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孩子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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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牛票是真贵。
而且现在问题都已经不是贵不贵了，而是她根本买不到黄牛票——根据她的观察，现在愿意出票的基本都是骗子了。
果然买不到。
权蘅垂头丧气地在办公室收拾教案。
她觉得自己这个性格实在有点不好——如果别人毫无利益关系地纯粹为她好，那她就会想把自己的心肝都剖出来献给对方。而在上头的那一刻，她的脑容量完全剩不下哪怕一平方毫米的空间，用来想想后果。她哪儿能有什么办法啊？她根本就是为了哄小许才表现得那么铁口的！
现在好了，小许真以为她能搞到票，已经开始在定制双份应援品了。
她还不能说，唉。
她倒不是后悔把票给了小许——答应了的事情她从来不后悔，票没了说到底也是她自己的原因。反正小许确实很开心，这就够了。
关键在于，她当时是承诺了南牧郊要去看他比赛的，现在她不能去了，这就是失约。
而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失那个人的约。
不想失约，就得想办法解决。发现买不到票之后，权蘅又去找了叶瑜，想要旁敲侧击，先问问南牧郊手里还有没有多的票。
“南哥有几张票？”叶瑜说，“我记得他说过他有三张票。”
“只有……三张？”
“啊，是啊。这次活动主要是给南哥战队造势的，请的媒体很多，好像没留太多私人票。南哥真够意思，都这样了还给了我一张——对了，权老师，他给你票了吧？”叶瑜挤眉弄眼地说。
权蘅表示你该去上课了。
“切，真没意思，”叶瑜摆摆手，蹦蹦跳跳地回教室了，“权老师，到时候现场见！”他好像很笃定南牧郊一定会把票给权蘅，因此连八卦的欲望都没有——事实有什么好八的？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她是真的没有票了。
好在表演赛还有几天，她还可以在缓刑期间再想想办法。至于办法是什么……算了，先想着吧。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撞大运了呢？
在心里第一万遍辱骂学阀之后，权蘅离开了办公室，准备去给孩子们上最后一节语文课。
你问班主任陆老师去哪儿了？嗨，那人知道这几天是权蘅在这里呆的最后岁月，把所有表签完后就躲出去了，还请了年假，看来是瘟神要走了太开心了——也可能是瘟神终于要走了，可以开始活动活动了。
想想自己已经写好的举报信，权蘅在心里为陆老师掉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权蘅推开了教室的门。
这已经是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了。教室里一如往常，在她出现的瞬间安静如无人。没有气球，没有准备好的蛋糕惊喜，也没有……算了，她也不是说在期待什么欢送会啊啥的——好吧，还是期待的。
她还在想，自己走的时候，会不会有孩子们给她准备什么惊喜。
看来她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不讨人喜欢。
轻咳了一声，权蘅清空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开始讲课。
实话实说，她讲课的水平，实在谈不上太高。每堂课都必须自己试讲很久才能把时间把握好；即使是这样，也常常会临时出现一些问题。她一直想解决这些问题，但到了最后，好像还是没能解决。这么说的话，也不能怪孩子们。
是她眼高手低，而孩子们的时间是宝贵的。
预定的内容已经讲完，权蘅看了看墙后面的钟，发现还差一分钟。不知道为什么，她明明早就知道这是最后一节课了，却直到刚刚看向钟的那一瞬间，才突然真正地意识到：时间到了，她的实习结束了。
她再也不用熬夜准备教案了。
她也再也不会见到这些孩子了。
下面的孩子仍然专注地看着她——或者说，看着她背后的黑板。有人还在抄笔记，更多的人是背脊笔挺地坐着，等着她说话。她的课一向没有人敢写作业或者是开小差，尽管她从来没有真正处罚过任何人。
想了想，她说：“孩子们，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节课了。很高兴能与你们遇见，这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件事。”此时她心里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有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非拖堂不可了，可是等到脱口的时候，却只剩下了——
