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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闲话 ...

  •   维里把徽章盒放回肖恩手中:“当然记得,请暂时帮我保管一下,我现在可没地方放徽章。”

      肖恩不满地哼哼,重新将徽章取出来,塞回维里的口袋:“放不了就戴着,藏你马甲下面。”

      维里和他对视一眼,见他态度坚决,只好低头,解开掐腰小马甲的纽扣,把徽章佩戴在衬衣左胸。
      “听你的。”他说。

      “这还差不多,我都送出手了,怎么能再拿回来,”肖恩满意地咂咂嘴,“我让人带你去拍卖行,祝你早点逮到那几个劫匪。”
      维里抹平衣服上的褶皱,听见肖恩的话,笑道:“希望如此。”

      肖恩撇过头,吩咐一旁管家:“梅森,带他去拍卖行。”

      管家梅森闻言动了起来,走到维里身边,恭敬地说:“阁下请跟我来。”

      拍卖行就在佣兵总部的对面,隔街相望。它同样修建得美轮美奂,恢弘气势可与皇宫媲美。

      管家梅森将维里送到拍卖行就转身离开了,接下来为他服务的是拍卖行总管。
      总管提前收到肖恩的嘱咐——让维里在一旁待着就行,其他不用管。

      总管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挺着大肚子,穿的却很讲究。皮鞋擦拭得一尘不染,走起路闪闪发光。不仅如此,他还剃光胡须,戴着假发,卷成一团堆在脑后,浑身上下都洋溢着商人的精明气息。

      “日安,尊敬的阁下。”充满商人气质的总管热情地迎来上。
      会长告诉他,面前这个看起来温和英俊的男人,其实是格陵兰首屈一指的剑士,在战场上厮杀十年。不要被他无害的外表欺骗了。

      维里也礼貌地回答:“日安。”

      “现在还没开门,再等半个小时,”总管领着他往拍卖行的后台走去,“一般开门的时候客人最多,但是我们会让他们排队进来。您知道的,佣兵总挣钱快,花钱也多,一趟单子完成后,就把钱包挥霍一空,这时候就把武器、宝石之类的东西寄放在我们这里……”

      维里沉默地倾听,并不说话。

      中途经过拍卖行的仓库,只能瞧见深深的甬道,根本看不见尽头。走廊两边是一间间窄小的屋子,甬道中的壁灯光芒昏暗,只能勉强照出走廊两边的门框轮廓。
      每扇铁门都贴有标识,上面的文字歪歪扭扭,活像爬来爬去的蚯蚓。

      总管余光瞥见维里平静的面容,心里直打鼓,拿不准他是觉得聒噪还是觉得有趣。他一向对武者敬而远之——哪怕他一直在做佣兵生意。

      还好再走几步就到了委托大厅,总管悄悄松口气。

      大厅的布置与佣兵总部相仿,为维里介绍完大致的流程后,总管就忙不迭告辞离开。

      这里装潢富丽堂皇,穹顶吊着水晶灯,现在灯还没打开,暂时欣赏不到它炫目的美丽。厚重的大门紧闭,门上雕刻着繁复的对称花纹。

      维里回忆着总管的介绍,拍卖行的拍卖只在晚上进行,下午都是寄放时间。

      寄放人排队领取号码,进入隐私隔间寄放拍卖品。
      价值评估不高的,拍卖行提供一定价格直接收购,如果寄放人不愿意,拍卖行也不强求。只有价值评估满足标准,才会公开拍卖。

      维里担任的工作就是发放号码,并不需要什么脑力,会识数就行。

      在其他接待人员就位后,时间一到,魔法操控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倾泻而入,一齐洒进昏暗的室内,照亮门内一小块地板。
      水晶灯在魔晶加持下熠熠生辉,墙壁上的壁灯次第点亮,昏暗的大厅顿时灯火通明。

