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40、纯粹

　　那是官渺过得最恣意的几天，在远离尘嚣的陌生城市，做一切浪漫的事。
　　晚上住在当地的茅草屋酒店，半夜和陆珩爬起来看星星，壮丽的星云肉眼清晰可见。

　　宇宙中有上百万的星系和数以十亿计潜在的行星，很多人喜欢对着星空许愿，期望将星空的璀璨凝聚成不变的美好。
　　官渺盯着星空，眼中映着淡淡微茫。
　　她好像没什么求而不得的东西，事业、金钱、亲情、爱情、友情，该有的她都有。
　　相较于大部分人而言，她已经得到了许多，所谓知足者常乐，所以没什么执念。
　　也不至于落到许愿和官潮尽快和好的份上吧？

　　倒是陆珩难得感性，闭上眼，双手合十，郑重其事对星空许了个愿。
　　许多年后官渺才知道，那一天陆珩许了什么愿望。

　　简单而纯粹。
　　——我爱的人一切都好。

　　第二天，他们按照计划乘坐沙漠四驱越野车进入死亡谷。
　　干裂的土地上沟壑纵横，大片枯死的非洲刺槐，偶尔才能看见一小片灌木丛或一两只爬行生物，但荒芜绝对占据大多数。
　　这片土地常年阳光炽热，加上干燥的气候，叫人有些难以适应，一行人也从一开始的新鲜雀跃演变为半死不活的气喘吁吁。

　　陆珩团队还是带了拍摄任务来的，要出一期环保公益写真。
　　抵达目的地后，摄影师来不及歇脚，马不停蹄架起设备。

　　工作人员来来往往忙碌着，官渺临时当起小助理，在简陋的更衣帐篷外面给陆珩递衣服。
　　陆珩怕她无聊，边换衣服边和她聊天：“昨天摄影师拍了挺多照片的，回头我们要不要挑一些洗出来？可以做成相册。”
　　“可以啊，我没意见，只是看不出来你还知道DIY相册这种东西。”官渺抖了抖裤子上的沙尘，通过帐篷半开的拉链递给他。
　　“我妈比较喜欢弄这些，家里有一屋子相册，还跟图书馆一样编码收录，感兴趣的话改天带你瞧瞧。”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聊的也是些琐碎的日常。
　　期间造型师过来问陆珩要不要戴配饰，他抬手晃了晃手腕上的链子，应道：“有这个就够了。”

　　因为参加特训的关系，陆珩一改以往的斯文风格，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皮肤也晒成了小麦色，看起来格外健康阳光。
　　拍照的时候，官渺就在不远处观摩，摄影师很会引导情绪，整个拍照的气氛非常轻松，陆珩也不需要什么摆拍，随意间的举手投足就踩在摄影师的审美点上。
　　要不是阳光实在太强烈，官渺觉得他们能在这儿拍上一天。

　　结束后一行人又去了附近的苏索斯维利盐田，顶着烈日和风沙坚持完成新一轮拍摄。
　　一圈下来体力彻底消耗殆尽，回温得和克的路上，一群人已经没力气顾及形象，东倒西歪瘫在座位上酣睡。

　　全场唯一精神抖擞的人大概只有摄影师，捧着个相机在最后一排翻看照片，对他的“维纳斯”赞不绝口。
　　下车后也成为跑得最快的一个，迫不及待要回屋修图。

　　陆珩和官渺在工作人员的护送下回到熟悉的酒店顶楼套房。
　　吃了一天风沙，陆珩一来就钻进浴室洗澡，官渺脑袋有些昏沉，不知道是晒的还是晕车，决定窝在沙发上缓一会儿。
　　百无聊赖刷着手机，她无意间点进一个超话广场，正准备退出去，却瞥见最上方的名称——很妙。

　　听田晗说过，这是她和陆珩的cp昵称。

　　按捺不住好奇心，戳进置顶帖：
　　「热烈欢迎pick珩哥渺渺的朋友们加入很妙大家庭！新粉找不到组织？超话发帖的具体要求？想要申请官群该怎么做？如何反黑空瓶打榜投票？这条科普贴可以解决大家所有疑问～」

　　这么有组织有纪律的嘛？
　　当事人之一啧啧称奇。

　　往下翻，翻到几条真情实感的安利博文，有从节目播出的画面里使劲抠糖的，也有自给自足产粮的，后者因为官渺素材不足，产粮困难重重。
　　官渺记得那段时间她和陆珩还处于慢慢变熟的阶段，也不知道cp粉是怎么看出糖来的，几乎每一条帖子的评论区都有人在热烈讨论。
　　【希望他们是真的，看到别人说我们在臆想的时候我好生气/泪】
　　【我觉得他俩绝对有情况，小细节真的不要太多，跳跳糖们！一定要坚信自己的想法，不要被别人左右！】
　　【把超话帖子看了无数遍，反正我觉得是真的。】
　　【昨晚做梦梦到他俩暗戳戳发糖了。】
　　【等更新太累了，有没有人往我嘴里塞点粮？】
　　【根据渺渺最新的动态推断，她绝对不在沪川（沪川最近下雨），珩哥最近没公开行程，他俩会不会在一块儿呢。】