“希望你们可以实现自己的梦想，成为自己想要成为的那个人。你们一定可以的，而我对此深信不疑。”
“谢谢大家。”
权蘅往旁边跨了一步，从讲台后面走了出来，站在所有人面前，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下课铃响了。
孩子们站了起来：“老师再见。”他们喊得很齐，和平时一样。
外面已经有数学老师在等着了——后面半堂答疑是属于数学的。权蘅按时下了课，朝外走的时候，心想你们这帮小没良心的，也不说点什么。
可是等她拉上门，回头从窗户看向里面上课的孩子们的时候，又觉得，其实这些都不重要了。
就好像在刚来的时候，她满脑子想的只有帮师姐报一箭之仇，连学校都没仔细看就同意来了；刚开始教学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并不太会给小孩子上课，很多教案都需要调整；在实习的过程中，她又经常失望于自己的笨拙。她好像永远都学不会与孩子们相处。那些师生之间亲密的互动，好像永远都和她无关。曾经有一段时间，她觉得自己以后永远也不要当老师了，她根本不适合。不过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她才惊讶地发现，她有多眷念这段兵荒马乱的日子，而“即将离开”的事实，又是多么让她难过。
权蘅在办公室又待了一会儿。
其实她什么都没做，最多就是去咸鱼刷了刷票。直到办公室最后一个老师都离开了、直到保安开始委婉地催促了、直到她再也不能延异了，权蘅才慢吞吞地提起包，拿上所有的表格，又把桌面最后情理了一下，走到门边，关上了灯，带上了办公室的房门。
权蘅走向校园的大门。
又是晚霞——晚霞比上次家长会的时候更浓烈了。要暗一些，所以华灯已经半上。恐怕再等两天，等过了十一月份，这个点离开学校，迎接她的就只有纯粹的灯光了吧。
一缕晚风吹过了耳边。
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权蘅下意识地回过了头。
“权老师好！”
四年级三班，权蘅当实习老师的那个班，三十四个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权蘅身后。他们乱糟糟地挤在一起，像是一团小鸡蛋，但声音却像是一个人发出的一样：
“权老师，你也一定会实现你的梦想的，我们也对此深信不疑。”
几十道童音同时在身后响起，像是小树林的枝丫，一路延伸到了天际。真整齐，是多长时间练出来的呢？这句话明明是她快放学时才说的原版啊。一切已经不得而知了。只是当声音响起的瞬间，就像是划破了天空的烟花一样，那一瞬间，世界都变亮了。
三十四张笑脸仰头看着自己。每一个人她都记得名字，每一个人她都能说出二十分钟的个人小传。她曾经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们了，但现在，她才发现，她什么都不知道。
整齐只是错觉。下一秒，孩子们就围了上来，恢复了孩子们该有的叽叽喳喳。她被挤得东倒西歪，有人塞给她一张纸，是一幅画。生怕光线不好她看不见，孩子们还拿出了手机给她照亮，各个光源混在一起，反倒让她看不清了。
权蘅不停地说：“谢谢同学们。”
又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有了一个看清画的光缝。那其实不是一幅画，而是一面字。画的中间是一个简笔画，仅仅简单勾勒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表情。下面是一行字，每一笔的颜色都不一样。周围是孩子们的签名，像是大海一样，将孤独的岛暖暖地裹在其中。
那行字，权蘅很熟悉，却又很不熟悉——因为那是她习惯写的字体。
“权老师，”女班长说，“中间的字是我们一人一笔写的。”
不笑的权老师，我们知道，你一直在对我们笑。谢谢你^_^
那行字如是写着。
“本来还计划要画画的，”蓝晓艰难地让自己的声音从中响出来，“但是实在太渣了我们的技术。”
“哪有！明明是你拖后腿！你不要共沉沦！”
“嘿，你画得更差！”
“你差，你最差！”
话题逐渐跑偏，权蘅哭笑不得，赶快劝住都快吵起来的小朋友们。不过这确实花了一点时间——顺便说一句，叶瑜在整个过程中都深藏功与名，一直躲在后面。
但她知道他一定出了很多很多的力。
就像所有人，他们都努力了。
权蘅轻轻地说：“这对我够好的了。”
“老师？”班长听到了权蘅说了句什么。
权蘅大声地说：“谢谢大家！我们都会实现我们的梦想的！”
在夜色快要落地的瞬间，权蘅心想，再也没有比孩子们更让人开心的了。
她可能以后真的会去当老师吧。
一瞬间，所有的肌肉都在颤抖，都拼命地想要做出本该就有的反应。这些挣扎的肌肉让权蘅一瞬间清醒了过来。她赶快转过头。孩子们都在这边，不要吓到她们。快，转过头缓一缓，就没人会看到了——
然后，她看到了站在夜色与华光的临界点上的、南牧郊。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孩子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