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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权宜之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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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天的炮火裹挟着滚滚热浪,炽热的火舌腾空窜起,硝烟弥漫,哀嚎声此起,轰鸣声彼伏。
在一片火光之中,点点星火以燎原之势迅速向一处汇聚,影影绰绰融出一个人影。那人嗓音低沉,温润如玉,开口似是吟诗一般。
——十世。
是谁?
——站起来,你不可就此倒下,十世。
可是...
火光中人影骤然一变,突然之间幻化成了自己熟悉的身影。
——蠢纲,这种程度就倒下话可不能称之为一位合格的皇帝!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身影浮现上来。
——十世,我将永远追随于您。
——阿纲,我将永远伴随在你身侧。
——沢田,极限地站起来啊!
——纲哥,十人份的章鱼烧,分你一半!
——彭格列,Kufufu,果然只有这种程度了吗?
——沢田纲吉,别摆出一副草食动物的样子。
纲吉猛然睁眼,目光涣散地盯着云顶失神,喧嚣的耳鸣声仍不绝于耳,令人耳晕目眩头疼欲裂。背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像是上百只小虫在不断噬咬。
“陛下,您醒了啊?”
纲吉蓦地转头,一片海鬆色便悄然入眼,只见那人嘴里衔着根糖,眼神慵懒地从自己身上轻轻扫过,不疾不徐地给斟上一碗茶递了过来,“喝口茶润润?”
茶杯在空中滞留了片刻,沢田纲吉此刻的思绪一团乱麻故而没有立即伸手去接,那人也不着急,仍然保持着递出的动作。纲吉迟疑了片刻,伸手接了过来。轻轻啜上一口,一股清淡的茶香在嘴里蔓延开来,絮乱的内心也渐渐归于平静。纲吉盯着碗里的茶稍稍异然,竟是自己最熟悉不过的味道。
“这是当年从彭格列带来的玉露茶,”那人补充道,“现在感觉如何?可否哪里不适?”说话的音调几乎没有什么起伏,纲吉不禁抬头去看他的眼神,平静如水,毫无波澜。
“我...”纲吉思忖了须臾,不确定般得开口:“我还活着吗?”
闻言,那人神色虽然未有分毫的变化,但纲吉总感觉那淡然的眼神之中突然多了一份看傻子的意味。
“您觉得呢?”那人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额...”纲吉这才谨慎地环视了一圈四周,一切都如此陌生,这里建筑风格与彭格列完全不一样,殿内也是沉闷的色调,乍眼一瞧,好似一个黑乎乎的无底洞,但凡入夜熄了灯定是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米鲁菲欧。”那人平静地回答。
“哦,难怪...等等!”纲吉猛地从塌上窜了起来,他双手用力地搭在那人肩上,“你再说一遍,这是哪?”
“米鲁菲欧,玄宫,无守阁。”
“......”他居然跑到敌方的阵营里来了?!
“那你是?”
“您不记得我了?”
“......”
“您不记得是您把我送到了这里来的吗?”
“啊?莫非你是...”眼神不经意地瞥到那缕金色的小卷毛,“斯帕纳!”
半个时辰后
“事情的经过就是如此了,虽然派军在边界埋伏彭格列的确是正一的意思。”
“但是只有如此做,才能让我捡回一条命,”纲吉哑然失笑:“多谢!”经过一番长谈,纲吉算是理清了事情的大致脉络。
“恩,不然等您到了米鲁菲欧境内,就是死路一条。”斯帕纳平静道:“不过令我异然的是,您明知这是一场鸿门宴,为何要赴?”
纲吉苦笑了一声,道:“有些事情不是我想不想去做,而是不得不做。”
斯帕纳再度往碗里斟满茶,将手边的点心盘子往纲吉面前推了一推,漫不经心地开口:“若是您真的死了呢?”
“我怎会死?”纲吉毫不见外的将盘子里的点心拿了过来,笑道:“不然要你们来干嘛的?”
居然厚颜无耻的承认了,果然你当初就是派我俩来米鲁菲欧当卧底的吧。
谁知点心刚入口没一会儿便吐了出来,纲吉脸色扭曲道:“你们米鲁菲欧的糖是不要钱的吗?”他皱着眉头:“齁甜!”
“这是棉花糖。”
“什么?”纲吉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糖。
“米鲁菲欧的特产,白兰的最爱。陛下吃不惯啊?”
这爱甜到齁死人的程度让纲吉无端念起了六道骸,不,白兰杰索还要更胜十筹!
“正一姐姐那边人多不安全,所以您只有委身屈就到我这儿当宫女了。”
“无妨,你这儿也正好清净…等等!”纲吉突然站了起来,“你最后说了什么?”
斯帕纳对外头唤了一声:“都进来吧。”
只见一群宫女太监鱼贯而入,规规矩矩在殿内立了两排。
斯帕纳将纲吉往众人眼前一推,不紧不慢道:“这位就是新来的宫女,叫…”尾声陡然上扬:“纲子。”
纲吉:“………”别随随便便给别人乱起名啊!
“纲子,”斯帕纳拍了拍他的肩,温声道:“给众人打个招呼吧。”
纲吉:什么情况?朕怎么就成了你的宫女了?
