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之雪》北木轻烟

4、第四章 并蒂莲

　　千瞳伏在地上哭的精疲力竭，沙库感受她的痛苦，哼哼唧唧凑过来它的大脑袋拱着。树上的小鸟儿本来这个时间就准备起来捕食的，被这惊天动地的哭声惊地扑哧扑哧离巢而去。
　　冷声之人默默起身，用树枝扒开篝火的余炽，里面埋着几个薯块。
　　一个热乎乎的薯块塞到哭累了正在发傻的千瞳手中，她迟疑的抬起头却只见那个背影走入林子深处。须臾，冷声之人手持碧绿的竹筒又回来了，依然是一声不吭把水往她面前一放，千瞳呆呆的看着，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猛然冲过去跪下一把抱住那人的腿。
　　“恩人，你是怎么救下我的，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瘦瘦白白很漂亮的女孩啊，求求你告诉我。”
　　冷声之人像是被唬了一跳，伸手去拉千瞳起来，可她死死坠住他的腿，像着了魔似的不停地说“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
　　“你被浪冲到海滩上，是沙库发现了你。”冷声之人无奈说道“我没看到其他人，不过那样大的风暴你都能活下来，其他人未必就没有这样的好运。”
　　千瞳第一次听冷声之人说这样长的一段话，声音也不似前日那样冰冷了，虽是短短几句话却像给了她无穷的力量和希望。“是的，我都活下来了，瑶瑶一定也会活下来的，我一定要找到你，一定。”
　　有了希望就有了动力，千瞳大口大口的吞咽着薯块，噎到了喝几口水顺顺，人也精神了很多。
　　冷声之人继续沉默着。
　　“我叫千瞳，是瞳之国的人，请问恩人尊姓大名”
　　沉默。
　　“你是住在这个岛上的么，怎么没看到其他人啊，难道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么”
　　皱着眉头的沉默。
　　“沙库是从哪里弄来的呢，这么大可又这么温顺的狗第一次见到呢。”
　　沙库听到它的名字，似乎明白是在夸自己，尾巴摇的地上落叶乱飞，口水直滴。
　　“请问怎么样能离开这个岛呢，你有船么，如果你有我可不可以买下你的船，当然我现在没有钱，但我可以先欠着，哦，对了，我的命都是你救的，我欠你的就多了，大恩不言谢，千瞳以后自会肝脑涂地以命相报。”
　　“你可不可以帮我一起找瑶瑶，就是那个瘦瘦白白很漂亮的小女孩，我们可以用很多稀世珍宝来报答你”
　　千瞳像个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跟在那人后面，沙库开心地跟在千瞳身后，那人一转身，两人一狗撞到一起，千瞳吓得赶紧后退，但没一会儿又跟了上去。
　　“恩人，你考虑好了么，能帮我找船找瑶瑶么，总之要找到瑶瑶我必须先离开这个岛才行，而离开这个岛就必须得有船，可是我又没有船，这个岛只有你，所以我只能再求你了”
　　千瞳锲而不舍的跟在后面，但是适当的保留了一点距离，她怕万一他突然又转身，地上长满了湿漉漉的苔藓，千瞳低着头小心的走着。
　　“你看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岛上只有沙库陪你多没意思，你一定也想出去看看吧，出去看看真的很好，你看我以前就待在瞳之国那么大的宫殿里，我觉得已经很不错了，可是出了宫门才发现，哇，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呢，你看你这个岛才------”
　　千瞳像念经一样正说个不停，抬头望向那人，突然嘴巴张的能塞下颗鸡蛋，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伸手遮住双眼，扭过身去。
　　一个健壮、肌肉发达的上半身裸露在林间的缕缕阳光下，冷声之人褪去长衫，仅存一条长裤站在前方。
　　“你想干嘛，你怎么能这样啊”千瞳几乎要哭出声来。
　　“我要洗澡，请问你想干嘛？偷窥么？”
　　千瞳微侧过身子，从指缝中望去，林中居然有一泓清澈的泉眼，还汩汩的冒着气泡。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说话，我不知道你要洗澡，我真的不是要偷窥啊，我这就走这就走”千瞳觉得自己真的要窘死了，也不顾地滑，连滚带爬地向来路冲出去。
　　身后传来扑通的落水声。
　　千瞳惊魂未定的回到篝火堆旁，火已经熄灭，她缓缓坐下，抱着身子，发着呆。
　　仿佛过了很久，那人回来了，沙库跟在后面连蹦带跳的冲到千瞳身旁，撒着欢。
　　“那是个温泉，你也可以去洗一下”一套叠好的干净衣服递到千瞳面前。
　　千瞳迟疑的抬起头，冷声之人眼中依然不带一丝感情，只是声音不似那么冷漠了。
　　“放心，我才懒得偷窥，你可以把沙库带去放哨。”似乎看出千瞳的疑虑，冷声之人放下衣服转身向泉眼相反的方向走去，“先洗热泉，再冲旁边的冷泉”远远的又抛下一句话。

