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渺谁之思》林沚

37、跨年

　　跨年这天，官渺带上礼物回奶奶家。
　　进屋后手头的大包小包被阿姨接过，屋里开了暖气有些热，她将外套脱下，顺手挂到置衣架上。
　　奶奶和大伯母在客厅里坐着看电视，听到动静纷纷回头，热情招呼她过去。
　　家里的男人都厨房里准备晚餐，期间官潮从里头出来，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和他面对面碰上那一刻，官渺还是难免有些尴尬。
　　她貌似在壳里待的时间有点久。
　　官渺摸摸鼻子，本来张嘴想说些什么，话到喉咙又哽住，到底只喊了声“哥”便作罢。
　　官潮眉宇间有几分凛冽的冷感，看都没看她一眼，“嗯”了一声，拿起茶几上的空果盘回厨房。

　　各大卫视争奇斗艳，一律直播进行跨年演唱会，众星云集，看得人眼花缭乱。
　　奶奶近期沉迷一部民国热播剧，该剧组今晚有合体献唱，和陆珩的节目刚好在同一个台。
　　官渺不好当着长辈们的面玩手机，漫不经心跟着观看节目。
　　正在唱歌的女明星连口型都没对上，好几次话筒还没对上嘴，歌声就出来了。
　　奶奶看得眉头紧皱：“哎呦，怎么还假唱嘞，一点都不尊重舞台和观众，我看她在舞台上假唱，还不如打开音乐播放器。”
　　大伯母在边上搭腔：“就是，需要唱歌的节目，干脆请专业歌手来唱不就好，整这些乱七八糟玩意看着真糟心。”
　　官渺没吱声，听她俩你一句我一句，把这女明星批得一无是处。
　　碰巧官潮端着装满的果盘出来，奶奶逮住机会问他这位圈内人：“现在当明星赚钱这么容易的？上去对对口型就能完成演出？”
　　“晚会性质决定的，”官潮把洗好的草莓喂给奶奶，“当然也有能力的问题，很多歌手的现场不合格，加上音响设备和技术不过关，走音、车祸是常态，如果来真唱的，那观赏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稍微有点职业道德的人都不该这么做，”奶奶气呼呼咬了口草莓，含糊道，“这不是糊弄观众是什么，没这份能力偏要挣这份钱。”
　　“您别操心了，”官潮搁下果盘，“看这玩意不就图个喜庆，不喜欢换一个台得了。”
　　闻言，官渺忍不住瞥他一眼，心里嘀咕这人怎么跟吃炸.药包一样，连奶奶都敢呛声。
　　果不其然，奶奶抡起巴掌呼了下他后背，开始挤兑：“走走走，做你的饭去，别在这挡我电视。”

　　官潮被轰回厨房，只剩下女明星尴尬的歌声在客厅里回荡着。
　　好不容易挨到下一个舞蹈节目，奶奶突然转头凑近官渺，朝她眨了一下眼睛，小声问道：“和水水闹矛盾了？”
　　官渺一顿：“没呢，我跟他闹什么矛盾。”
　　“那我刚才问他你什么时候过来，他怎么回我不知道。”
　　“我跟他又不住一起，什么时间出门他当然不清楚。”
　　奶奶当即撅起嘴，显然是不满意她的回答：“行吧，你们年轻人现在有自己的小秘密，不带老人家玩正常。”
　　“瞧您这话说的，”官渺略感头疼，“现在又不像小时候，我哪能天天在他身后当跟屁虫，长大了不都有自己的生活。”
　　奶奶颇无奈：“你给我来这套？”
　　“您有空还是多催催我哥给您找个孙媳妇吧，他有点事情做，还能少来管我。”
　　官渺的本意是扯开话题，不成想她这话刚说完，便听见后头传来重重的嗤笑声。
　　背脊僵住那一刻，后头那人的话毫不留情砸过来：“哪能啊，我管谁都不敢管你。”

　　一顿团圆饭吃的食不知味，官渺吃完饭果断开溜，一个人开车去了海边。
　　一层层浪拍在沙滩上，海风吹过，能嗅见咸湿的味道。
　　社交软件信息不断，五湖四海的新年祝福涌进来，官渺躺在车前盖上，握着手机一一回复。
　　身后的长发随风扬起又落下，指尖被冷空气冻得发红，官渺点燃香烟，望着昏暗的天吐出青烟。
　　且不说月亮，连星星也不见一颗，这里离市中心挺远，不远处的阴影忽然亮起点点亮光，有几个学生玩着烟花棒，点着之后就开始愉快地挥来挥去，嬉笑声清晰可闻。
　　官渺跟着笑，于是大半个晚上，就在看他们凹造型摆拍中悄然度过。

　　临近午夜，气温骤降，官渺钻回车里，点开视频播放器，刚好听见主持人在报送下一个节目。
　　舞台灯光聚焦，陆珩以吊威亚从天而降的方式出场，他穿件绘有艺术线条的白衬衫，衣领扣子没扣全，下着黑色长裤，简单的黑白配，却被他穿出全然不同的感觉。
　　很多粉丝早已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尖叫声不断，现场气氛瞬间点燃。
　　划水的唱跳艺人甩甩胳膊动动嘴，骗骗粉丝捞捞钱。真正端正态度的艺人，乐感和表情非常到位，气息控制、体力堪称绝佳。
　　陆珩的声线很有辨识度，跟他平日里说话不同，带点低沉的烟嗓，有强烈的画面感和故事带入感，非常能让人动心动情。
　　尽管不是唱跳出身，全开麦的舞台，陆珩已经做到可圈可点。