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眼下唯有权宜之计。于是,纲吉害羞似的摸了摸头,梗着喉咙让声音变了个调,尬笑道:“初来乍到,请各位多多指教。”
众人朝他略一点头算作回礼。
“嗯,既然都认识了就都下去吧。”
“是,夫人。”
待众人一退,纲吉蓦地黑了脸色:“我当初好像没有计划给你当宫女这回事。”
斯帕纳依然面色平静地叼着棒棒糖:“所以说计划赶不上变化,计划也要与时俱进的对吧?”
纲吉:“我……”
“您还是委屈一下装作女子比较好,不然白兰会发现的。”斯帕纳把早已备好的宫女服朝他怀里一塞,略微一笑。
“等等,”纲吉满头雾水,“一个人高马大的宫女才会更让人起疑心吧?”
“不,”斯帕纳摇摇头,“在米鲁菲欧就见怪不怪。如果你见到白兰的后妃你就明白了。”
“怎么?”纲吉挑了挑眉,不知想起什么又转了个话茬:“莫非白兰的后宫千姿卓越,美人无数,所以你惨遭冷落了?”
“不是。”斯帕纳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您见到就自然明白了。”
“对了,您得干活,不然吃闲饭也会令人起疑的。”
“......”这算什么事,居然要我堂堂彭格列的九五之尊来给你当杂役宫女使唤???
罢了,人在屋檐下。
纲吉谦恭道:“是,夫人。”
沢田纲吉在无守阁当了几日的宫女,斯帕纳就听了几日的投诉。
“夫人呐,你那是哪寻来的宫女,生得人高马大,身体壮实,小脸精神的,可干起活来那是一个毛手毛脚的,干啥啥不行!”
“您那哪是找了位宫女,我看您是寻了个败家的回来,擦个桌子都能擦出个窟窿,扫个地把扫把折了,您看花坛里的那花她刚接手不到三天,死了。”
“夫人,她那哪是伺候人的命?我看她那是让人伺候的命。”
纲吉刚被管事嬷嬷揪着耳提面命了一通,还被罚了不许用晚膳,这会儿心情极差。望着天用力地揉了揉头发,惆怅道:“这都算什么事啊!”
“陛下。”斯帕纳突然出现,心情颇好地从袖子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吃糖么?”
纲吉接过,麻利地撕开了包装叼在嘴里,定定地看着斯帕纳,质问道:“敢情您这都给我满打满算好了啊。”
“嗯?”斯帕纳不解。
“遭遇不测家道中落流离失所的失足少女。”纲吉冷笑了一声:“这身世编排的我给满分!赶明儿回彭格列给戏班子写剧本可好?”
斯帕纳悠然道:“一般凄苦的身世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心。不然就您这今天砸个罐子明日蔫死一坛花的,可就不是罚一顿晚膳那样简单了。我这是在帮您,陛下。”
“亏你想的出来!”纲吉嗔怪了一声。
斯帕纳淡然一笑,快速朝四周看了一圈,朝他使了个眼色,纲吉会意,随后两人便悄然无声地入了厢房。
即便如此小心谨慎,还是要防止隔墙有耳。斯帕纳压低嗓子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今日正一同我说,素宫有几人与玄宫的幻长使又被白兰派出去征战了。”
纲吉蹙眉:“这里头肯定有问题。”
“而且白兰往日每次召幸他们的时候几乎都是一群的。”
“一群?”纲吉嗤笑道:“他不怕精尽人亡啊!”
斯帕纳沉默了一会儿,“...嗯,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他看向沢田纲吉的眼神突然有点复杂。
“开个玩笑!”纲吉立马又正色道:“当初白兰派出与彭格列交战的可是叫六弔花?”
“是,且六弔花的原身就是那群妃嫔。”
纲吉沉思少许,断然道:“看来有些人并非妃嫔,而是白兰养的一群兵器。”
“对了,如今素宫那里除去入江一共还余几人?”
“加上雷守阁那位从不露面的话,一共是六人。”
六!
听到这数字纲吉不免心头一动:果然有问题!
“斯帕纳,我突然有点怀疑…”
斯帕纳心领神会,于是点点头。
“如若是真的话,你和入江恐怕都会有危险。”纲吉快速道:“尽快安排我与入江见一面。”
“……”
见斯帕纳不言语,纲吉一脸困惑地看着他,“怎么了?”
只听斯帕纳淡淡道:“您忘了,您现在可是我的人质。”
纲吉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你到底跟谁一边啊?”
“随心。”斯帕纳悠然自得,“我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
“你...”纲吉敛了敛怒气,尽量心平气和道:“我们现在来商量一下…”
“白兰对正一挺好的。”
“我的意思是...”
“白兰对我也挺好的。”
“......”
“你到底帮谁???”
“陛下,”斯帕纳嚼了嚼嘴里的糖,不紧不慢道:“您是要我帮着母家对付亲家吗?于情于理这都不合适。”
“...还不到五年你就忘记彭格列是你亲爱的祖国了吗?”朕对你很失望。
“陛下我问您,”斯帕纳从容不迫的反问道:“倘若皇后和雀姬一起掉水里,你救谁?”
“……”
“他们两个怎么会...”
“倘若。”
“他们两个都会...”
“前提是他们都不识水性。”斯帕纳飞快地补充道。
“……”
至此一道千古难题就这么流传了下来。
纲吉黑着脸:“我觉得他们两个会把我拉下水。”
“那我也可以把您拉下水啊!”
到底谁才是谁派来的叛徒啊,沢田纲吉此时有些怀疑人生。
最后纲吉只得再度仰天怅然长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嫁出去的闺女就跟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