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心之途》连天牧严

9、捌:神明之城的诡异囚牢（中）

　　“什么？你说那只巨龙抓走了安黛？”

　　琥珀愤怒的捶打桌子，昂贵的银制汤碗连着碗里价值不菲的佳肴一起翻倒在地上。她颤抖的双手紧紧揪住华贵的桌布，然后用力地将一整桌的餐点掀翻在地！那对深蓝色的眼睛中燃烧着火焰，被衣服遮盖的背部密密麻麻地逐渐生长出金色的鳞片。

　　被琥珀气恼指着的阿多尼快速闪开了倒下的饭菜，只是平静地喝了口茶。说实话，她也不知道主教大人的速度这么快，竟然已经开始献上贡品。阿多尼也是刚刚透过窗户看见那只卑劣的红龙带着红色光球离开，才忽然发现的。

　　她倒是挺庆幸琥珀没有回去。

　　“是的，虽然我早就知道她会被抓走，但没想到是今天。”

　　阿多尼不仅没有忏悔，而且看上去还有些高兴。

　　“阿多尼……”

　　琥珀感到十分头疼，阿多尼不可能欺骗她，也就是说，她的确是知道红龙会抓走安黛，却并不是她让人绑走的。那么原因就落在了第三方的身上，而不是阿多尼。

　　这下好了，好歹是阿多尼带走的，琥珀还有能力救回来，被一条不知道姓名甚至没见过的龙带走，琥珀怎么救？流浪六年，琥珀没有学会什么威武的剑术，也没有使用过灵活的弓箭，体术技能是平民般的零。面对巨龙，她那半吊子的魔法更是连自救都不够！

　　看着烦恼的琥珀，阿多尼心里有些痒，她多想像从前那样趁着琥珀不注意的时候偷偷蹭进那温暖的怀抱。年纪尚小时的阿多尼可以尽情躲在那港湾里撒泼，而现在的阿多尼……她不过是琥珀恨不得再也不见的人。

　　白袍女牧师脱下自己几乎时时刻刻戴着的帽子，上面画着神明的标志，不是十字架，也不是黑山羊的角。那是一个平凡朴素的符号，就像一只简单的竖眼。琥珀看着阿多尼把帽子摘下来，有些吃惊，同时也隐隐担忧。

　　“小心，牧师除了睡觉不允许摘下帽子。”

　　琥珀曾经在曼依罗城住过长达三个月，这些严谨过头的小事情她也知道，即便她已经不太看得惯阿多尼的作为，看在从前的友好这份上，也仍然会为阿多尼担心。这或许就是琥珀出月光村以来流浪受到的最大的改变。她变得极度念旧，即使从前真心相处过的人变得十恶不赦，她也会放心不下，除非再也看不见。

　　阿多尼正是摸清楚了琥珀这种性格，才敢赌琥珀会来找她。

　　第一次来找她，只是告诉她，琥珀没有忘记她。第二次来找她……就有了两个理由。

　　心里就像孩子一样赌气的阿多尼垂着眼，她那么聪明，怎么会想不到？琥珀无非是在意那个与自己同行的屠龙者以及那个无辜的孩子。十四岁的阿多尼能做什么？也就只是蛊惑琥珀来找她而已。在琥珀看来，她始终是善嫉又顽固的小孩子。

　　“琥珀小姐，我还是有办法的。”

　　可别还把我当做小孩子呢！

　　阿多尼轻轻扯动琥珀的袖子，她的帽子被她递到琥珀的手中，像是魔女施下法术一般的诱惑从她的口中传出。被惊吓到的金色女孩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听到阿多尼的话语时，还有些胆战心惊。

　　“我会一些攻击的法术，虽然不至于击败那头龙。”

　　琥珀呆呆地接过帽子，她看着阿多尼的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她。

　　“我会在保全生命的前提下尽力救出那个屠龙者，在这之外，我有一个条件。”

　　机灵的牧师背过手去，她朝琥珀诡异的笑了笑，从自己宽大的衣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阿多尼把泛黄的羊皮纸展开平铺在之前琥珀掀翻餐肴的桌子上。

　　“这是？”

　　反应过来的琥珀紧紧攥着阿多尼的帽子，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卷羊皮纸上标记的图案和文字。这是一卷地图，是神明之城曼依罗城的地图，但它并不是地面的地图，而是地下的。

　　“是曼依罗城的牢笼，或者说，整座曼依罗城的居民，包括我，都是它的囚犯。”

　　阿多尼露出了苦笑，她向琥珀短短地讲了这两年来她亲眼目睹的那些残忍事实。

　　两年前，琥珀毅然决然离开了曼依罗城之后，想要偷偷尾随跟上的阿多尼却被身上的印记阻挡在了城门口。她猛然想到了那个被自己因为嫉妒杀死的女孩，脖子后有一个猩红的印记。

　　回到主教大人给她分配的房间后，她找遍了全身，最后在自己的脚裸上发现了一个类似的印记。那是一个浅灰色的圆形脚链标志，而那个死去的女孩身上，是血一般颜色的绞架标志。

　　只要她触碰城门或者城墙，就会从脚裸开始发热，热量再逐渐散播全身。阿多尼也想过用工具开一个洞逃出去，但城墙使用的材料很特殊，无论是使用铁铲还是魔法都无法伤害。这才使得阿多尼困在了曼依罗城。

