一个大夫连忙叹气。
　　天子使者面见诸侯，照例还是在大殿之中。
　　子胤在此接见了我们，他坐在王座上，六年过去了，子胤变化很多，唯一不变的是他深如潭水的眼眸，他的身形依旧俊朗，身着深色团纹的华服，头戴毓冕，面上冷峻。
　　“臣，卫君姬胤，候迎天子谕旨”，子胤还算识体，他恭敬地向使臣上大夫行礼。
　　一时众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缓起来。
　　“天子御旨，着令卫国退兵，暂停齐晋征伐”。
　　“晋王意旨，愿以和为贵”。
　　子胤知道天子在为他退兵铺台阶，遂不再犹豫，“臣领旨”。
　　议和算是谈恰妥了，上将军韩奎便奏道，“今日天子使者来卫，王设宴款待”。
　　众使连忙谢道，“多谢卫君”。
　　宴席很盛大，既要接见使臣，所以子胤的女眷也会列席。
　　众宾一番觥筹交错，或赏歌舞，或两国攀谈，或作投壶游戏，一时尽兴。
　　我独独心下难受，因为她坐在子胤身边并不快乐。
　　她淡漠地看着宴席上的欢谈，不悲不喜。
　　期间子胤与她说话，她淡漠回应，除了沉默还是无尽的沉默。
　　姝月变化不大，依旧是淡白的面容，细柳的眉目，明眸的皓齿，只是我无法再看见她如月牙般甜蜜的笑容，听见她如黄鹂鸟般悦耳清脆的声音。
　　她看见了我，我知道。
　　我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只是看着她，我的心下不断翻滚，扯着繁复的疼。
　　你可好？我多想问她。
　　多年风雨，为你看尽山水，看尽滨海，却唯独没有了你。你就在我眼前，却如同隔了山水，隔了滨海……
　　我看见她的眼光里，没有悲切，没有伤感，只有一点点的欣喜，就像我一样，为着此刻卑微的相逢，只感觉像踏尽了人海般的欣喜，踏尽了繁花般的愉悦。
　　子兮你看，我们都还活着，如此便好……我明白她眼睛里想对我说的话。
　　姝月啊姝月，那个曾经想骑着高头大马在榆林郊外的平川上驰骋的姝月，那个笑颜如天山第一缕阳光的姝月，那个无忧无虑的徐国公主，如今成了囚笼里的金丝雀，她再也不是自由的黄鹂鸟了！
　　子兮啊子兮，我们一起回徐国吧，就辟一处小院，我们一起数流年，你为我弹琴，我为你煮粥，如果下雨了我为你披上蓑衣；如果赏夏荷，我与你一起乘舟；如果赏冬雪，我与你一起烤炭火……
　　可好啊？可好，姝月。
　　可好啊？子兮。
　　多情不是山水，却留你一缕芳华，从此人间不再欣喜，因为失了你。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如此便好……
　　那天的时光异常缓慢，仿佛就我俩小心的沉浸其中，我离开了大殿，离开了绛城。
　　甫一出城，我便从轿辇中滑下去，无力的瘫倒在软泥路边。我尽力的狂笑，就像疯了一样。
　　“师傅……师傅，你怎么了”华轩为我着急。
　　我将华轩递过来的水囊推开，谁也不知道我是在发什么魔怔，是的，就以为我疯了吧。
　　“呕……”我狂呕吐出血来，积郁多年，那血尽乎是黑的，紫的。
　　“师傅，您别吓华轩……”华轩毕竟还是孩童，他被我吓得不行，也哭得不行。
　　“哈哈哈……傻阿轩，为师不会有事……”我不可能会有事的，因为我与她都要活着，活着……
　　我的一切，无一是她，无一不是她，我想，我是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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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嗯^0^行文感觉接近尾声了，我真的只能写到这里了，估计还能写一两万字，整个故事已经很完整了，希望大家喜欢啊，努力推伦家一把嘛 T_T 感觉我咋一点人气都没有。太伤心了 T_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