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吹》胡辰浩

2、第 2 章

　　蘅芜冲进屋来，看见汀岚一个人在屋子中间，奇怪地问：“师姐你一个人站这干嘛呢？”

　　“啊，”汀岚道：“没什么，在想今天吃什么馅儿的元宵。”

　　“红豆吧！红豆红豆！”一听要吃东西，蘅芜很高兴地把刚刚要说的话暂时搁置了：“师姐你看豆沙太腻味了，还是红豆好吃吧……”叽里呱啦说着跟在汀岚后面进了厨房。

　　好巧不巧，烧完元宵，刚好枣阚川和裴玉也回来了。

　　裴玉看到两个师妹端着碗，看到里面滑溜溜白嫩嫩的元宵，忍不住拦下汀岚道：“师妹啊，元宵还有吗？”

　　“当然。”汀岚笑着，露出一点白牙。

　　师徒四人在吃完饭的桌子旁边坐下，开始晚饭后的新一轮夜宵。

　　汀岚从屋里拿出灯盏，放在桌子中间。

　　枣阚川嘴里嚼着一个元宵，一边感叹说：“魔君真是名不虚传啊！”

　　“师傅，你看到魔君了？”蘅芜嚼吧嚼吧着说：“我连个影子都没看到……”

　　“你又不听话跑去水灵山了？”枣阚川瞪蘅芜一眼：“再不听话下次包香菜馅的元宵给你吃。让你吃到饱。”

　　“别别别，下次不敢了。”

　　枣阚川挑起一个汤圆，挑挑眉：“我看你脸上怎么写着下次我还敢呢。”

　　“若是平时倒也算了，只是这次是魔君，不比平常。”枣阚川看向汀岚：“汀岚，元宵的皮儿还多着吧？”

　　汀岚忍笑：“哦，嗯。”

　　“不要啊师傅……”

　　“嚎也没用。不给你点教训，下次还不放心上。”

　　“魔君这么厉害，”汀岚放下碗筷，略有担忧地问道：“师傅师兄是否有受伤？”

　　“这倒是没有。”裴玉吃完一碗，心满意足一抹嘴道：“神界仙界的大人物都在前面，我们连缝都插不进去。就远远看了眼魔君侧影吧，那真是……啧啧。”

　　“那真是怎么了？”蘅芜好奇地追问道：“你说得我好想看看魔君，他被关在哪里了？”

　　“他跑了。”

　　“跑了？”

　　“跑了？！”

　　汀岚皱眉道：“正如师兄所说，这次伏击出动了几乎所有神界和仙界的人物，魔君怎么可能……”

　　“我们想想也不可能，但还就是给他跑了。水灵山都差点给翻过来，没找到。不过魔君受的伤很重，我们觉得他跑不远。不过远近都搜过了，仍然没有下落。”

　　受重伤？汀岚突然问道：“魔君会不会往这里来了？”

　　“这里？”枣阚川道：“长老弟子们都已经回来了，魔君再狂妄也不至于往这里自投罗网。”

　　“如果是，你们都出去了、水道派空无一人的时候呢？”

　　“他受了重伤，跑不远，的确有可能往水道派来。但是各个修仙者肯定很快会回来，他一个人又走不远，应当也不会选择在这里落脚。”

　　汀岚再问：“师傅，那么长老们是否有什么私仇？”

　　枣阚川有些不解，这是两件毫无关系的事：“或许会有，但这是长老们的私事，与门派并无关系。怎么了吗？”

　　汀岚摇摇头。

　　慕容景飞过几个山头，看到暗色的林子里一人站着，与阴恻恻的山林几乎融为一体。

　　那人穿着黑色锦服，手上拿着黑色锦扇。

　　除却白得瘆人的脸，浑身都是黑。

　　慕容景扶着树瞥他一眼：“你这身打扮来救我，是要和我一起死？”

　　那人一摸额头，十分自信地说：“当年我能救你出来，这次肯定也可以。你就放心吧。那药丸怎么样？”

　　慕容景舔了舔嘴巴：“味道还不错，可以下咽。”

　　“我是问你疗效！”

　　“你少废话，门在哪里？”

　　“噢对。那儿。”

　　“你手那么黑，指哪呢？”

　　“哎呀眼瞎。跟我来。”

　　“等下。”慕容景蹲下，在旁边的池塘水里洗了洗手，厌恶地甩了甩手，一身的杀人的麻木感才略略褪去。他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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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岚坐在床边，拿出腰间的小匕首，沉思。

　　有人推门而入，听着来人轻盈的脚步声，汀岚站起身，道：“师傅。”

　　枣阚川看到床边的小匕首，“我来看看你，我觉得你今天好像有事要说。”

　　她走到汀岚身旁，拿起那把小匕首，仔细打量了一下：“你来水道派，就是为了这把匕首吧。”

　　也是，也不是。

　　水道派收徒有个规矩，那就是到一定的时日，由师傅下山亲自收徒。一般不会有自己亲自找上门的。因为水道派建在山顶，而从山脚到山顶的这一段距离，有许多的机关暗器，还豢养着无数的毒物。

