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39、安全感

　　可能是夜色太温柔，顺带将她的心安抚，官渺第一次和旁人说起那年的意外。
　　“绑架这事儿以前只在电视剧里见过，没想过有一天会落在我头上，说实话很害怕，从小到大没被人动过一根手指头，挨打的时候痛得想哭，但又觉得我爸肯定很快就能来救我，咬牙坚持着，不想在坏人面前露怯。”
　　以前可劲闯祸也有官潮替她收拾烂摊子，打小天不怕地不怕一人，那是第一回迫切期望有盖世英雄能从天而降。
　　“所以听见我爸选择救我妈，难过和恼怒怎么都忍不住，明知道换作自己也会这么选，但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剩下。现在的我或许能理解，但换作那会儿，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信仰就被轻而易举地踩碎。”
　　其实这只是这件事情的冰山一角而已，更多的细枝末节官渺一直没有和家里人提起。
　　拿刀割伤她之前，李山其实意图对她实施侵犯，被她奋力撕咬后，才演变成恼羞成怒的拳打脚踢。
　　许多年来，每晚从那些令人不安的回忆中惊醒，会刻意和周围的男性保持疏远，高度警惕一切不怀好意的人和事。
　　她一直清楚，自己的问题不在生理层面，于是瞒着家里人，接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故事阐述结束，官渺小心翼翼地打量陆珩的神情，见他一脸严肃，半开玩笑问：“你不会也要跟我哥一样，劝我适当放下吧？”
　　陆珩摇摇头，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没切身体会过，我觉得谁都没资格要求你原谅谁。我只是想，如果我能够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特别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不止她的现在和未来想参与，连她的过去也想涉猎。
　　想看她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和她读同一所高中，上同一所大学，两人的名字并排放在一块，一次谈一辈子，成为彼此余生的牵绊。
　　官渺抿唇笑：“难道早点认识我就能改变？”
　　“嗯哼，”陆珩点点头，“早点和你在一起，说不定现在娃都抱俩了。”
　　“什么呀，”官渺听得耳热，“我当时不喜欢你这款，你来了也没戏。”
　　没戏？
　　陆珩用手指挠她下巴，语气阴测测的：“倒是听你哥提起过，高中早恋蛮轰轰烈烈啊？”
　　他醋了他醋了，翻起旧帐来了！
　　官渺有些不自在，悄悄往旁边挪了点位置，小声反驳道：“那不是没得逞嘛，不算早恋。”
　　陆珩短促地笑了一下：“不是渺渺，能稍微照顾下你男朋友的情绪不，他现在醋劲有点足。”
　　“还真能。”

　　官渺突然掀开被子跑下床，腾腾跑过去翻行李箱，从夹层拿出个蓝色丝绒质地的长方形小盒。
　　又赤脚跑回来，人往床上一跃，压住被子窜到陆珩跟前，盒子往他手里一塞，眼睛亮晶晶的。
　　“本来想跨年那天给你，结果没见成，喏，自己打开看看。”
　　陆珩依言打开，里面放着一条瑞典M陨石和鹰眼石串成的手链，低调奢华的深蓝与白银交相辉映。
　　第一次送男生首饰，官渺花足了心思，中间的幸运轮是她亲自设计、亲手打磨，镶嵌着黑锆石，还刻有陆珩的名字缩写。
　　还在讲石头代表的寓意，陆珩忽地圈住她腰，将人拉到怀里，“吧唧”一声亲在她下巴。
　　“我很喜欢。”
　　“那就行，你知道我不太会送人礼物的。”
　　“帮我戴一下。”
　　官渺解开手链的两端搭扣，圈住他手腕，一扣，质地冰凉的手链就戴到了他手上。
　　尺寸刚刚好，分毫不差。

　　之后几天陆珩一直在忙特训的事，官渺无所事事，整天带着个相机在周边闲逛，偶尔陆珩晚上空下来才有时间陪她。
　　难得挤出三天自由时间，他俩决定去一趟红沙漠。
　　从市区出发，全程开车要五个小时左右，车上有司机也有工作人员，一半在聊天一半在补眠，走出柏油路后，剩下的干道都是砾石路，路面凹凸不平、充满碎石，车身摇摇晃晃前进。
　　官渺原本缩在陆珩怀里打盹，被摇醒后脑袋扣着鸭舌帽缩在车后座，因为睡眠不足整个人气压贼低。
　　直到车子开进沙漠，她才感觉整个人活了过来。

　　一座座由红色沙子堆砌而成的山丘高低起伏，在地平线上延绵不绝，光影壮美，瞬间牢牢攥住人们的目光。
　　太阳照射在背上热辣辣地发烫，官渺在背心外面穿了件风衣，从头到脚包裹严实，下车后踩着松软的细沙，深一脚浅一脚走向远处的沙丘。
　　陆珩跟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影替她挡去了部分阳光，男生倒不怎么注重防晒，他只戴副墨镜挡挡光线，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
　　走出热闹的人群，官渺伸手拨了下额间的发丝，开口说道：“以前我特别想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远离世俗喧嚣那种，所以一度对沙漠充满了好奇与渴望。”
　　“现在还有这种念头？”
　　男人声线清冽，目光一直黏在她的身上。
　　“没了，这种地方要是旅游偶尔来一次还行，真要定居，估计不到一个星期我就会灰溜溜滚回大城市。”
　　沙漠就像一位孤独的老人，静默地迎来送往，极少数人会为它而停驻。
　　少年人总有认不清现实的幻想。

　　陆珩勾起唇角，眉眼染上笑意：“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
　　“我们”这个词听起来着实可爱，官渺顷刻了解他的用意，故作恶劣地回：“下次谁和谁来说不准呢，未来的事情哪能预料。”
　　语音未落，男人从背后搂过来，胳膊懒洋洋搭在她肩上，视线俯视她，话题跳跃极快：“宝贝，要不要接个吻？”
　　官渺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脑子宕机了几秒，迟钝地回：“你想干嘛？”
　　在她开口的空隙，他压上来含住她的柔软，温柔摩挲，辗转连流了片刻，而后轻咬她一口，不舍地松开。
　　官渺双眼迷茫，纤长的睫毛扑闪着，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喏。”陆珩手腕一转，将手机屏幕对准她。
　　官渺才发现，那上面赫然是他俩刚才的接吻照。
　　“宝贝你这样我很没安全感的，”陆珩的口吻带了几分不正经，“不早点给自己正正名，要是哪天有不长眼的狗男人偷偷勾搭你，我不得哭特惨。”
　　听他的话，像是要公开似的。
　　官渺伸过去按住手机，企图拿过来时，陆珩缓缓抬高手臂，一只手罩在她脑袋上，牢牢控制她的举动。
　　“慌什么，”陆珩老神在在，手上的动作没停，“不发微博，就发朋友圈。”
　　要不是考虑到官渺排斥被公众探讨隐私，陆珩指定一早发微博向广大人民群众炫耀去了。
　　官渺深深吸了口气，莫名觉得自己挺渣的，有些别扭地打商量：“要不换张照片？”
　　万一让他那些长辈亲戚看到，会不会觉得这女孩有点轻浮？
　　陆珩迟疑半秒，有些不情愿地喊来旁边的工作人员，由对方掌镜给他们拍了张合影。

　　深蓝色的天空，锈红色的沙丘，阳光热烈到晃眼，在光线照射下，身后沙丘顶部形成强烈的明暗对比关系。
　　登对的男女并肩而立，官渺笑着看向镜头，陆珩却是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最动人的瞬间，永远是最无意的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