　　虽然他们的推断挺无凭无据的。
　　但事实还确实如此。

　　陆珩的微信只加关系亲近的亲戚和朋友，他在朋友圈官宣是一回事，不会闹到其他平台上去。
　　等会儿。
　　官渺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
　　不对，他微信不还加了官潮吗？

　　之前陆珩大大方方给她录了自己手机的面容ID和指纹识别，密码用的也是她的生日，她这会儿大可以拿他手机过来一探究竟。
　　不过到底没，也是不敢。
　　完全想象不到官潮要是知道她和陆珩背着他勾搭在一起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官渺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陆珩的声音冒出来：“渺渺，我洗好了，你要不要进来洗？要的话我帮你放水。”
　　“等等吧。”官渺栽在柔软的沙发里，有气无力地回。
　　陆珩穿着浴袍出来，整个人雾气蒙蒙，几滴水珠顺着发梢一直没入衣领，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怎么了？”
　　官渺撑起脑袋：“你微信是不是有加我哥？”
　　“有啊。”
　　“那你不觉得有什么事你忘了吗？”
　　“……”

　　陆珩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脸上难得露出几分困窘。
　　“不瞒你说。”
　　“嗯？”
　　“我才想起，录节目的时候我还加了温老师的微信。”
　　而且从发圈到现在，他还没时间点进去查看评论，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形。

　　“发都发了，随缘吧，他们知道也不会说什么，谈个恋爱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官渺强行安慰了下自己，反正她现在人不在国内，官潮想要算账也算不到她头上。
　　陆珩靠坐在沙发扶手，叹出一口气：“秀恩爱舞到岳母和大舅子面前，瞬间觉得我不像个正经人。”
　　呵，得亏他发的不是那张接吻照。

　　沙漠昼夜温差大，这两天半夜看星星，白天徒步曝晒，官渺到底没扛住，夜里发起高烧。
　　陆珩被她的咳嗽声吵醒，一摸过去，触手可及的皮肤全是滚烫，他立即开灯起身，见她脸色泛白，额角都冒出汗来，一时有些着急。
　　急归急，他先给前台打了通电话，让对方帮忙买退烧药送上来，然后给她量了体温，又用打湿的毛巾敷在她额头，暂时缓解了因高热带来的不适感。

　　期间官渺迷迷糊糊睁开眼，脑袋昏沉：“记不清上一次发烧是什么时候，反正要好久以前了吧。”
　　陆珩语气很无奈：“早知道不带你到处乱窜了，这么一趟就让你生病。”
　　官渺控制不住地冒汗，却不敢掀被子，还有心情安慰他：“不是什么大事，我身体素质好着呢。”
　　陆珩没说话，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手一直跟她牵着，握得十分紧。

　　十多分钟后，酒店前台拿来退烧药，官渺吃过药后沉沉睡去，陆珩隔半小时给她测一次体温，担心高烧退不下去。
　　直到窗外的天吐出丁点白，官渺才恢复正常体温。

　　折腾一夜，两人睡到中午时分才肯起床。
　　因为陆珩拦着不让她洗澡，官渺换了件干净的衬衣。
　　生病时脾气都会变差，她光着腿坐在床上，表情不太高兴。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推开，陆珩端着餐盘走进来，瘦肉粥和鸡蛋羹，看着蛮有食欲。
　　见她一动不动，也不说话，陆珩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伸手握住她后颈，挨过去亲她，另一只手则拎起被子往她腿上盖，哄道：“好不容易才退烧，别又给着凉了，晚点再洗澡也不迟。”
　　官渺别过脸不再让他亲，脸色臭臭的。
　　陆珩很有耐心，哄小孩似的端起瘦肉粥，舀了一勺喂她：“昨晚就没怎么吃，吃点补充营养。”
　　确实很饿。
　　官渺没必要跟自己的胃过不去，生气归生气，肚子还是要填饱的。
　　一鼓作气，解决了瘦肉粥和鸡蛋羹。

　　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下午官渺恢复了精神气，饶有兴致翻起客厅展柜的影碟。
　　酒店提供的影碟非常多，国内外都有，她意外从里面翻出一部熟悉的片子，《拾荒》的英文版《RUBBISH》。
　　陆珩也很意外，没拦住她的兴致，回过神来影片已经开始放映。
　　跟十六岁那年的心境不同，官渺这次是抱着品味佳肴一般的态度在认真观赏。
　　荧幕上的陆珩十八岁，演技稚嫩却充满灵气，在八年后的他看来，虽然存在着许多瑕疵，但也不得不承认它的特别。
　　那是现在的他也无法造就的特别。

　　影片最后，熟悉的结局再次上演。
　　官渺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共情能力有这么强，可能是因为身份的转变，心里难受得要命。
　　她靠过去抱住身边的人，脑袋埋在他肩上蹭了又蹭，像猫爪一样挠在他心上。
　　“每次看到林云升，我都在想，那时候如果有个人能抱抱他就好了。”
　　陆珩勾住她的细腰，一把将人抱到腿上：“唔，你现在不就抱到了。”
　　官渺那颗不甘又狂热的心，在他的安抚下逐渐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