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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风沙中的往事 ...

  •   命令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关键时刻,副会长们无一有异议。领命后就匆匆离开,各自奔赴自己的岗位。

      肖恩头昏脑胀,揉捏着自己的眉心,颓然坐下,整个人都陷在沙发里。梅森体贴地为他按摩太阳穴,希望他能稍微放松一些,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维里翻看茶几上遗留的文件,随口安慰他:“亡灵这件事来的太突然,你不用有太大的压力。”

      “我们以前遇到过这种亡灵吗?”肖恩说。
      维里回忆着往事,搜寻有关亡灵的记忆。遍寻无果,他摇摇头:“没有。”

      肖恩脸色很难看:“你说,亡灵大批出现,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所为?”
      维里:“不能排除这个可能性,但你觉得会是谁?”

      两人对视,异口同声地叫出那个名字:“约翰!”

      当晚,维里满怀心事地进入梦乡。

      苍凉的风吹过旷野,要塞外已经寸草不生。

      黄昏时的天空,染上浓重的紫色,微微泛蓝,天际边的云朵后,火红的太阳即将落入雪山怀抱。

      有人在他耳边说:“天空很漂亮吧?这就是这座要塞被命名为艾尔莱特的原因。”
      天空是紫罗兰色的。

      十四岁的维里身量不高,需要很努力,才能越过要塞高高的城墙,看见外面的旷野。

      老兵们都在叹息,他们说,以前没有战争的时候,要塞外长满了紫罗兰。每到春末夏初,这种生命力顽强的小花,会在风中摇曳,好像大片大片的紫色海洋。

      维里安静地听着老兵的叹息,默默地想,以前他的家里也种了很多花。

      他又想起自己和伊格纳斯的约定,约定长大后到处游历。
      听说在帝国北部,有一望无际的麦田。每到秋天麦田成熟的时候,金黄色的麦穗会低低地垂着,站在麦田中张望,运气好,或许能看见一些红顶的小房子。

      那些房子是给麦田里的守夜人居住的,以免成熟的麦穗被乌鸦偷偷啄去吃了。

      伊格纳斯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眉飞色舞,描述得活灵活现,好像他亲自见过这些场景。

      “我当然见过,”伊格纳斯一本正经地说,“我去过雪山,去过麦田,去过世界的尽头,也到达过亡灵的国度。”
      维里懵懵懂懂:“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其实伊格纳斯性格害羞腼腆,平时很少说话,但只要提到这些东西,他就会变得活泼起来。

      为了能多看见伊格纳斯这么活泼的样子,十二岁的维里总是非常捧场,哪怕他半信半疑,也会装出一副全然相信的神情。

      伊格纳斯说:“亡灵的国度阴冷潮湿,充满迷雾,活人绝对不能过去。”

      “那里叫什么名字?”
      “尼伯龙根,雾之国。”

      现在,十五岁的维里站在艾尔莱特要塞高高的城墙上,努力踮起脚眺望远方。荒芜的原野上只有凛冽的风,没有老兵口中的紫罗兰,也没有维里想象中金黄色的麦田。

      他问老兵:“你知道帝国哪里有麦田吗?那种金黄色,田里会有红房顶的小屋子的麦田?”
      老兵见多识广,抽着叶子烟,吞云吐雾。

      听见小孩的疑问,他想了想,说:“应该在格陵兰的北部,王都附近,那里没有山,只有很辽阔的平原。”

      “王都?”维里疑惑,“是曼纳克吗?”
      “是的。”

      紫罗兰色的天空逐渐变成深深的黑色,夜幕中的星星稀疏而寥落,看不见圆圆的月亮。天气转冷,维里也学着老兵们披上厚实的毯子,围坐在篝火边上,希冀能汲取到一些暖意。

      “等再过段时间,教廷那些法师说不定又要放禁咒。”他们聊天内容不着边际,有时候是家乡的风景,有时候是等待他们凯旋的情人,变来变去,丝毫不顾忌边上还有个半大小子。

      说到一半时,有人拍了拍维里的肩膀。

      “谁?”维里下意识还手,捏住那人的手腕,想要制服这个不速之客。

      “是我,肖恩!”那人把斗篷揭下,露出一张清秀的脸蛋,金色的发丝在火光的照耀下,染上一层温暖的红色。

      稚嫩的肖恩·卢卡斯一屁股坐在维里身边,伸手要扯他的毛毯:“我跟你挤挤。”

