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那朵高岭之花》檐上雪

5、七瓣莲

　　北嚣很有风度地没有扔下银玉一个人离开，银玉醒来时，北嚣正握着一枚夜明珠向她的方向走来。
　　“醒了？”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

　　银玉捂着发昏的脑袋坐起来，“你去找出去的路了？”
　　她昏迷的时候北嚣的确去探查了一下周围的地形，顺便，确认地龙已经死透了。

　　地龙的身形太大，银玉想忽略都不行，想到自己不知道在尸体旁边睡了多久，身上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忙把视线移开，“烛阴……死了吗？”
　　“死了”，顿了顿，北嚣又补了一句，“那不是烛阴，是地龙。”

　　“地龙？”银玉没听说过。
　　“一种形似烛阴的凶兽”，北嚣解释道。

　　银玉的师门和妖打了几辈子的交道，都没有任何一册典籍记录过地龙，又或许只是自己没读到而已，读典籍类的功课，她向来不大用功。

　　北嚣举着夜明珠，照亮地龙的轮廓，喃喃自语，“不过，这条地龙的体型，过于庞大了。”
　　像北大荒这样灵气枯绝的地域，是难以养出这么大的地龙的。

　　银玉突然对地龙生出兴趣，安慰自己地龙已经死了，鼓起勇气走到北嚣身边，但她始终对长得像蛇的生物心有余悸，看一眼，赶忙又钻到北嚣背后，闭左眼睁右眼，只用一只眼睛看。
　　北嚣回头看她一眼，“捉妖师，害怕妖？”

　　银玉“嗯”了一声，“其他品种的都还好，就是怕这种软绵绵的，没骨头的。”
　　小时候没被蛇咬过的人，是不会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感觉的。
　　北嚣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坦诚的捉妖师，无声得笑了笑。

　　乾坤袋又闹腾起来了，银玉蹙紧眉头，从里面拿出一个莲花状的灯盏，“怪了！”
　　北嚣愣了愣，这盏灯让他莫名感到熟悉，应该是在哪儿见过……对了！他想起来了，大哥前往北镜时，临时接到一个任务，任务是大祭司亲自下达的，让大哥镇守北镜的同时，寻找一样东西。去年，他刚刚晋升少将时，去书房找大哥，准备告诉他这个消息时，正好看到桌上的画像，莲花状，并没有多特别。

　　北嚣从回忆里回神，再次看向灯盏，顺着银玉的话状似不经意得问了一句，“哪里奇怪？”
　　银玉没发现他的特别，坦诚相告，“从碰见地龙开始，七瓣莲就很躁动。”

　　北嚣反问道，“它叫七瓣莲？”
　　银玉点点头，把七瓣莲往夜明珠的方向移过去，指着七瓣莲的顶部，“你看它有七片花瓣，长得像莲花，所以叫七瓣莲。”

　　这是银玉乱诌的，但结合名字与外形来看，也八九不离十。点苍山的弟子在长到十六岁时，都会拥有自己的法器，男性同门选的都是刀剑弓之类的，女孩子们更偏爱外形精美的，有的选玉笛，有的选金钗，有的选长鞭，她看中的是一柄除魔伞，刚准备将灵力引入伞中，让除魔伞认主时，祖师像前的一柄莲灯忽然颤动起来，发出耀眼的白光，随后咻得一下飞到了她面前，上面还燃着没烧完的半截蜡烛。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盏莲灯一直放在祖师像前，专门用来点蜡用的，铜制的莲瓣上焦黑的一层痕迹至今都还没办法去掉。喝得烂醉的守阁师叔醉醺醺得从长椅上爬起来，把领用簿扔给她登记，拍着她的肩膀说七瓣莲是个好东西，让她好好珍惜。

　　她当时真是欲哭无泪，告诉师叔她愿意用这盏灯换除魔伞，最终反抗失败，法器一旦认主，灵契就已经成立，除非主人身死，灵契才会解除，这七瓣莲若已经生出了灵，定是个强买强卖的厚脸皮。

　　七瓣莲骤然亮起白色光芒，将周围照得清晰无比，然后咻一声飞到地龙身体的中间部位停下来，银玉低声对北嚣说，“地龙肚子里，好像有东西，被七瓣莲感应到了。”
　　北嚣眸色变深：地龙体型大增，莫非是跟肚子里的东西有关？

　　七道光柱在地龙身体上留下了七个大洞，北嚣微一抬手，紫电出现在掌心，冰冷的剑身冒着浅紫色的光芒。
　　银玉脸色苍白，犹豫问道，“你要剖开它的肚子吗？”

　　北嚣直接用行动回答了她，毫不犹豫将紫电插入地龙的身体里，倒着划拉出一条宽缝，没划拉多远，剑尖就遇到了阻力，明显是有东西。北嚣面色不变，从怀里找出一副黑色的手套，手套由北海扬子鳄的皮制成，刀剑不入，异常坚固。北嚣担心地龙肚子里有会腐蚀肌肤的液体，保险起见，有备无患。

　　见北嚣直接将手伸进地龙肚子里乱掏，银玉在心里夸了一句勇士，问道，“真的有东西吗？”
　　没多久，北嚣就从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沾满了乳白色的粘液，银玉忍着恶心道，“是什么东西？”

