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夜》漠上山玉

3、第3章 伏夜三

　　路知每走一段路，每停一下，便发现后面的家伙也跟着他走走停停。他索性就近坐上了一块石头，一只脚搭在另一只脚上，在空中晃荡着。他看到那不远处的身影也停了下来，半点不动，眯着眼，表情有些不耐，“小鬼，过来。”
　　果然，从一棵树后走出来一个身影，耷拉着脑袋，正是刚才被一群野鬼欺负的小鬼。
　　路知看着他走过来，看着他脸上的神情由不安，懊恼，转变为紧张，真真是精彩。
　　这时候路知才知道反省自己，努力地回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让这小鬼变成这个样子，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哦，不对，是被欺负了，但也不是他欺负的好吧，他自认为自己长的还算慈眉善目的，起码隔壁老王家新添的小孩也没被他吓跑不是。
　　直到小鬼忐忑不安地站到他面前，并且站的端端正正时，路知才颇为尴尬的摸摸鼻子，眼神向小鬼挑了挑，“你，跟着我做什么？”
　　路知等了半天也没见小鬼回答，抬眼便见小鬼的双手紧紧的捏着又松开，如此反复。虽说不是活人的手，但也不用这么的糟蹋它吧，路知为这小鬼的智商担忧，同时也感到脑瓜疼。
　　“哎，那个，这个答不上来就先等等。你也不用糟蹋你那手了。”
　　小鬼以为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恼路知，慌忙把双手分开放在两旁，还轻轻地拉了衣角，低下头，“对，对不起。”
　　“不是，你跟我说对不起做什么，哎呀，算了。说说看，你叫什么名字，你可知此处是何地，来到这里做什么。”欺负这小鬼的只是几只刚死两天左右的孤魂野鬼，根本论不上什么等级。并且看那几只野鬼吊死，淹死，被活活打死，死状各不相同，但唯一共同之处便是都保留了死时的惨状。而这小鬼，保留了完整的生前的模样，并且周身没有身为鬼魂该有的死气沉沉，除了脸色过于苍白，其他和活人并没有什么不同。总结便是：一只从鬼国偷跑出来的小鬼。
　　“我，我叫安泉，生前是洛阳启平人。这里便是洛阳启平，我，我来是......”小鬼安泉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头都快掉到地里去了。
　　“所以，你来这里是来看你生前的亲人的？”路知帮他补充，安泉抬起头来使劲点头，可半响又低下头去默默地摇头。
　　“你这到底是还是不是啊？啊，算了，我便姑且认为你是吧。你呢，从鬼国跑出来想要见你的生前的亲人，路过这里时被几只小野鬼发现暴打了一顿。我呢，刚好来到这里帮你吓跑了那些野鬼，所以，你就跟着我了，我说的对不对？”
　　安泉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路知便接着说，“我也不是不让你跟着我，但是刚才你也看到了，你跟着我，咋两个都不好过是不是。我知道，你们这些个鬼灵死后对生前的记忆多半不全，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找你到你生前的亲人，也不是不可以。洛阳虽然大，但找个人对我来说也不是件什么难事，但是，只求你别再跟着我了。大白天还好，可你看眼看这天就快要黑了，也挺瘆人的。当然，我也不是说你长的......总之，别再跟着我就是了。”
　　“我，我知道了，公子，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安泉的声音莫名带了鼻音，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面容。这样子让路知想到小鬼被几个小野鬼暴打的情形，脑海里闪出一个念头，突然感觉到自己要疯掉了，跟自己的内心作了几次强烈的挣扎后，仰天大叫了一声，“算了，你要跟便跟着吧。”说完路知便想把自己的舌头咬掉，这该死的忽如其来的慈悲感，但想到舌头还是有很大的用处的，生生地忍住了。
　　安泉眼睛都迸出光来，“谢谢，谢谢公子。”
　　“哎，打住，先别谢我，跟我就得干活，没别的。还有，我可没钱付你薪酬，你一个鬼魂也用不上这些东西吧。我会考虑在你每年的死期烧一炷香。对了，你什么时候死的。”
　　“我，我忘了。”
　　“那正好，香也省了。走吧。”
　　“好。”安泉咧开嘴角傻傻的笑，一副天真少年的模样。

　　路知揉了一会，那一小撮呆毛软软的耷拉在安泉的脑门，乱糟糟的。这是后来路知嫌麻烦亲自给把安泉的一头长发剪掉，但后来想到安泉是鬼魂，头发无法继续生长，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索性就这样，现在看来还是很不错的。“安泉，我发现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你爹了，这种感觉真的一点都不好。”
　　安泉听了傻笑着，路知向前走，走了一会停下来问安泉。“安泉，你后来有去看过你生前的亲人吗？”说来也惭愧，路知当时说着帮安泉找到他的亲人，谁知过不了多久就已抛之脑后，中间四年也想起过来几次，但都以路知的懒惰而告终了。
　　安泉摇头，“没有。”他突然低声说，“公子，来了。”
　　两人找了一处略为隐秘的地方，躲了起来。不一会儿，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忽远忽近。
　　等到走近时，路知才发现，那女人怀中抱着一个婴孩，看起来不高，大概仅到路知胸口处，挽着简单的盘发，身着素衣，浑身是血，应该是个横死四五天的孤魂野鬼。那女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看走路的身形应当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
　　“如何？”路知看向安泉，安泉辨识同类的能力很高，对于那些横死的孤魂野鬼，又能很准确的辨别出死因。
　　“怀胎九月，被人暴打，母子双亡。”
　　“暴打？真下得去手。”生前也是个可怜人。
　　那女鬼呜呜的哭了一阵，来到一条河边，突然笑起来，只是笑声空洞，让路知也忍不住起浑身鸡皮疙瘩。那女鬼伸手摸了摸怀中的婴儿，又把手伸到水中，似乎是想给婴儿洗脸，可手一接触到水，那水便仿佛凭空消失了般，任那女鬼怎么捞都捞不起来一星半点。
　　看到这样，那女鬼发疯了一般拍打着那水，奈何无论他怎么拍打，她的手一接触到了水面，那水就像活了起来一样躲过她的手。
　　路知知道，那女鬼的魂魄快要散了，所以才接触不到水。此前她应当是能接触到水的，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的暴躁。
　　那女鬼拍打了一会，平静下来，伸手拨开了婴儿脸上的被褥，似乎是想让婴儿能睡得舒服，一边轻轻摇着，嘴里还哼着路知听不懂的声调，就像平常人家妇人哄小孩那样。
　　路知这才看清了那女鬼怀中的婴儿，着实是吓了路知一跳。血肉模糊，脸虽然已有了大致人的模样，但五官都生生凹陷进去，原本是眼睛的地方两个深深的血洞，血早已经凝固。
　　这婴儿，并不是什么鬼魂，而是真实的血肉之躯。
　　这女人死后化为鬼魂，还记的自己有个孩子，不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经死了，而且未出生的孩子，是没有魂魄的，她便生生的把那尚未出生的孩子从自己的尸体上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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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萤比较注重人物动作心理描写，如果哪里有不合理不到位的地方，欢迎砸评。
另外，名字一直是小萤很头疼的地方，起名字也是个技术活啊，脑瓜疼，所以名字的地方希望能多多谅解小萤。
前方警告：大哥和另一位男主出没，做好防护措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