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神空有》毛笔小旧

37、第三十六章 凤魂（下）

　　“空空！”渔女的声音中有几分喜悦。

　　“空空！你看我打了什么来了？”

　　渔女从黄昏时分出门到天黑回家，中间左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说是出去打渔做晚餐，这水生水长的女娃打起渔来也太迅猛了。
　　她都出门打完渔回来了，空有却还坐在案边检查渔女白天的练字成果呢，倒也不是空有这个“师傅”不够勤快，而是因为渔女这小小一张纸上错字别字奇怪的字实在太多了……

　　看来渔女的天赋都在野外生存和斗法上了，谈起读书习字来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真真是一窍不通啊。

　　此刻渔女一身简洁蓝衣站在门口，手上提着一条银白色的长条鱼，那条鱼浑身长着纯色银鳞，但发出的光并不夺目，而是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柔美，似是在哪里见过。

　　“银灵鱼？”空有想起来了，不久前她因被魔怪所伤灵力衰微，刚到至清岛的第一个晚上大白狐便叼来一条这样的鱼为她烤了，给她补灵力。

　　渔女哼声笑笑，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那条银白的鱼，说：“我管它叫大银鱼仔，这鱼可补了，我看空空你体虚，特意给你抓来的。”

　　空有听着“体虚”二字，心下总觉得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哪里怪，只好腼腆笑笑，心里因为那天银灵鱼不禁想起大白狐欲念来。

　　她这一趟出来已经过了三四天了，不知道大白狐的伤养得如何了。
　　话说，她其实一直担心至清岛的人三四天没见到她的踪影，会不会已生出变故来。毕竟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突然消失总会引起一些波澜来吧……不过仔细想想，她师父知如是名扬洛河的预神，那大狐狸般的头脑，恐怕连她在渔女这里扮小道仙也算到了，遂也不是很操心至清岛会因为她失踪而出啥大的变故。
　　还是大白狐的伤势比较让人挂念，不知道他的狐身能不能动了。空有当然不知道，数日前的半夜欲念已经来看过她一次还帮她祛了体寒。

　　“空空！你喜欢吃什么口味的？”渔女把鱼放去厨房后又回来问她，猛一探身她的鼻子都快要碰着空有的鼻子了。

　　空有瞪着眼睛盯着渔女近在咫尺的脸，“我……我都可以，你要不问问房梁上的黑凤要不要吃……她都在房梁上呆了两三天了……”
　　空有声音越说越低，因为渔女琢磨着空有脸上飘忽不定的表情没经意间脸越凑越近。

　　好在渔女没有继续凑近，她转身抬头看向房梁上的黑凤绵华。空有趁机偷摸着长舒一口气，心想这到底是请人吃鱼呢？还是逼问罪行啊？
　　正这样想着，她就见识到了渔女真正的逼问。渔女看着房梁上的黑凤一改方才亲昵的语气，不客气地嚷道：“喂！问你呢？你要不要吃？”

　　那房梁上的黑凤闻言终于挪了挪窝，转而背对渔女，同样没好气地答到：“不吃！”

　　“不吃什么？”门外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两人一鸟闻言齐刷刷转头，看向那位恰好到访的来者。

　　那人一身轻柔飘逸的淡紫衣裳，外面罩着一层薄薄的白绒披风，姿态如同一株开在秋霜中的瘦菊，纤而不弱。她面目神态颇为优雅端庄，微微上挑的眼角里又隐隐藏着一点与那份端庄不相称的邪魅之色。

　　渔女称那人为母亲，但她也并未行任何礼数。只是比起刚刚神气十足地喝问黑凤，她那声“母亲”叫得十分冷静克制。

　　“君见，这两位是？”渔女的母亲没有忽略房梁上那个黑乎乎的“小毛球”。

　　空有心想原来渔女的大名叫君见，这样端正的名字，被她母亲唤着倒还有几分诗意，与渔女错别字漫天飞的气质形成了反差。

　　“你别管。”渔女答母亲的话时既不似平日那般叛逆，也说不上温顺，只是语气比起平常显得十分冷静，脸上机灵古怪的小表情也都呆滞凝固住了。

　　她的母亲倒也没再多问，只是轻手轻脚走到了渔女身旁的方桌边，放下了两壶小酒，此外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走了。

　　渔女见她母亲果真走了，这才挪了脚步，到高脚楼的屋檐下目送了她母亲离开。

　　等渔女恢复平日里的乖张模样回到屋内的时候，只见小道仙已经趴在酒壶边闭着眼睛仔细地嗅起酒香来。

　　“怎么？小道仙你还爱酒？”渔女语气中带有几分嘲弄意味，不过空有并未留意。
　　“自然是有几分喜欢的。”空有说着又突然疑惑，按照她的经验，自己的母神连麒麟们送来的自酿果酒都不给空有尝一口，怎么会有母亲给女儿送酒的，遂忍不住问渔女：“为何你母亲会给你送酒来？”

　　渔女垂眸看了那两个酒壶一眼，“许是因为我和父亲都爱酒。”