　　北嚣眼里迸射出几丝惊喜，勾起嘴角，“是一面铜镜。”
　　“铜镜？”银玉淡定不了了，也不嫌恶心了，立刻伸手去抓。

　　北嚣身子一侧，银玉抓了个空。
　　银玉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的举动太过失礼，讨好得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刚太激动了，能把它给我看看吗？”

　　北嚣抖掉手套，从白袍上撕下一截准备擦去铜镜上的粘液，布条刚碰触到镜面，就被烧出了一个洞。幸好方才没有直接上手……北嚣扔掉布条，手轻轻抬起，他掌心多了一个淡蓝色的水晶瓶，把铜镜放在地上，拔开水晶瓶的瓶塞，幽蓝的液体从里源源不断涌出，仿佛用之不竭一样。

　　铜镜上的粘液没多久就幽蓝液体冲刷干净，北嚣重新撕下一截布条擦拭，银玉一直按捺着焦躁的情绪，直到清楚得看到铜镜的轮廓，她再忍不住，“少将，我……”

　　“忘了告诉姑娘，我这次来北大荒，总共有三个任务，其中之一，就是找到前世镜。”
　　银玉怒瞪着北嚣，“你用真言瓶逼我说出来意的时候，就知道我要找的是前世镜？”

　　那会儿他脸上并没有露出明显的情绪，看起来好像完全不在意一样，真是装得一头好蒜，心机太深。
　　北嚣单手握着前世镜，右手按住胸口，对着银玉半鞠一躬，“用灵力治愈我伤口，助我找到前世镜，多谢姑娘，有机会北嚣一定报答。”

　　北嚣行的是贵族礼仪，他是真心实意在向银玉道谢。
　　银玉咬住下唇，眼里的不甘心还未褪去，但她的情绪已经不似方才那么激动。“现在，我要你现在报答。”

　　北嚣看着她，“我不会把前世镜交给你。”
　　寻找前世镜是大祭司亲口下的命令，若任务完成不了，他的少将头衔会被褫夺，大哥也会受他牵连，永远失去晋升中将的资格。

　　银玉向他踏出两步，目光落在前世镜上，“少将，我找前世镜，是为了找寻我的来处，请你让我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还给你。”

　　北嚣犹豫着要不要相信她，银玉双手合十，睁大眼睛，可怜兮兮道，“我只看一眼，真的，我很讲信用的。况且鸿均还在你那里，我难道还能抛下它跑了？”

　　小白龙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北嚣在心里叹息一声，这时候肯定不会把弄丢水晶珠的事情告诉她。心里生出一点愧疚，心防不由有所松动。
　　银玉见他不说话，继续规劝，“这样，那铜镜不是有手柄吗？你捏着，把镜面对着我，这样可以吧？”

　　是个好方法，北嚣点点头，照她说的做了。
　　银玉对着镜子照了半天，镜面都毫无变化。是不是太脏了看不清楚……银玉对着镜面哈了一口气，抬袖在上面蹭了蹭，北嚣下意识收回镜子。

　　银玉赶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嘿嘿笑道，“我就擦一擦，可能是脏了。”
　　北嚣嘴唇抿出一条线，“不要再动手！”

　　“好好好”，银玉点头如小鸡啄米。
　　她把脸凑过去，正脸左脸右脸都照了一遍，镜面还是没有动静，她烦躁得抓了抓头发，“是不是得注入一点儿灵力才行？”

　　试一试好了！
　　这一回，她聪明得先征求了北嚣的同意，并起两指，向镜面输送灵力。
　　没有反应！还是没有反应！

　　银玉丧气得收回手，在心里叨叨：要么是大司命骗我，要么这玩意儿就是个西贝货，假的。
　　她忽然不那么执着于前世镜了，想到少将带回去的可能是个假货，心里就高兴得不得了，什么叫竹篮打水一场空，这就是了。

　　心情好了不少，但银玉面上还是装作很沮丧，“什么都没有，算了，不看了。”
　　北嚣确认道，“真不看了？日后若你再想看，可就没有机会了。”

　　银玉忿忿道，“我有什么办法？我把它看穿了，也什么都看不到啊！”
　　北嚣点点头，手掌内收，前世镜就凭空消失了。银玉听说苍梧一族有一些宝物是无形无质的，也许少将用于收纳的法宝和乾坤袋差不多，只是没有形态而已，不过想用什么就能立马拿到什么，倒比乾坤袋方便得多。无形无质也很好，乾坤袋系在腰上，太容易遭贼惦记。

　　银玉脑海里忽然灵光一闪——这面铜镜未必是假的，大司命说过，前世镜是具有神力的神器，自己可能还不具备开启神器的能力。她早听说，苍梧族的大祭司是接近神灵的存在，也许他有办法开启前世镜。

　　看来自己又得再造访一次王都了。
　　北嚣拿出一个鹰哨，对着空中吹了三声，两短一长，没一会儿，银玉就感受到了巨大的气流，听到了振翅的声响，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色凤凰在空中盘旋了两转，最后停留在北嚣脚边。
　　银玉看得眼冒星星眼，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心里眼里只剩这只漂亮的凤凰。

　　“少将，这是你的契灵吗？好美啊！”
　　为什么她就遇不到这么好看的契灵，她难道就只配遇上怕打雷的龙吗？还少了一只角。自打看到漂亮的凤凰起，银玉一想到鸿均，就万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