      维里轻轻拧起眉,轻声细语地说:“你怎么来了?”
      “屋子里就我一个人,太无聊,”肖恩灵活地钻进毛毯中,和维里胳膊相贴,他笑嘻嘻地和老兵们打招呼,又转过头,和维里咬耳朵,“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维里闷不吭声,半张脸都藏在毛毯下,细细的黑发乖顺地贴在他的后颈上,明亮的蓝色大眼睛倒映着温暖的火焰——他看起和奶猫一样柔软无害。

      战时的资源紧缺,由小麦酿制的啤酒自然成为紧俏的稀缺品。

      有士兵存下一瓶啤酒,在篝火燃烧的欢乐夜晚,郑重其事地拿出来,给战友们分享。

      肖恩是个会来事的,看见那瓶不停冒着泡泡的啤酒,眼睛一亮,连忙扯着嗓子叫道:“我也想喝!”

      他一挣动,裹得严严实实的毯子就松得落了下来,冷风趁机溜进来,冻得维里一颤。

      “你好讨厌,”维里软软地抱怨,顺手把毯子重新拉到脖颈上,“不要乱动。”

      肖恩笑嘻嘻地道歉,老兵递给他们俩两个小小的杯子,杯身很浅,杯底只有指甲大小,像五六岁的小孩才用的袖珍杯。杯中盛放着啤酒,量不多,只够一小口。

      肖恩笑眯眯地说谢谢,仰头就把这点珍贵的酒液喝得干干净净。
      他咂咂嘴,回味着属于啤酒的滋味,意犹未尽。

      “你怎么不喝?”他转头,发现身边的维里从毛毯里伸出手,捧着袖珍酒杯,许久没有动作。

      老兵们围坐在一起,用的都是这种袖珍杯子。他们一起享受这来之不易的酒水,要塞难得充满欢欣的气息。

      “我想再看一会儿,”维里说,“这个酒在火光里很漂亮,你不觉得很像琥珀吗?”

      肖恩闻言看去,指甲大的杯底,酒液波光盈盈,在跳动的火光中,色泽更显温润。
      肖恩好奇道:“漂亮是漂亮,但什么是琥珀?”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单词。

      维里呆住:“就是那种,藏在土壤里,很漂亮的石头,不过我的好朋友告诉我,那是好多年以前的树脂变成的。”
      提起这位“好朋友”时,维里的眼神不自觉变得柔软。

      肖恩坏笑着碰他肩膀,挤眉弄眼地说:“你说老实话,那不是你的好朋友,是你喜欢的女孩吧。”

      维里抿起唇,瞪了他一眼,脸却悄悄地红了。
      幸好有灿烂的火光为他打掩护,并没有让他隐藏在心底的情丝暴露无遗。

      才不是女孩,是个漂亮的男孩子。
      维里在心里反驳。

      肖恩当他默认,作为一个很有义气的人,肖恩决定把自己的初恋,分享给他:“你不用害羞,我也有喜欢的女孩。”
      “你也有?”维里来了兴趣。

      “当然有,我好歹十七岁,有喜欢的女孩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吗?”肖恩振振有词,他还举例说明,“我小时候的伙伴,跟我一样大,都和他喜欢的女孩结婚生子了。”

      维里惊讶地张大嘴巴:“原来喜欢就能结婚吗?”

      “当然不行,要互相喜欢才能结婚。”肖恩昂起头。
      维里摸摸消化,然后举一反三:“那你结婚没?”

      “没有。”肖恩说。

      “那你喜欢的女孩,一定不喜欢你。”维里语气肯定。

      肖恩灰头土脸,气若游丝地反驳:“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还没告白。”

      “哦,那告白就能结婚?”
      “这也不行,还要看感情深不深,就算喜欢,告白,那也可能只是谈一段时间的恋爱,也不会过一辈子的。”肖恩拍他的背,“结婚是很复杂很深奥的事情。”

      两个半大少年一本正经地谈论结婚的问题,逗得旁边的老兵们乐不可支,捧腹大笑。
      “嘿!你们毛都没还没长齐,谈这些太早啦!”有老兵高声调侃。

      维里抬起头,反驳说:“不,我已经告白了。”

      老兵们仍旧在大笑,压根没把他的反驳听进耳。他们话题变得飞快,转眼,又扯到别的事情上,没人再关心维里的感情世界,除了同样是毛头小子的肖恩。

      肖恩鬼鬼祟祟地说:“看不出来,维里,你太厉害了,那你的女孩答应你了吗?”