　　千瞳这才觉得自己真是又脏又臭，浑身也很痒，是啊，好像从上了海船之后就没有好好洗过澡。
　　拿起衣服，带上沙库，千瞳奔向泉眼。
　　润滑的泉水浸泡着雪白的身躯，千瞳闭眼沉浸在温润的泉水里，浑身说不出来的舒畅，林间的小鸟在啼啾，阳光从叶间泻下，照在泉眼上，沙库懒散的躺在地上，冲起了瞌睡。
　　突然像想起了什么，千瞳猛然睁开眼睛，仔细打量自己的身躯，印象中自己应该受了很重的伤，好像还流了不少血，伤口要是浸在水中应该很疼，可是很奇怪，居然一丝伤痕也没有，细腻白滑的肌肤如稀世白玉般无瑕。
　　是自己记错了吧，可能是呛了太多水，把大脑都呛糊涂了，千瞳疑惑的起身，拿起脏衣服遮住身体走向紧挨着的冷泉。
　　沙库突然受了惊吓般睁开了双眼，惊恐的盯着千瞳的背影。
　　两朵娇艳欲滴的红色并蒂莲半开在细腻洁白的玉背上，露出一丝丝的诡异。
　　沙库低下头催眠般的又睡着了。
　　冷泉的水像是从冰川流过来的，寒的刺骨，才泡过温泉的微热身体一浸，千瞳忍不住打了几个寒噤，几欲起身，但是很快就有一种从身体内部自然而发的舒畅感灌满全身，让千瞳迷恋的又躺了下去。
　　太阳西斜，千瞳才恋恋不舍的从泉水中起身，浑身说不出的轻松畅快，换上那人给的衣服，千瞳很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套很美的罗裙，里面莪绿的抹胸，下面素色锦的长裤，外面一件带点淡淡黄的长罩衫，居然全是丝绸的，这让她很错愕，对那人愈发感到迷茫。
　　沙库似乎睡了一个好觉，伸了好几个懒腰才跟在千瞳后面。
　　篝火又燃了起来，那人不知从哪打的野兔架在火上烤着，看到千瞳的一刹那，居然有着一丝温柔涂抹在他眼中，但转瞬即逝。
　　“这么美这么贵重的衣服你是从哪里弄来的呢，不过我真的好喜欢，我会把这衣服也记到帐上，以后一起加倍奉还”千瞳又开始絮叨。
　　“快吃吧，吃完还要赶路”那人不耐烦的撕下一只兔腿给千瞳。
　　“赶路？去哪里？有船啦，太好了，你是从哪里弄的船啊，你真的太厉害了”千瞳雀跃着。
　　“没有船，是去岛的另一端”
　　千瞳如泄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一声不吭的啃着兔腿。

