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苹果》陈六夏

4、是光

　　*
　　跟在全衡身后，桃桃咬着唇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

　　她的少年，很优秀，很美好，很让人觉得安心，好似跟在他身后就觉得整个躁动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不过是十七岁的少年，那副青涩的身躯却能可以做保护别人的大伞了。

　　全衡突然停住了脚步，桃桃没注意一下撞在了少年的背上。

　　少年看着清瘦，但是身上像是烙铁一般。桃桃捂着被撞疼的额头，轻轻地向后退几步。

　　“撞疼了？”全衡上前几步，“手拿开，给我看看。”

　　桃桃婆娑着泪眼，慢慢把手放下。

　　全衡看见女孩白皙精致的额头被撞红了一片，他拧着眉，声音低低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停下的。我只是想和你说天不早了，我们可以先去吃个饭。”

　　桃桃笑着抹掉那几滴眼泪，“我没事的，不疼，我皮肤敏感，就是生理反应而已。”

　　全衡把目光放在女孩的脸上，女孩的身形瘦弱，脸也很小，那块红肿整整占了女孩大半个额头，看起来刺眼极了。

　　“要不要买点药上一下？看起来很严重。”

　　桃桃摆摆手，“真不用，大材小用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全衡觉得桃桃真的很不一样，其他的女孩稍微碰到一点，都娇气地流眼泪。可她，即便疼，即便流眼泪，也会自己把眼泪擦了，重新撑起笑容说“我没事”。

　　全衡见劝不过，只好低低地“嗯”了一声。

　　*
　　“是呀，我以后每天放学都会晚一个小时回去。”

　　“放心吧，奶奶，我知道了。”

　　“你记得关好门窗。”

　　“好好，我挂了，奶奶再见。”

　　桃桃把手机从耳上拿下，手机屏幕上还带着她的温度。她一想到这个手机是全衡贴身用的，心里就止不住悸动。

　　“谢谢你，我打好了。”桃桃捏着手机把它递给全衡。

　　全衡接过，发现手机上有女孩明显留下的汗液。他本不喜他人的触碰和痕迹，但此时，为了照顾面前这个可怜坚强的女孩的自尊，全衡没有多余动作默默地收起手机。

　　“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我就随便点了一些。”

　　桃桃抓了抓衣服，视线不敢放在全衡身上。
　　“没事的，我都可以。多少钱，我用现金给你吧。”

　　全衡习惯性拒绝，想想还是说，“给我二十就行。”

　　“二十？”桃桃不解地问，“怎么可能这么少？”

　　全衡倒了杯茶开始喝，“饭馆的老板我认识，我经常来吃，他会给我打折。”

　　“噢。”桃桃低下头，偷偷地翻着衣兜，结果只有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她咬着唇，抬眼看向全衡。

　　全衡正在低头玩着手机，没有注意到桃桃的视线。

　　桃桃把钱放进口袋，不好意思地开口，“那个，过两天我再给你，好吗？”

　　全衡抬起头，点点头，又把手机推到桃桃跟前，“记一下我的微信，回家加一下，以后有问题就问我。”

　　桃桃咽了咽口水，拿过一旁的书包，翻出纸笔，把全衡的微信号记下。

　　“先吃饭吧，吃完饭我们就去自习室。”全衡把服务员端上来的菜都往桃桃面前推。

　　“好。”

　　*
　　中午，学校还有些高三的学生留校没有回家，都在各个自习室占座学习。

　　全衡找了许久才找到一间空教室，他看了看表，时间已经过半了。

　　“以后我会让家里送饭过来，我们一起在这吃了就直接学习吧，不然时间不够。”他说。

　　桃桃点点头，对于全衡的要求她都拒绝不了。

　　“你就不用带了，你的心思全放在学习上，其他都交给我。”

　　“啊？”桃桃愣住，然后急忙摆手，“不行的，我……”

　　“我就是看不惯那个赵文静嚣张的样子，等你成绩超过她以后，作为你的老师我，也想看看她会是什么脸色。”

　　桃桃慢慢别开头，咬着唇点了点头。

　　这世上，不光是恶意，还有许多心灵纯洁的人。他们正义，善良，即便世界再黑暗，周围人再虚伪，他们都能保持如初的心境。

　　他怎么能这么好啊？

　　“所以，从今天开始，好好学数学，不要辜负我，知道吗？”