      “不是女孩,他是男孩,”维里纠正,一瞬间,他的神情变得落寞,转头看着温暖的篝火,情绪十分低落。
      过了几秒,维里低声说:“他死了。”

      肖恩还顾不得因维里心上人的性别而惊讶,下一秒,就被这位“心上人”的死讯震惊得说不出话。

      他终于回忆起来,维里是禁咒里的生还者。
      据说还是最恐怖的火系禁咒。

      “听见这个消息,我也很难过。”肖恩词穷,憋半天,只能说出一句轻飘飘,毫无安慰作用的句子,“抱歉。”

      维里摇头:“这和你没关系。”
      “他是为了救我,才死在禁咒里的,”他仰望漆黑的夜空,没有月亮,只有零散几颗光芒黯淡的星星,“是他把我救下来,我答应他,要好好活着。我的父母死在了战争里,如果我忘了他,就没人知道他曾经存在过,所以我会一直记得他。”

      肖恩犹豫半晌,说:“你想倾诉吗?”
      “倾诉?”维里疑惑地看他。

      肖恩:“我听人说,如果伤心的事情一直藏在心里,那人就会变得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整个人像死了一样。你可以把这些伤心事说出来。”
      他拍拍胸脯,“我们也算是共同面对生死的战友了,我愿意和你一起承担悲伤。”

      尚且稚嫩的男孩大义凛然道:“我可以帮你一起记住他,作为交换,我把我喜欢的那个女孩的事情也告诉你,这样就扯平了。”

      维里怔怔地看着他,肖恩眼带期盼,不断怂恿他下决定:“你答应吗?”
      “算了,”维里撇过头,抱紧自己的膝盖,嘟哝,“我不告诉你,我一个人记得他就好,而且,我也不想知道你的暗恋故事!”

      “嘿!你太不给面子了!”肖恩不满地嚷嚷,“我可是下了很大决心,做了很大牺牲才这么说的,什么叫暗恋,我只是还没告白而已!”

      晨光熹微,维里从梦中惊醒。
      他摁着额头从床上半坐起来:“怎么会梦见那么久的事?”

      的确够久,足足三十年。

      法斯特的早晨热闹非凡,由于这里汇集了各地的佣兵,食物风格多种多样,堪称流动的博物馆。他在床上呆坐几分钟,才慢吞吞地换衣服起床。

      推开门,就闻到一股花香。
      一夜过去,花园中竟然有花开了。

      树梢上的鸟发出悦耳的鸣叫,像是在唱歌。维里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帝国学院。就在这时,鸟鸣戛然而止,一只对小鸟来说体型过于庞大的雪鸮猛地冲上树枝,吓得小鸟纷纷振翅逃窜。

      雪鸮大摇大摆地占据枝头最好的位置,得意地扇扇翅膀,学着小鸟的模样鸣叫。
      维里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装作没有看见这只丢人现眼的雪鸮。

      肖恩正坐在庭院里读报纸,突然听见雪鸮那刺耳的叫声,吓得他差点把咖啡倾倒。
      “什么动静?”他狠狠地皱起眉头,抬眼一望,正好与门口的维里对上视线。

      “起床了就准备吃饭,”肖恩的注意力一下被转移,他举起咖啡杯,“昨晚睡得怎么样?”

      “很好,被褥枕头都很柔软,”维里称赞,“我睡得很舒服。”
      肖恩说:“那就再好不过了。”

      他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把手边的报纸推到维里的面前,“看看,今天的法斯特晨报,法师公会可真胆大,跑到佣兵总部来贴告示。”

      维里抖开报纸,第一版就印着一行巨大的标题。

      高价悬赏,佣金高达十五万金币。
      “上次我在潘塞的时候,悬赏金也就十万金币,”饶是维里也被法师公会的大手笔震惊了,“这次竟然一口气提高到十五万金币。”

      肖恩伸出手,在报纸某行字上点了点:“这有什么,你看内容。”

  • 作者有话要说: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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