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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六年时间,足够王朝更迭,魏亡安立,也足够她从太傅府的嫡小姐变成可以随意买卖的女奴。

      沧海桑田,她却没有半点记忆,她为何会沦落至此?秦家其他人又在什么地方?

      想要知道的太多,脑海里偏一片空白,秦饰月挑起车帘一角,满目陌生景象。

      看了一会儿,秦饰月放下车帘,从玉竹几人刚才谈话中可知她们此行目的地为京城,秦家在京中经营数十年,祖父回乡前虽把家中大部分产业挪回了建平,但部分挪不走的商铺仍留在京中,铺中留下的掌柜们都是秦家的老人,到时或许可以找到一两个愿意看在往日情分上帮她一把的人。

      在马车中待了两日,秦饰月一行人到达顺城,顺城往前便是京城,但疾行两日,人困马乏,都得歇一歇再走。

      车队领头的找了间客栈,与先前不同,客栈里没通铺,五人分了三间房,秦饰月因为跟谁都不熟,得以一个人睡。

      简单用过一餐饭,秦饰月梳洗后告知门口守着的人晚膳不用叫她,她歇下了。

      秦饰月这两日都睡在马车中,刚泡过热水,浑身懒洋洋的发软,一沾枕头便跌入黑甜梦乡。

      ……

      “阿秦,我要跟祖父去宣山。”

      “我听祖父说宣山有战事,你该等战事歇了再去。”

      “不,”少年注视着缓缓升起的朝阳,眼里映着它,像是灼烫的火,他说:“祖父为了宣山的战事而去,我也是。”

      少年回头看向她,“阿秦,等战事歇了我带你去看宣山的瀑布,兄长说,天气晴朗的时候能看到七彩霞光。”

      “可要是你回不来了怎么办?”秦饰月非要说这种话让他不痛快,让他害怕,让他打消这种可怕的念头,“说书先生们说过千百场战役,没有哪一场是兵不血刃没有伤亡的——古来征战几人回?”

      “回不来我就埋在宣山,等你去看瀑布那天将我带回来。”少年在这一刻褪去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和天真,“周家人的根不在这京城,也不在某个特定的地方,死在何处便留在何处,我们周家从来是这样的。”

      “但你却要我带你回来,”秦饰月道,“你要我夜不能安寑,食不能下咽,周渡,你做什么武将,你该拜在我祖父门下做个文官,这才不枉费你一副七窍玲珑心!”

      少年只看着她笑,并不说话。

      鬓角的头发被梦里落下的泪沾湿,秦饰月于黑暗中安静地睁着眼,注视着床帐。

      许久,屋中落下一声轻而又轻地“混账”。

      披衣起身,坐到窗边,将紧闭的窗推开一扇,今夜无月,隐隐可见几点星光。

      吹了半夜的风,秦饰月第二天就发起热来,这场病来势汹汹,她昏昏沉沉,水米不进,连药都是硬灌进去的,但一碗药真正入口的约莫仅有一两口。

      人病得厉害,但又不可能为了她让整个车队在顺城耽搁,最后另腾出一辆马车,铺上被褥,把秦饰月往里一放,车队重新上路。

      等秦饰月能下床时,他们已在客栈里住了小半个月,接他们的人一直没来,领头的日日早出晚归,但估计是不太顺利,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秦饰月没去触他霉头,安静地喝药养病,偶尔从其他人的交谈中窥得一些消息——魏王虽死,但魏朝实算不得亡了,城破前夕,太子衡在怀远将军护送下北上至川安,在川安登基,仍称“魏”,怀远将军高义康乃太子衡亲母舅,虽无大才,但手中掌六万大军,且其子高嘉在战事上颇有些怪才,行事毒辣,心思刁钻,是个扎手的刺疙瘩。

      如今安国初力,南有沙靼蠢蠢欲动,西有陈国磨刀霍霍,安国内又下有数十万因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需要安置,上有豪强士族需要安抚,内忧外患,安帝暂且没有对太子衡动手的念头。

      至于这位新帝究竟怎么想的秦饰月就不得而知了,以上大半都是她把细碎线索拼凑后又自己的猜测。

      无论新帝怎么想的,至少半年内这新生的安国不会再有大的波动——时间还算宽裕。

      又在客栈住了三四天,接他们的人这才姗姗来迟,来人穿一身靛蓝色长衫,收拾得很齐整,袖口衣领规整干净,说话时带着笑,三言两语便把领头人的火气熄了下去,看着是个十分妥帖真诚的人。

      秦饰月听他说自己姓李,又称自己主子为“三爷”,这种得脸的下人有一部分会得主家赐姓,她想了想京中姓李又行三的贵族子弟,却一时没有头绪。

      前朝时,秦家靠秦老爷子才学闻名,周家靠世代军功立势,明面上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际不过海市蜃楼风吹即散,他们两家都称不上世家,京中真正有底蕴的世家除却已经随太子衡迁往川安的高氏,还有望阳吴氏、明水卢氏、南河长孙氏、宁西张氏,这“李家三爷”秦饰月不曾闻其人,不曾知其事。

      但王朝更迭,总伴随着旧势力倒下,新势力崛起,这大概是后起之秀?