      大门开后不久,就有寄放人上门,维里精神一振,微笑着迎接来人,开始根据记忆辨别列车上的亡命徒。

      忙碌三个小时后,那些亡命徒还是不见踪影。

      中途换班休息时,有人好奇地和他攀谈,维里匆匆吃完简易的一顿下午茶兼午餐,便又回到任上。

      下午四点,目标终于出现。

      一高一矮两个目标前后踏入委托大厅,维里抬眼一扫,就将他们的服饰面容纳入眼底。

      高个的佣兵体格健硕,皮甲几乎兜不住他一身的腱子肉,头发也剪得极短,跟钢针似的竖在头皮上。此人面容没甚稀奇,说不上丑,也说不上好看,嘴角弧度往下撇,看起来不大好相处,似乎随时都在发怒。

      至于另一个矮个子——
      维里藏在单片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不是别人,正是他以前那位学生,约翰。

      他们都没有戴面具,手上提着包裹。

      想必包裹里的东西就是抢劫来的财物,佣兵公会素来不分黑白,在灰色地带游走。寄放在拍卖行的宝物,不论法杖还是武器,或者稀有的药草、矿物,甚至是迷雾之森的魔兽幼崽,都照单全收,完全不问来处。

      也只有佣兵公会有这样的底气。

      维里的伪装不错,金色的假发和单片镜混淆了约翰的判断,让他没有立刻认出面前的拍卖行员工,其实是自己以前的剑术老师。

      “您的号码牌。”维里说,他的声线和往常有所不同,听起来有些沙哑,是老烟枪们惯有的嗓音。

      他利落地取出号码牌,一只手给寄放人号码牌,另一只手则握着羽毛笔快速记下客人报出的名字——绝大部分都是代号或者假名。

      “斯托克。”约翰说。

      “这是您的号码牌,请收下,”维里头也不抬,“请在一边排队,等待评估。”

      约翰眉头深锁,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这个发号码牌的员工有些眼熟,似曾相识。

      接过号码牌后,他又在接待台前停留了十多秒,他想问问这名员工,他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可他的嘴巴像是被缝起来一样,怎么也张不开。

      “请问您还有什么疑问吗?”维里抬起头,眼中的疑惑似乎快溢出来了。

      后面排队的佣兵早就感到不耐烦,大手一拨,把约翰划拉到一旁,粗声粗气地说:“让开些,小矮子,别挡道。”

      约翰失去一探究竟的机会。略有不甘地回头看那位“员工”,他心头的疑虑更重。

      又接待了几位寄放人,维里才起身换班。
      他在更衣室换衣服时,总管弗兰克搓着手来到门外,焦急地走来走去,地板都被跺得咚咚响。

      维里取下假发,把自己束缚已久的黑色长发拨开。
      海藻一般浓密的黑发从肩头滑落,发梢直达腰际,随着他的动作轻晃。头发绑得有些久,变成蜿蜒的大波浪,几缕发丝搭他白皙的肩头,透出些莫名的意味,让人嗓子发紧。

      单手地扣着衬衣纽扣,维里甩了甩头,颈间的黑发便落了下去。听见外面的脚步声,他随手打开更衣室门,把外面的弗兰克吓了一跳:“有什么事吗?总管先生。”

      明明面前的男人十分赏心悦目,弗兰克却像看见什么可怖的东西似的,抖了一下,讪讪道:“我就想问问,阁下换班换衣服,是找到人了?”

      “嗯,找到了。”维里心情愉悦,尾音都在上扬。

      “有什么需要拍卖行帮忙的吗?”

      “不必,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告诉肖恩,晚上我就不和他吃饭了,”维里仔细地把最后一枚纽扣系上,遮住了漂亮的锁骨,“有劳。”

      佣兵总部花园。

      肖恩处理完一天的工作,来到花园晒太阳。
      刚在躺椅上坐好,他端起一杯温度正好的红茶,啜饮一口,吃一口甜品。惬意得直叹气,还没享受几分钟,拍卖行总管的到来就打断了肖恩的闲暇时光。

      “怎么了?弗兰克?”人放下茶杯,疑惑地问。

      拍卖行总管弗兰克气喘吁吁,肥硕的肚子上下颠动。他走得急,一张胖脸涨得通红,鼻子呼哧呼哧地喘气,活像头耕牛。他抽出一张手绢,把额头的汗水擦干净后,才开口说:“那位海顿先生——”

      肖恩:“他怎么了?”

