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有木》寒夜瑟

4、新衣

　　晚上洗漱后，鹿伯早早回房，还熄灯盖被，发出一串响震天的呼噜声。小木白无比自然习惯的爬上床，往里面的位置一滚，自觉缩成一团，留出大片空位给苏先生。
　　苏先生坐在小案旁边看了好久的书卷，终于把书放回去了，熄了灯，走到床边，和衣而卧。帐顶的香囊发出幽幽的香气，合着山里湿湿润润的空气，吸进鼻子里都舍不都呼出来了。

　　木白翻了一下身，小手顺着衣服摸过来，往苏先生的臂膀上靠，嘴里喃喃到：“爷爷，爷爷……”
　　苏先生侧头一看，木白正闭眼在睡梦中，小脑袋在自己手臂蹭了又蹭，像只怕冷的小狗儿一般。便抬起手臂，将木白揽入怀中，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看他渐渐呼吸沉稳悠长，不在梦语，想要抽回手臂，木白却紧紧抓着他的衣服不松手。
　　尘世苦难，木白小小年纪便明白，以前为了吃食，为了有破庙栖身，无论别人如何作践，始终欢欢喜喜度日。老天爷给你什么，你便攒着、受着，今天吃饱，今天就不会挨饿。
　　也就只是一天时间，木白就快速适应了这样的环境，睡在如此温暖柔软的床上，蹭着这块衣角，真是让人心安。

　　第二天，苏先生已经外出，鹿伯在院子里……编花篮？地上一堆还沾着露水的棕叶兰草，
　　昨天还说要重修几间小屋，今天完全没有开工的意思啊，小木白没睡醒般步履摇晃来到鹿伯跟前：“鹿伯，我饿了。”
　　“哦，小公子，老奴早就准备了好吃的。”鹿伯赶紧放下花篮，把小木白抱进厨房，坐好了擦擦手，盛上一大碗野鸡蘑菇汤，还有两个黄澄澄香喷喷的油酥饼，看小木白吃的嘴角流油，鹿伯在一旁笑眯眯的说：“慢点吃，咱们这山上好吃的多了去，明天去后山抓只野猪，做个烤野猪，保证吃了一次馋十天！剩下的做成肉干，当零嘴儿吃！”小木白：“好呀好呀！”使劲点头。
　　这一老一小在厨房商量盘算着满山伙食，屋外的走兽精灵纷纷缩头远走，就连门口未开灵智的喇叭花都悄悄把花藤挪开几步，野猪一家得到消息，更是连夜召集收拾，举家老小匆匆逃离鹿台山，头都没有回！

　　木白一边帮着鹿伯捋棕叶一边望着门口，盼苏先生回来，鹿伯双手粗大，笨拙的编着花篮，不注意力气还时不时把兰草扯断，反反复复一上午，也就编了个篮底子。
　　苏先生回来时，还是撑着他的青竹小伞，一身灰色衣袍，黑棉布鞋多了几道泥痕，想来夜雨才过，山路难行。进屋后鹿伯送来热茶水，看见苏先生这身样子道：“先生何须亲自下山，交给老奴，腿脚还会快些，何况这御风疾行……”
　　“咳，鹿伯，既然身已在此处，就舍弃便捷吧，凡事亲力亲为，遵守约定则不损道义。”
　　一回头看见小木白还在院子里，便招呼他过来，打开包袱，拿出几套衣衫，还有书籍笔墨：“市集购买，可是够换洗了？”
　　衣衫叠得整整齐齐，颜色样式有好几种，木白摸了摸这种粗制棉布做的衣服，突然哭起来，苏公子见木白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急道：“你不喜欢？”木白使劲摇头，即使哭的岔了气，还断断续续说；“喜欢！都喜欢。”还指着身上这件大花衣服：“这件也喜欢。”

　　苏先生抚了抚他的小脑袋，轻声说：“莫哭了，喜欢就好。”说着抱起小木白擦了眼泪，坐在桌前，看他哭的又急又凶鼻尖通红，虽然停了哭声，大大的眼睛还是含泪，抽噎不止，翻看书籍笔墨：“明天开始辰时识字，未时诵读经卷，其他时间可以去玩耍。”
　　以前小仙君白樾天资聪颖且勤勉好学，三岁前就已将百家仙籍和道祖八百经卷倒背如流，现处凡世，先不论凡胎资质如何，单是起步就已经晚了好多，五岁了大字不识一个，遇到苏先生前名字都没有，脑袋整天只有生存吃食，不仅胸无大志，连性格都是懦弱多变，说话更是唯唯诺诺，细弱蚊蝇，唉，此番样子也不知何时才能重回仙门？

　　凡人也有修仙飞升的，当年的李阁老祖，就是以凡人之躯结丹求得仙道，开宗立派，后经六百年的艰苦修行才得天火伐髓，其中坎坷艰难，外人自是难以知道。尽管如此，李阁老祖已经算是世间难得资质，千年无人出其右。
　　黎真上仙当初的责罚实在太重了，好不容易熬过地底炎焰一百年，又经尘世磨难，病痛积弱，仅凭这副凡胎□□，即使没日没夜的修行，怕是百年也难以结丹。

　　“苏先生，这课业是否再多些？”鹿伯在一旁忍不住说道。
　　“木白正是年幼，多活动可增健体质，也多些欢乐。闲时你可随他去后山玩耍，不必拘谨。”
　　“还是苏先生想的周全，小公子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多活动是好的，老奴这就准备些用具，明日待小公子课业完毕便同去后山，猎头野猪回来！”鹿伯一高兴，嘴巴又开始唠叨起来；“这个季节的野猪，肥的很，猎回来炼油烤肉，皮子还可以给小公子做靴子……”
　　“咳！”苏公子每次都及时截住话头：“鹿伯，该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