　　出发的时候已是乌金沉海，晚霞在天空褪去最后一丝颜色。
　　冷声之人点了两个火把，千瞳擎了一支，跟在后面胆战心惊的走着。
　　原来这个岛极大，千瞳他们一直待的是岛的南端，海滩旁的一片密林边，现在去岛的北端，中间甚至还要翻几座小山丘，千瞳开始还能跟上那人的步伐，可是没多久就开始气喘吁吁。
　　“我真的走不动了，我们歇一会吧，为什么要在这么黑的晚上赶路啊，我们应该在原地再待一宿，天亮再出发啊。”千瞳忍不住抱怨道。
　　那人默不作声，伸手拉起千瞳，千瞳被冰的打了个寒噤。
　　“你骑沙库吧”
　　“什么？你让我骑狗？”千瞳觉得不是自己的耳朵有问题就是那人的大脑有问题。
　　一个呼哨，本来跑到前面的沙库箭一般窜回。
　　千瞳傻傻地望着沙库，沙库确实是只体型硕大的狗，小马驹比起来怕也没它大，只是自己怎么说也是个正常身高的人啊，沙库哪能经得住。
　　那人抓住千瞳的手轻轻一提，千瞳居然跃身上————狗，沙库的身上真的很柔软，而且沙库似乎更兴奋了，居然载着千瞳向前飞奔而去，她吓得一把搂住沙库的脖子，惊叫着。
　　赶路的速度一下大大提高了，原来冷声之人开始一直是照顾着千瞳的步速，没有走快，现在放开走了，一会儿就翻越了一座山丘。
　　千瞳开始是眼都不敢睁，沙库跑的飞快，一点也不像身上还骑了个人，一会儿她适应了沙库的速度，缓缓睁开眼睛，手中的火把不知什么时候丢了，一定是刚上狗的时候失手掉了，那人也扔了手里的火把，仿佛这是白天，大步流星的飞奔着。
　　千瞳抬眼看着天空，一轮皎月高悬天空，漫天繁星点缀四周，海浪声远远传来，身畔的密林草丛中偶尔能看见星星点点的亮，那是动物的眼睛，远远的观望着这俩人一狗赶夜路的奇观。

　　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停下来了。
　　这是一片开阔地，孤零零的几段残壁断垣散落其中，千瞳下了狗，腿有些麻，忍不住蹦蹦跳跳在那活动筋骨，转眼看见那人默然伫立在月色之下，月光水一样泻下，洒落在身上，周遭都在散发着光辉，微风轻拂，衣袂翻卷，仿佛一股巨大的哀伤侵袭着他，千瞳不经有些迷惘，这个人似乎成了另一个人。
　　千瞳不敢吭声，沙库也很乖巧的静卧在一旁。
　　良久，那人缓缓说道“走吧，到屋里去吧”
　　“屋里？这哪有房子啊？”千瞳不经嘀咕。可还是乖乖跟在那人后面 。
　　往前走了大约三四分钟 ，拐了个弯，居然 ，真有房子。
　　一座小茅屋立在一棵大树下，那人推门而入，很明显门没有上锁，一盏油灯瞬间就被点亮，千瞳不经赞叹这点灯速度，瞳之国的宫中每晚点灯那个折腾啊，还有专门的司明长，专门负责点灯。
　　油灯不大，灯火如豆，却把屋子照的雪亮。
　　千瞳四处打量着，用家徒四壁来形容真不为过，一个方桌，两把椅子，一个灶台，外屋就这些了，不过倒是很干净。里面那半间，千瞳伸头看了眼，不经暗暗叫苦，只有一张窄窄的木床，一床简单的被褥。
　　“今晚你住屋里，我在外间睡。”那人仿佛看出千瞳的心思。
　　“那怎么好意思，这是你的房间，你是主人，外间连个床都没有，还是我住外间吧。”千瞳暗喜，嘴上客气着。
　　“那好吧。”
　　千瞳嘴巴张的老大，暗暗后悔。
　　那人进了里屋，把床上的被褥抱了出来放到地上，千瞳满脸黑线，还想再客套两句，突然闭上了嘴巴，只怕再假客气这被褥都没得用了。
　　不过这样已经很好了，想想这几天都是幕天席地，现在还有屋子住，还有被子用，千瞳又开始乐观起来。
　　沙库也窜进屋子，很自然的偎在千瞳身边，她叹口气，这狗哪像是那人喂的，倒像是自己养大的，不过有这样的暖和褥子傍身真的不冷了。
　　千瞳眼睛闭睁之间，一夜已然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