　　汀岚是自己上山的。她一点武功都没，咬着牙硬撑着爬到水道派门口，已经差不多没命了。她中了两只暗箭，脚踝上被毒舌咬了三口，两只手的手背总共被毒蜘蛛咬了五口。

　　被救活以后，命是捡回来了，眼睛却被毒瞎了。她说明了来意。可是每个长老，掌门都看不上她，因为她的天资实在是过于平凡。她跪在院子里恳求，被在树上睡觉的枣阚川看到了，就收了汀岚。

　　“五十年前你死都要入门的原因，就是这个吧。”

　　汀岚沉默不语。

　　枣阚川把匕首放回原处，两手放到她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地说：“汀岚，裴玉何德何能，能让你这么执着。”

　　啊？

　　汀岚连忙解释：“不是……”

　　枣阚川叹息一声：“只可惜他对你的深情视而不见。”

　　汀岚哭笑不得：“师傅，你误会了。”

　　枣阚川道：“没事。师傅替你做主。”

　　汀岚笑出声了：“师傅，这是裴玉捡的。”

　　“啊？”枣阚川道：“这小子什么时候捡了这么一个精致的好东西的。”

　　汀岚笑道：“瞒不过师傅，我确实是为这匕首而来。”

　　见汀岚要继续说，枣阚川道：“……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可以不知道的。”

　　“也不是什么大事。”汀岚道：“我要找的人以前是随身带着这个匕首的。有一天我在一个炒货摊前看到了师兄带着这把匕首，就一直追问他。他说他捡的。我就问他哪里捡的，他不肯说。我就一直跟着他。他跑不过我，干脆用了仙法直接消失了。

　　“我四下打听，知道了水道派，想着试试运气。没想到有那么多机关。我想我来都来了，不到底就太可惜了，所以就爬也爬上来了。没想到，裴玉师兄就是您的弟子。

　　后来我问裴师兄，他说这是他还是您的侍童的时候，在水道派大门口扫地时捡的。”

　　“好小子，不交给我，居然私藏！”

　　“这么说来，”枣阚川小心翼翼地问道：“这匕首的主人应该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汀岚点点头：“虽然我们只相识了一年。”

　　“师姐，你厨房里的元宵屁儿都被老鼠啃啦，明天的香菜元宵不如就算了吧……”

　　蘅芜大大咧咧地推门进来，显然没想到枣阚川也在这里，倒吸一口气，转身就要跑。

　　“站住！”

　　汀岚坐下准备听戏。

　　“被老鼠吃光了？”枣阚川揪住蘅芜的领子：“我怎么觉得，是你动了手脚呢？”

　　“哈哈，哪能呢，师傅。”蘅芜把枣阚川抓住她衣领的手指一个个掰开，“这么晚，师傅和师姐谈心那，哈哈。”她干笑几声。

　　“别学你师兄那套，整天哈哈的。哈几百声你明天都得给我吃香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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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晚上，汀岚跟着枣阚川一起在厨房炒了牛肉，把香菜当做辅料拌进牛肉里去了。

　　一上桌，蘅芜看到炒牛肉，就嘿嘿笑了一声。知道自己逃过一劫。

　　枣阚川拿着筷子敲着桌子：“笑什么笑，快吃饭！”蘅芜拿起筷子避开香菜，往底下挑了一块牛肉片，就听见枣阚川说：“下次绝对没商量。”

　　蘅芜笑嘻嘻地，“好的好的，哪还有下次呢！”

　　裴玉道：“小师妹啊，你就安分点吧，别让师傅操心了，啊。”

　　说着他夹起来的牛肉片就掉在了地上。裴玉一脸肉疼：“小师妹，有话好好说嘛，这么好的肉，掉了多可惜啊……”

　　“你自己手抖怎么还怪我了。”

　　“这……谁不知道我以前是扫地的，拿扫把稳得比那些吊着水桶练习平衡的师兄弟们都稳，况且我很喜欢吃肉的，怎么可能掉肉……定是你刚刚使坏了……”

　　“……是我，你好啰嗦。”

　　吃完饭，枣阚川去睡觉了，裴玉说还要再练会儿法术，蘅芜跑去后山摘野果玩了。汀岚就在厨房洗碗。

　　她把碗洗好，一个个擦干净，再一个个放进柜子里，再把抹布晾起来。

　　她走出厨房，往院子里走，走到中央，她突然脚步一停，转身，“有事？”

　　慕容景倒是也没想到她会发现自己。再细看那双眼睛，瞳孔黑得透亮，确实是瞎透了的。

　　他暗暗道，倒是个聪明的，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风。”汀岚道：“你走得越轻，脚越不触地，风的触感就越明显。而且我比常人对这些更敏感。”

　　“有事？”汀岚再重复了一遍。

　　“来找你帮个忙。”

　　“不帮。”

　　“有条件。”

　　“那更别想。”

　　“我的意思是，我给你好处。我帮你找到这个匕首的主人。”

　　“什么忙，”汀岚转过去的半个头又转回来，道：“你说。”

　　改口倒是快。

　　“帮我拿到水灵莲。”

　　水灵莲是水道派的镇派之宝，可治万病万痛。

　　“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汀岚问。

　　“不知道，也无关紧要。”

　　汀岚道：“你觉得我一个无名小卒，能够接近水灵莲这样的宝贝吗？”

　　伶牙俐齿。

　　慕容景悠悠道：“你难道不知道，你师傅守着的，就是水灵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