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空有》毛笔小旧

62、第六十一章 福祸相依（上）

　　渔女原本不会照顾人，但空有身体尚未大好，她母亲落梅也开始身体不适，而后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打坐调息。于是整个小岛上只剩她一个可以自由行动的人，她被迫拿起手帕，操起锅铲，一面给空有擦细汗，一面为母亲熬灵汤。

　　这一忙就是两三天的光景，外头老天还在执拗地下着大雨，木楼底部原该生起草来的地方，现在都长起了蘑菇。

　　“也罢，既然你们不幸长在了我眼皮子底下，那我就只能顺水推舟地把你们给煮了，才不负老天这一番苦心呐。”
　　渔女故作深沉地点点头，把刚长好的小灵菇们挨个揪起，一股脑儿扔进了沸腾的灵汤瓦罐里。

　　给她母亲炖汤倒不是什么难事，一天炖一次便是了，只是另一边那浑身冒汗，犹如细泉涌出的空有更为麻烦，需要有人时不时地为她擦擦脸，再用法术把她周身细汗蒸发掉。如此，渔女便连着三宿未能睡好，哈欠连连。

　　第三日一早，外面雨势竟变小了，空有周身细汗也仿佛紧随着那雨一般，停住了。于无奈之下做了三日杂活的渔女而言，真真是天公作美，柳暗花明。

　　是夜，风停雨住，星辰闪烁，济水水面一派平静。
　　渔女依旧盘膝坐在空有身旁，手撑着脸，肘压着膝，半睡半醒地看护着形同雕塑的空有。

　　也不知她瞌睡了多久，恍惚间听到有人唤了自己，一乍起身，却见空有醒了。

　　“我觉得我有些不一样。”空有开口便没头没尾地说道。

　　渔女认认真真地瞧着空有的脸，又看看身上，问：“哪里不一样？”

　　空有自己也说不上来，她这次昏迷，一直感觉自己好似夹在冰火之间，左摇右摆。最终好像体内有什么裂出了一条缝，一道白光泄漏出来，两股势力便如同被镇压住似的，再也不冲突了。

　　渔女又仔仔细细瞧了瞧空有，恍然大悟似的：“我知道了，你这一次醒来，不仅没有更加虚弱，反而面带生气，你看你现在唇红齿白，两颊微烫，你一定是大好了。”

　　空有挠挠额头，心想生个病竟还能有这等好处。

　　“逢管如何，母亲说了，你平安醒来就是化险为夷。”

　　见渔女眨巴着眼睛看向自己，空有忽而想起，梦中那道白光莫不是体内封印松动了？以前在定神台上受伤昏迷期间，自己的神识曾被困于一个怪异的世界之中，还见到了可能是由神力凝结而成的黄绿色巨石。
　　自己曾拼命想唤出那块巨石，还在关键时刻被大白狐用牵魂竹打断了。

　　渔女见空有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么，用手在空有面前挥了挥，空有看着她，面色难得如此严肃。

　　“是不是，试一试便知了，渔女你看着。”

　　空有抬起了手，五指略微一旋，登时夜风再起，星辰和薄云出现在二人周围，只手可指摘的距离。

　　果然，创造幻境的能力回来了，空有微微一笑，没料到自己这次因祸得福，总算是没辜负佩乐仙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只是，当她想把星辰幻境造得更大时，突然体内一阵生疼，神力调用失灵，星辰之境也如海市蜃楼般顷刻消失。

　　渔女还未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问：“刚刚，那是什么？”

　　空有明白了自己体内的封印没有解除，只是单纯地松动了——于是可以调用一点点神力。虽然只有一点点，但自己的手艺好歹回来了，在外闯荡，有门独特手艺傍身总好过于之前啥也没有。
　　于是空有兴致颇高地问渔女：“你知道本神为何叫空有吗？”

　　渔女老实乖巧地摇摇头，空有便趁机将自己的独特神力大肆渲染一番，讲与渔女听。正说到她母神如何在无奈之下将自己的天生神力封印时，书房木门似乎被敲响了。
　　说是被敲响又不是很贴切，那闷闷的声音好像是有人拿鼓槌打门。

　　空有满脸疑惑地起身开门，一看却是大白狐在用他的狐爪扣门。

　　“你不是去乘黄丘陵了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大白狐不言语，抬爪收起门边靠着的玄铁伞，才说：“我已经向落梅前辈辞行，你跟我回至清岛。”

　　空有转身看看屋内还在回味自己那番神力瞎话的渔女，疑惑地问大白狐为何这么急着回至清岛。

　　大白狐注意到空有眼眸添了几分淡紫色，遂多看了几眼，空有愣愣地等着他回答。他却从外头把门一关，隔着门说道：“立刻换身衣服，随我回至清岛。”

　　空有心里犯着嘀咕，自己才刚醒来，还没来得及同渔女一起下水捉鱼，耍上几日，怎么这么快就被抓着回至清岛。不过她和大白狐相识那么久，了解大白狐平日话少事少，一旦说了必定是要紧的事。因此她手中却不停，抓起了至清岛的衣服，一一换上。