　　桃桃重重地点头。

　　其实全衡并不是慈善家，相反的，早年他还很阴郁脾气很暴躁。以前的他才不稀罕做些什么英雄救美或者打击罪恶的傻事，但是现在的全衡很喜欢。

　　世界之初，我本良善。

　　谁生下来都不是天生的恶人和好人。随着时间和周围人的浸染，人才慢慢变了，开始分类。

　　面前的女孩看着软脾气却硬，爱哭却又坚强。全衡很少接触过这种女孩，干净纯粹，完全没被世间尘土所污染。

　　他见不到作为网友的G，那他就把所有保护和关心都给面前这个女孩吧。

　　她值得。

　　—
　　一个中午，全衡都在给桃桃开始重新理高一数学的知识点。
　　“先从最简单的集合和基本初等函数开始，我给你圈几个重点公式和几个课后习题，做好之后给我检查。”

　　“嗯。”桃桃接过全衡的书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第一章节的集合问题不大，就是后面的函数她觉得比较吃力。

　　桃桃咬着笔头，盯着一道题快十分钟了也没下笔。

　　全衡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就俯下身，把桃桃的草稿纸往自己这里抽了抽，“哪里不会？”

　　男生身上冷冽的味道让桃桃迅速直起身来，她不敢靠全衡太近，把凳子往后撤了撤，指着书上的一道题目说，“这个，定义域我不太会算。”

　　全衡拿过草稿纸，不动声色地把凳子往桃桃那里拉了拉，“我把怎么求函数的定义域整个问题都和你说一下。”

　　桃桃眼睫颤着，强迫自己看着书，“…好。”

　　“首先如果f（x）是整式，它的定义域就是实数R……”

　　桃桃刚开始还沉浸在与全衡亲近的紧张之中，可是她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

　　“我懂了。”桃桃指着一个数式说，“这个f（x）在分母上，所以定义域是分母不为0的实数集合。”

　　“没错。”全衡挑眉，“你很聪明，一点就通。”

　　桃桃挠挠头，嘴角弯弯，露出一个小小的酒窝。
　　“是教我的老师厉害。”她抬起头，笑容真诚。

　　全衡看着女孩清澈明亮的目光，一时看呆了眼。他回过神，轻咳几声，“你们数学老师教的方式不适合你吗？”

　　“嗯。”桃桃耷拉着眉，“他讲题目一般都很快，而且出题都出偏难的，还特别关注数学成绩好的，像我们这种数学成绩差的他就不太理。”

　　“没事。”全衡又在草稿上写了几句总结，“以后有我在，我会好好给你讲题目。”

　　笔顿住，全衡突然想起过不了太久他就要转学了。

　　思及此，全衡又说，“当然，我不能一直教着你，你也要自己跟上教学进度。”

　　桃桃偷偷抬眼看了下全衡，目光落在他身上便倏地移开。
　　“嗯。”她说，说完她捂着自己红透的脸，笑了。

　　全衡在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笔顿了一下，在纸上又画了一个笑脸。

　　纵使柳暗花不明，也不要被打败。多笑，笑容是对抗黑暗最有利的武器。

　　—
　　结束补习之后，离上课还有大半个小时。

　　桃桃想了下，今天她还没有去看希望，所以她狠下心对全衡说，“全衡，你先去班级吧，我还有事。”

　　“什么事？”

　　桃桃说，“我要去后门看看希望，一只猫。”

　　*
　　“你怎么随身带猫罐头呀？”桃桃把罐头打开放到地上，希望闻到食物的香味，喵呜一声跳过来吃了起来。

　　全衡不自在地用脚尖踢了踢石头，“我们家那里也有流浪猫，我也经常喂猫。”

　　桃桃的动作顿住，是啊，全衡在私信里和自己说过，他的父母一天到晚追名逐利不在家，他最好的朋友就是家附近的几只猫了。

　　桃桃收回拿着罐头的手，透过地上男生的影子看到全衡此时低着头，脚一直踢着石头。

　　不用转头，桃桃都能感受到全衡有多失落和难过。

　　十七岁的少年没有童年，没有一回家就能吃上一顿妈妈做的饭，没有朋友，没有生病而嘘寒问暖悉心照顾的人。

　　这么些年，他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你真的是个好人。”桃桃转过头看向全衡，她第一次直视全衡的眼睛，语气十分认真郑重，“全衡，你是我见过最好的男生。不论你以前或者你心底真实的想法是什么，只要你向别人伸出援手，你就是好人，你就是光。”

　　全衡看着女孩发着光的眼睛，一时无言。

　　明明自己被欺负得不行，明明自己也很委屈，但她却挺起瘦小的脊背来安慰自己。她怎么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他刚才一句话就泄露自己的情绪了？女孩子的心思有这么敏感？

　　他看着逆着光的女孩，细碎的光好像给她铸造了一双翅膀，他只觉得这个瘦小的女孩迸发出无限的光。

　　半晌，他笑了出声，“你说我是光？可我却总能在你眼里，看到光。”

　　“顾桃，你就是你自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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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555555，作者的高中才没有光，都是要人老命的五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