      秦饰月思索间那李管事已跟领头的套过交情交接完了,目光在她们五人身上掠过,因着她们都戴着斗笠,李管事也只是粗略看过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态度不轻慢却也不算亲近,“姑娘们的马车已在外面候着了,请。”

      秦饰月向他屈膝行了个礼,率先朝门外去。

      玉竹随后也盈盈行了个礼,跟着秦饰月走出去。

      李管事准备的马车比她们之前坐的要宽敞许多,至少五人不再肩靠肩腿碰腿了,秦饰月坐在靠窗的位置,马车行驶时掀起窗帘一角,一切如旧,仿若还在六年前。

      马车走了两个多时辰,从西入内城,穿过西市,过凤鸣大街后七弯八绕后停在一条小巷内。

      巷道逼仄,并不像什么高官侯爵住的地方,车内几人神色或迟疑或微妙地下了马车,李管事上前敲门,门内有人询问来人,李管事只一个“我”字门便很快开了。

      门后迎出来两个约莫三十出头的男子,看着不像门房小厮,行走间更像是练家子。

      秦饰月看着这一幕,眸光微动。

      两人向李管事恭敬叫了声“李爷”。

      李管事一改先前温和神色,冷淡地点了点头,脸转向马车旁的五人,开口道:“这次南边送来的一共五人,带进去吧,三爷传了话,万寿将至,让王娘子尽快将她们练出来,千万别误了爷的事。”

      “是。”

      “去吧。”李管事对她们挥了下手。

      几人被领进门,走过一段路,眼前霎时开阔起来,假山流水,花园小亭。

      连着换了几个给她们带路的人,几人终于被送到王娘子面前。

      王娘子出乎秦饰月意料的年轻,约莫二十岁左右,身段风流,她扫了五人一眼,“先送去洗洗。”

      这个“洗洗”自然不是单纯的洗漱,伺候梳洗的嬷嬷们在秦饰月取下斗笠时对视一眼,脸上笑容真挚几分,但在沐浴时看到她肩上的疤时笑容忽然一收,带着粗茧的手指重重擦过那一块,“这是怎么弄的,白璧生瑕,实在可惜!”

      秦饰月哪里知道怎么弄的?闻言只垂着眼不说话。

      那嬷嬷目光在她脸上定了定,叹了口气,对另一人道:“你去取一些化痕膏来,这疤虽不长但深,不能用刺青遮盖,只能试试能不能淡化一些再行刺青。”

      说罢又看着秦饰月的脊背叹了一声,如同看见千金难求的雪缎被火烧了个洞。

      沐浴后嬷嬷们除了给秦饰月用化痕膏,还用了许多不同功效的膏脂,等再穿上衣裳已过去了两个多时辰。

      外面天已经黑了,院里各处都挂上了灯笼,夜风一吹,灯笼晃晃悠悠,灯火摇曳,隐隐绰绰。

      王娘子绕着秦饰月看了许久,又上手摸了摸她的手和脸,然后对跟着秦饰月的嬷嬷道:“手心有茧,不够柔软。”

      秦饰月下意识搓了搓指腹。

      “带去东院。”

      “是。”两个嬷嬷应到。

      五人中除了秦饰月,玉竹也被分到了东院,其余三人都被分去了西院,秦饰月不知道这中间的差别,但画屏却像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脸色忽青忽白,一副想要分辨几句的模样。

      王娘子余光扫了她一眼,理也没理,“今晚早些休息,养好精神才好学东西。”

      说罢让人把她们带下去。

      “王娘子,我有一事不明。”画屏终是没忍住开了口。

      王娘子掀起眼帘懒懒看她一眼,红唇轻启,“这个送去三思堂,三——两天后再带来见我。”

      说罢转身就走。

      画屏不明所以还想开口,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小厮捂着嘴拖走了。

      秦饰月回头看了眼。

      “云乐姑娘,走吧。”嬷嬷提醒道。

      秦饰月收回视线,看向嬷嬷,“劳嬷嬷带路。”

      “云乐姐姐,”玉竹追上来挽住她的胳膊,“云乐姐姐,我们分在一处,我跟你一起。”

      秦饰月呼吸一滞,忍住了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弯了弯唇:“好。”

      两人手挽着手走在前面,跟在身后的几个嬷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交换几个眼神,末了意味深长的笑笑,并不出声。

      美人如蛊,上头的人养蛊,而她们,只要看着蛊不死不伤就好了,其余的,她们就管不了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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