　　渔女还不知那大白狐是名男子，一听空有才刚醒来就要回至清岛那晨钟暮鼓的鬼地方，便不讲究地推开房门，斥责在外等候的大白狐道：“何事如此急切？你可知你的主人近日昏迷，汗如泉涌，这才刚醒，你就来抓人……”
　　一番言辞说的好像那大白狐和至清岛的人同为一伙，把空有当成推磨驴子赶着读书学艺。

　　大白狐转头，正想给渔女一个冷眼，偏不巧目光瞥见空有削肩玉立，黑发垂腰，忙又把大白脑袋转回正位，为时已晚地用一只狐爪遮住了眼睛。

　　渔女是自小野惯了的，见大白狐以爪覆面也没多想，只以为他被自己骂中了，于是插着腰揶揄道：“没想到大块头你也会内疚，你就内疚着吧！”说着一把关起了门。

　　“嗯？内疚？”空有换好至清岛的学服，整理好衣袖，问：“我那威风凛凛的欲念神兽，会有内疚之态？”

　　“嗯，拿爪子遮着脸呢。”渔女抿抿嘴摇摇头，一副替他害臊的模样。

　　空有一把又推开了门，可惜只见到大白狐半坐着，和往日并无不同。她脸探近了大白狐，左看看右看看，看得大白狐不自觉地往旁侧挪了挪。

　　“大白狐，你有事瞒着我！”空有出其不意地说着，脸更凑近了一些。
　　她心想大白狐专门跑这一趟来抓自己回至清岛，莫不是和师父说好了，不给自己趁病在外面混玩的机会。

　　大白狐闻言却也不转头看她，只立即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闷声说道：“跟我回去。”

　　空有见他如此逃避姿态，心里更加狐疑了，脚步跟上大白狐，回身对渔女喊了句：“改日再见！”

　　渔女撇撇嘴，心下虽不舍她的空空就这么离开了，却因连日未曾休息好，倦意上涌，故也不再多言，只连连颔首，见一人一兽消失在夜色之中。

　　二人行至小岛岸边，大白狐让空有扶住自己的背，说要带她瞬移回至清岛，还叮嘱空有：“入岛之后，记得见机行事。”

　　空有不知大白狐为何如此叮嘱自己，按理来说，佩乐已经被逐出至清岛，自己不是从此更能安心修习了吗？

　　进了至清岛，大白狐又径直带她上山去往至清学府。一路寂静，仿佛至清岛所有人都入睡了一般，但很显然这个时辰不至于全都入睡。
　　推开至清学府的门，空有才知道原来所有人都聚集在学府内，除此之外，学府的修习场地上还聚集了许多外人，精怪仙子，魑魅魍魉，竟然全都有。

　　至清学府明灯高悬，底下涌动着的外来之人乌乌泱泱，脑袋攒动，言语交织如同蜂群之声。

　　空有轻咳了一声，正想找人问问这是什么状况，却见乌泱泱的人一时间全都转头看向了她。
　　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就是她！”
　　其余人便都应喝道：“就是她！就是她！”

　　空有正想着什么就是她，却听众声之中又有人言：“没错，就是她把我们困在水隐箭里，不得出来！”

　　接着便有一人带头让众人安静，排开精怪鬼头，走到空有跟前来咬牙切齿地说道：“邪神空有，好久不见，你把我们诓骗得好苦！”

　　空有见此人一身玄衣，个头不大，行动迅速，一双眼睛精明有神，甚是眼熟。

　　“你是何人？”空有皱着眉头问道。

　　“怎么，许久未见，新神您就将我们这些小卒忘了吗？当日你一招叶行阵，用水隐箭将我们齐齐串入水隐幻境之中，说是三日后幻境便会瓦解，却将我等困至今日。你诓骗我们，设计害我们与亲人离散，如今却假装不认识我们了吗？你这样一个品性不端的邪神，却入了至清岛，与世隔绝，在此学艺……”

　　空有闻言，抬起手喊了停，她想起来了，自己在巨西平原最后一次创造幻境便是用来困住声讨队伍的水隐幻境。
　　“你是说，我造的幻境没有在三日后瓦解，反而今日才瓦解？”

　　那精明小仙便是当日带头在巨西平原闹事的雷鸣，他才出水隐箭，已经将空有视为仇敌，见空有似乎要狡辩，便梗着脖子怒骂道：“好个邪神，你今日是想不认此事了？你算什么大名鼎鼎的邪神，敢做不敢认！若非今日有疾大人出手破了水隐幻境，我等要在那里活活被困至死。如此多的受害者在此，你今日无论使上什么阴谋伎俩皆是无用！”

　　雷鸣一口气说了许多，步步紧逼，空有有些慌神，提起佩剑挡在了身前，心想怎么又有那个半神有疾。

　　雷鸣好似要扑到空有身上，将那如受惊小兽般的邪神一口吞入腹内，却被一人抓住了肩膀，往后一拉。

　　“雷鸣，休要口不择言。”

　　“有……有疾大人。”雷鸣性格暴躁，见到是有疾，也只能偃旗息鼓，退到一边。

　　半神有疾今日倒是未戴帷帽，一身墨兰长袍，黄玉腰带束身，比从前更对得上“半神大人”这个称呼。

　　他依然不露神色，只看了看空有，注意到了后者眼眸之中多了一抹紫色，又看了看她身边的大神兽，心知那便是将自身隐藏得不错的新兽神。
　　“新神纵有过错，也应由至清岛裁决，雷鸣你不得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