      “好像找到人了,但是他没动静,说要出去逛逛,”弗兰克纳闷,“他让我过来通知您一声,说他可能不会回来吃晚饭,需要佣兵公会插手吗?”

      肖恩听见这句话,就知道,维里已经获得需要的讯息。
      于是他摇摇头:“不用管他,这是私仇,公会不要插手。”

      佣兵间的私仇,公会从来不会插手。
      公会就像是中介平台——发布和接取任务的地方,并提供徽章来证明佣兵的实力。至于其他的东西,它一向不参与。

      不论是被寻仇,还是被抢劫。
      最多是像帮助维里这样,帮一点无足轻重的小忙。

      肖恩乐观地想,反正就算他不帮忙,维里也能蹲在拍卖行的委托大厅外守株待兔,他顶多是让维里不用晒一天的太阳。

      “坐下歇一会儿,”肖恩和煦地说,“要喝点什么吗?”

      管家梅森指挥着男仆们搬来椅子,端上热饮,弗兰克一坐下,椅子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弗兰克脸色一僵,擦汗的速度更快了。

      “我要不然还是别坐了。”弗兰克苦着脸,“要是在您这里坐烂一把椅子,公会其他人指不定怎么笑我。”

      肖恩耸耸肩:“那你正好考虑一下适当减轻你的体重,公会里只有你的身材最让我担忧。我以前一位战友……”

      弗兰克汗如雨下,连忙叫停:“会长,您别说了,我会考虑减重的。”
      肖恩哈哈大笑,就连侍立在旁的管家也忍俊不禁。

      “会长,您那位朋友,我是说海顿先生,他——”弗兰克吞吞吐吐。

      肖恩抬眸:“他怎么了?”

      “他看起来似乎不像表面上那么好说话,”弗兰克端着一杯加了许多牛奶和蜂蜜的咖啡,“我和他说话时,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离远一点、离远一点。”

      肖恩:“那看来你警觉性不错。”

      这句莫名其妙的夸奖让弗兰克摸不着头脑:“什么?”

      肖恩仰起头,看向站在一边的梅森管家:“梅森,你觉得维里他是那种温和的人吗?”

      管家笑眯眯地说:“阁下,背后随意议论别人不是绅士的举动。。”
      “你真无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过是穿的像个绅士,骨子里可不是什么绅士,”肖恩摆摆手,“你怎么就不能配合我一些?”

      管家笑而不语。

      弗兰克茫然地眨眼睛:“所以海顿先生——”

      肖恩安抚他道:“不用管他,反正等他回来,你离他远一些,以前还在打仗的时候,他就有坏毛病,一见血就发疯,跟疯狗似的,拦都拦不住。”他顿了顿,又无所谓地摊开双手,“不过你也应该见不到他,不用担心。”

      弗兰克喝完甜腻的咖啡后,就满头冷汗地告辞离开。
      他不由得开始担心他的拍卖行。

      目送弗兰克的背影消失在少女喷泉的雕像后面,肖恩对管家说:“你觉得维里今晚回来会发疯吗?”

      管家:“海顿先生应该不会让自己看见血才对,他是个非常有自控力的人。”
      肖恩被他的话噎住,仔细考虑半晌,摇头失笑:“说的也是。”

      风穿过花园,在走廊上盘旋,树梢在风中摇曳,树叶摩擦而发出的细碎声响在肖恩耳边回荡。他仰头望着高高的蓝天,思绪一下回到三十年前,他头次遇见维里·海顿的时候。

      那时候的维里消瘦而稚嫩,神情漠然,漂亮的蓝眼睛里一片死寂,看不见一丝光亮,身上没有一丁点属于孩子的朝气。

      三十年匆匆过去。
      他和维里一起在战火中度过漫长的十年。战争结束后,他们又因志向不同而分离,一个在王都安顿,一个却到处冒险,转眼又是二十年。

      “原来都快三十年了。”肖恩叹息。

  • 作者有话要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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