　　跨年演唱会接近尾声，陆珩一路乘着火箭登顶热搜，评论里有夸他全能艺人的，也有人笑称他是被演戏耽误的唱跳歌手。
　　陆粉随自家艺人，都挺佛系随和，不撕不骂，路人缘非常好，比起别家天天撕架，他们还能乐呵呵吃起自家的瓜。
　　官渺将刷到的舞台照随手点了保存，微信信息一条接一条冒出来，震得她手发麻。
　　陆珩：【还在奶奶家？我这边刚结束，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夜宵。】
　　陆珩：【还有边晨赵良琦他们，来不？开车过去接你。】
　　两人的关系在陆珩的工作团队那儿，算是知而不宣，官渺没什么好矫情的，回信息问他地址。

　　时间刚过凌晨一点半，当地知名的小吃街依旧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聚餐地点在穿过热闹小吃街后的高档餐厅，官渺换上高跟鞋下车，和不远处的一群人迎面碰上。
　　陆珩戴着黑色口罩走在人群中央，他换了身休闲装，短发有些凌乱，赵良琦凑在他耳边嘀咕了声，他抬起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官渺这人存在感十足，往那一站就是风景，虽然目光一如既往的清冷，但嘴角有不太明显的笑意。
　　下一刻，陆珩加快脚步到她跟前，长臂一伸，浑不在意身后人好奇的目光，将她揽进怀里。
　　官渺顺势将手搭着他胳膊，摸见单薄的衣料，微微启唇：“你不冷的嘛？”
　　那么平淡的、不经意的温柔。
　　陆珩心情甚好，摇头答：“刚在台上蹦蹦跳跳，这会儿不冷。”
　　而后温热的掌心细密圈住她冰凉的手，紧紧牵住。

　　其他人强行按捺住磕真人CP的雀跃心情，一路护送他俩进包厢。
　　里头一位做美术设计的小姑娘，对官渺很是崇拜，又是帮忙勾菜单又是递纸巾的，比陆珩这男朋友还勤快。
　　赵良琦笑得不见眼：“田晗，你再献多点殷勤，年终奖都没了。”
　　田晗目光躲闪，瞥见陆珩高深莫测的神情，求生欲忽然上线：“哈，这不担心渺渺姐认生嘛，之前还收过她亲手做的圣诞礼物，照顾点是应该的。”
　　气氛有那么一点点的微妙。
　　官渺友善地笑笑：“谢谢，你很可爱。”
　　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几个人和官渺熟络了七八分。
　　和普通人相处一样，没什么架子，也没什么次元壁，该聊的聊，该乐呵的乐呵。

　　期间陆珩出去接电话，田晗立刻凑到官渺跟前，压低声音同她八卦：“渺渺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和珩哥公开啊？”
　　官渺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你俩的‘很妙’CP粉超级多，天天有粉丝在微博打卡你俩今天官宣了没，你多担待，磕糖太不容易了。”
　　官渺撩起颊边生出痒意的碎发，低笑了声：“所以你是CP粉？”
　　“对啊，”田晗大方承认，“不过我也知道，珩哥和你把私生活看得重，不喜欢曝露在媒体之下。”
　　官渺下巴微抬，朝她点点头：“顺其自然吧，我和他谈恋爱，犯不着搞得人尽皆知。”
　　田晗这CP粉粉头瞬间没了骨气：“我蛮赞同的，好在珩哥现在走的是实力派，他的粉丝也理智，就算你们未来打算公开，也不是什么大事。”

　　任何还没转型成功的流量明星，公开恋情无异于自杀，只有那种演技好或者唱功好、积攒无数路人缘的实力派，才有资格为所欲为。
　　陆珩现今靠的是作品说话，反而是大把粉丝在催他赶紧脱单。

　　官渺喝了口水润嗓，接着聊：“你们以前遇见过极端粉丝吗？”
　　“你说的私生吧，我进工作室不到两年，听小琦他们聊过，珩哥前几年未公开的行程和工作都有私生跟踪、偷拍，电话号码也泄露过，有一次还差点追尾。”
　　田晗见她有意了解，彻底打开话匣子。
　　“我觉得私生不算粉丝，这群人戾气很重，为了满足自己的掌控欲，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们的爱是裹着蜂蜜的刀子，盲目、自私、无知又疯狂。圈内有个一夜爆红的爱豆，就因为私生的疯狂偷拍和尾随，至今每几个星期就要搬一次家，跟只漂泊无定的鸟似的，居无定所。”
　　官渺坐直身子，不禁问：“那陆珩现在还会有私生困扰吗？”
　　“有肯定是有，不过极少了，珩哥还经常在微博上发言，坚决抵制一切私生行为，粉丝们也自觉遵守，加上我们的行程保密工作做的特别好，算是在可控范围之内。”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人生是自己的，追星追的也是别人的人生。
　　遥不可及的人，远远看着对方发光发热就好，把他当成一个努力的目标，去促使自己变得更加优秀。
　　也许某一天，你们会在合适的场合相见。
　　你已然足够优秀，看他的目光不再闪躲，充满了比肩相待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