　　空有知道雪域遗冰的冰窟里躺的就是渔女的父亲，她自己就是因为扰了人家父亲的寝陵安宁才被抓来教读书的。联系起关于雪域遗冰的传言，空有不禁好奇预神和渔女父亲的关系，什么样的感情和事情能让预神去雪域盗取一块遗冰来保存遗体。
　　不过空有一直不敢问渔女，这次既然渔女主动提起了她的父亲，空有便试着问道：“你父亲和预神知如是什么关系呀？”

　　渔女看都没看空有，没好气地丢下了一句“不清楚”，而后匆匆走进厨房，提起那条银灵鱼开始整饬晚饭了。

　　等空有改完渔女抄写中的所有错别字后，岛上四处已起了夜间独有的虫鸣声，厨房才传出来一点点香味。不出空有所料，同样是用刀，渔女打打杀杀的还可以，下厨笨拙程度堪比她握笔写字的模样。

　　空有遂收起笔墨，跑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两个人把厨房搅和得一团乱后终于搞定了三道吃食，一道是烤得不太均匀的银灵鱼，一道是外皮都蒸开了的紫薯仔们，一道是渔女临时去外面采摘来凑数的野果子。

　　她二人厨艺也就半斤对八两，这是专门为了下酒才勉强多备了两道吃食。
　　可等两个人兴致满满地把三道吃食端去方桌时，渔女气得差点把手上的食碟都捏碎了——两壶美酒中的其中一壶洒了一桌子，大半壶的酒从方桌一直流到地板上，蔓延开来，整间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酒香。
　　此外，酒壶不可能自己倒下去，罪魁祸首正是黑漆漆一团的黑凤绵华，几日不挪窝的她终于从房梁上下来了，此刻正窝在方桌上，像小鸡啄米那样兴致勃勃地啄着洒在桌面上的美酒。

　　渔女气呼呼冲了过去，扶起酒壶，将手中一盘银灵鱼哐当一声压到方桌上，转身便捻着手指拎起啄酒的黑凤，往门外去。
　　黑凤铺张着两只小翅膀，骂骂咧咧地，眼见便要真动怒了，空有忙放下自己手上的两盘吃食，拽住渔女。

　　“没准是她从房梁上掉下来砸到酒壶了。”空有为黑凤辩解道。

　　“骗谁呢？再怎么也砸不到酒壶子上去！”渔女依旧气呼呼的。

　　空有只得一把夺过黑漆漆一团的黑凤，随手扔到桌上，拉过渔女说：“来，喝酒吃鱼！”

　　渔女脸上余怒未消，撇着嘴坐下吃了几口东西，又倒了杯酒，觑着眼看到那偷酒的黑凤已经摇头晃脑似有醉意，这才冷笑一声，翻了篇。

　　空有毕恭毕敬地给渔女和黑凤倒酒，她们俩一个捻起酒杯慢慢喝，一个站在酒杯边埋头对着酒杯猛啄。空有自己则十分克制，统共没喝几口，自上次与云生师兄对酌后，她已经明白自己的酒量有多浅了。

　　三个人就这样一直吃吃喝喝到深夜，夜间凉意渐起，只是因为饮酒的缘故她们反而觉得有些燥热。
　　渔女一只胳膊枕着头歪在方桌边，黑凤已经肚子圆圆四仰八叉地躺在桌面上，空有也眼眶温热有些醉意。

　　黑凤把圆滚滚的身子翻了个面，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似乎更沙哑了，嚷了一句“我好热”。

　　空有遂起身打开了窗户，只是回头一看，桌子上平白多了一个人，空有微怔了一下。
　　那是个姑娘，个头不大，红绒绳子随意挽着乌黑的头发，一张娃娃脸上有根根分明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殷红的嘴唇，红绳、红唇和一身素黑的衣裳对比鲜明。

　　不必多言，空有一下怔住后马上反应过来，想必这就是黑凤绵华的人身了，没想到和她沙哑庄严的声音比起来，绵华的女儿身竟然比至清岛所有女仙都要娇小可爱。

　　绵华翻了个身，从方桌上滚了下来，她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变了，猛的一惊，疑惑地抬头看向窗户边的空有。

　　她醉的最厉害，人趴在地上，抬手便指向小道仙打扮的空有，哑着声音骂道：“你！竟然偷我的涅槃之火去救别人！”

　　黑凤涅槃之火是极为猛烈的至阳之物，据古书记载确实可以用来克制一些至阴之疾，但是空有可没有偷，没机会偷也没有想过要偷黑凤的涅槃之火。
　　她慌忙摆手道：“我没有。”

　　“你还敢狡辩！”绵华说着就扶膝起身，歪歪斜斜地朝空有走过来，“酒仙云生！你害我涅槃失误，走火入魔，你知道我在那封印里独自熬了多少个秋冬？我要杀了你！”
　　绵华说着手里平白多了一根长羽毛状的金色法器，挥舞着逼近空有。

　　“我不是云生啊！”空有无力地辩解了一句，此时的黑凤绵华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的。
　　好在渔女关键时刻从方桌边蹿起，落在了绵华身后，一个手刀打晕了暴走的绵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