　　不甘心的阿多尼不能接受自己被禁锢的事实，她搜寻了全城的书籍，只找到了一种模棱两可的方法——她需要龙的血液。那本写尽了神明的伟大事迹的古书又这样写着:

　　‘邪恶的巨龙将自己的血液倾洒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沾染上罪恶之血的人民失去了神明的庇护，再也无法沐浴圣光。

　　他们流离失所，并且痛恨着不再给予他们关怀的神明，成为了恶龙的同僚和仇敌。失去希望的人们拿起自己曾被天使祈福过的魔杖，挥舞着绚丽的魔法屠杀无辜的生灵，只为了实现他们无限的贪婪。’

　　后半段的描写显而易见的诋毁着炼金术士，阿多尼不屑一顾。她认为，比起那些虚伪的信徒，残忍却直白的炼金术士更使她觉得亲切。

　　阿多尼知道无法依靠自己离开这座异常无比的城市，所以她开始了处心积虑取得主教大人信任的过程。在她手上被冠上莫须有罪名处死或者不知所踪的孩子不计其数，最开始，凡是有勇气逃走的孩子她不追究，可最后，教会的污浊还是彻底侵蚀了她。

　　直到琥珀到来的一个星期前，阿多尼受主教大人的托付，亲自押送自己的两位亲人去到他指定的地点。两位亲人的其中一位，是因为与好友相恋触犯了教规的哥哥海蒂斯，另一位则是在父母赶走阿多尼后过继来的妹妹桑迪。

　　他们都不曾参与父母赶走阿多尼的暴行，海蒂斯甚至在阿多尼快要冻僵的时候援助过她。

　　主教大人指定的地点是一座地下牢狱，阴森，恐怖，并且散发着霉臭。幽暗且长满了青苔的环境让桑迪害怕地躲在了哥哥的身后哭泣，她大喊着不想要主的恩赐，并恳求她原来的表姐阿多尼放过她。

　　海蒂斯愣在了原地，他的腿再也迈不出半步，他只是盯着阿多尼，满眼的恐惧和期望。直至阿多尼冷漠地拉着绑住他们的绳子继续往前走，海蒂斯的眼神终于黯了下来，只剩下绝望和失望。

　　纵使阿多尼已经不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她也依然存有一分的良知。她不着痕迹的提醒主教大人其他的事务，使得海蒂斯和桑迪得以在那个牢笼存活一个星期之久。

　　阿多尼原本的计划只有尽可能以能够自保的方式救出海蒂斯和桑迪。但琥珀的出现打乱了她的计划。她原本以为琥珀再也不会踏足这里，却意外的在城门守卫的口中听到了这个名字，而且琥珀不是单独进城的，而是带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屠龙者。

　　现在，阿多尼有了一个全新的计划。

　　她告诉琥珀，她能够让琥珀暂时变成她的模样前往地牢，根据地图和阿多尼的描述，地牢的守卫并不森严，而且相当破败。那是阿多尼费尽心思才得知的秘密——在地牢的深处，囚禁着一条幼小的龙。只需要得到它的血液，海蒂斯和桑迪就可以重见天日。

　　“我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外城人进入那个囚笼，我希望那个人是你，琥珀。”

　　阿多尼的眼神十分诚恳，就好像两年前那个倒在路边挨冻的女孩又满怀希望地站在琥珀的面前。而琥珀，现在必须做出选择。

　　是冒着危险营救海蒂斯和桑迪来换取有几率能够保全安黛的结果，还是自己去想办法从龙穴中带回安黛？至于救这里的孩子……琥珀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可以让你信任，请让我也信任你。”

　　琥珀深吸一口气，还是把阿多尼的帽子戴在了头上。

　　金黄色的圆月挂在漆黑的天空上，无数的鬼火从帘幕上飞过，偶尔混进去几只叼着果实的蝠图斯歪歪扭扭地撞翻了从遥远的地方飞来的坏消息。几群赛洛科斯小心翼翼的从草丛中路过，哭娘漂浮在夜晚的河流上发出奇异的啼哭，不知道从哪里逃出来的尖叫仓鼠发出足以震碎玻璃的叫声后匆忙地隐入草丛。

　　瑞隐约为琥珀担心着，他总感觉这座名叫曼依罗的城市里潜藏着许多的危险。不过进去了不到一天，他就目睹一条红色的巨龙劫持走了一个居民，幸亏那个人不是金发的琥珀，不然瑞大概得去送命了。

　　“叶精灵，你们知道那天巨龙的龙穴在哪吗？”

　　瑞拍打着自己的翅膀，他叫醒陷入熟睡的叶精灵，把目光投向巨龙远去的地方。

　　“你要去送死吗？”

　　慵懒的叶精灵只是闪动着自己的光芒，没有直接回答瑞。

　　“迪姆利是这附近新来的龙，没有人能够战胜他。”

　　“不，我只是想去看看。”

　　瑞听到这个名字，有一种莫名的战栗感如同电流一般窜过了全身。可他没有从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

　　“好吧，我告诉你。”

　　叶精灵飞到瑞的身边转了两圈。

　　“愿神明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