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2、第二章

　　两人赶回医院时，急诊上上下下已经忙成了一团。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冲出大门，又一辆一辆地载着伤员返回，一时间急诊大厅人满为患，或坐或卧的伤者此起彼伏的□□，医护人员急匆匆地脚步声，和着大厅里电视播报情况的声音，构成了灾难发生时独特而紧张的背景音。
　　真是场悲剧，不知这个晚上之后又有多少家庭要流泪了。秦和飞快地换上浅绿色的手术服，准备开始急诊今天晚上的“手术马拉松”。张珊珊也换上了白大衣，带着最先赶过来的实习生开始对新送来的伤患进行初步的诊查。
　　这场无妄之灾来的突然，避无可避，又发生在人口稠密的城区，坠毁造成的冲击波也殃及了不少人家，以致一时间人员伤亡无数。医院里都忙得不可开交，把所有能叫来的医生护士，甚至实习医生都叫回来帮忙，清出所有病房的空床位安置病人。手术也是一台接着一台，急诊处理到病人生命体征平稳后，则转到普通外科、心脏外科、骨科等专业科室，以便进行接下来的手术治疗。没人能料到灾难的发生，但好在医护人员总是严阵以待。
　　秦和在结束了第四台的手术，将患者转手交给骨科继续治疗后，终于得了空，能休息一下眼睛和紧绷的神经，再继续投入接下来的手术。他接了一杯水，边喝边看着急诊大厅电视的报道，顺便注意着待诊病人的神情，以防有人突然出现危机状况。
　　“……此次事件已造成严重人员伤亡。据统计，现场死亡23人，受伤135人，其中重伤20人，失踪236人。伤亡人数还在上升……”秦和没想到这场灾难会有这么大规模的伤亡，不禁暗想，是多大的飞机失事才会形成这么大的伤亡数目。但又一想，如果是飞机失事，伤亡人数将会是地面人数加飞机乘客，应该会比现在的数字更大才对。
　　“xx电视台正在为您现场报道……现场已经有军队进行救援……专家证实坠毁的飞行器与已知的任何一国生产的飞行器型号均不相同……我们从这里可以看到，这个飞行器看起来很小，而且正在起火燃烧……哎呀！”画面中，一个身穿迷彩军服的人几步走上前一把将记者手中的话筒抢走：“这里正在进行救援，不允许记者采访，赶紧离开。”说完，他伸手便将录像机也关掉了，电视里只剩下一片漆黑。
　　怪事呀，秦和想，以前地震水灾救援什么的，从没有禁止过记者拍摄呀。他耸耸肩，没准只是顾及记者的安全吧。
　　“秦大夫！秦大夫！您快来看看这个病人呀！”跟着秦和的实习医生罗晓益叫道。秦和立刻从思绪中回到现实，快步走到了靠墙的那一张临时病床前。
　　床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有着在中国人里极其出众的身量。不长的临时床本来还够一个人躺，但这个男人让本就窄小的病床显得更小了。他躺在上面只能勉强蜷缩着，倒显得有些可怜。男人有着一双浅色的眼睛，此时正直直地盯着来检查的秦和，看得出神志无比清明。秦和有些不满了：“晓益呀，这个病人有什么问题吗？”他掀开男人盖着的单子看了看，“也没断手断脚，叫我干什么？”罗晓益看上去也有些糊涂了：“我刚给他量了血压，只有50/30，把我吓了一跳，而且他心跳也只有大概30次每分钟。我以为，以为他要昏迷了……”秦和一听，赶忙拿出听诊器，准备听一下患者的心音。
　　听诊器刚放到病人的胸口，不知是不是听诊器的接触部位有些凉，病人突然抬起左手，一把抓住了秦和拿着听诊器的手，眼睛依旧紧盯着秦和的脸。秦和惊讶地发现，男人的手非常有力，而且惊人的滚烫。
　　“没事没事，我是大夫，来给你做检查的。”秦和见过这种情况。当时有个孩子放学后回家看到煤气中毒去世多时的爷爷奶奶后，被父母带来医院时，也是这种情况。对外界的刺激漠然又敏感，反应不免有些极端。秦和一边耐心地跟男人解释他现在所处的情况，一遍用左手缓慢但不容置疑地把男人的手了移开来。
　　“！！！”在听到第一声清晰的心跳时，秦和立刻陷入到了震惊中。男人的心音是如此有力，仿佛已经穿透了耳膜，长驱直入到胸腔引起了共鸣。如此坚定有力，但却又如此的缓慢。“就好像一头蓝鲸”。这是秦和脑中的第一个想法。听了足足2分钟，秦和才把听诊器摘下，重新挂回了脖子上。
　　“小罗，安排住院吧，咱们先管着。说不定借着这回的事，咱们发现了一个罕见病的。”刚才的检查让他还有些缓不过神来。不光是心跳血压，秦和确定，根据刚才的检查，这个病人的五脏六腑几乎都有问题。但是，普通人如果出现这些极其异常的身体指标，绝对不会有如此清醒的神志。对此，他非常的纳闷，但患者神志清醒，又没有任何痛苦的表现，在这样大的灾难面前只能往后排。等到白天所有人员就位了，再进行检查和治疗。
　　“秦大夫！又来了一个昏迷的，您来看看。”“来了来了，在哪呢？”等闲下来再看看吧。秦和于是转向了下一个病人。
　　这一忙，等秦和再闲下来，就已经是清晨了。近10个小时的劳累加粒米未进让他的胃绞成了一团。秦和也没换衣服，直接披上大衣到医院门口刚出摊的早点铺子买了两个包子，就着清晨的冷风一起匆忙下了肚。
　　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拍散手上附着的水蒸气，秦和回到了医生办公室，准备抓紧时间睡两个小时，到八点还要继续今天的工作。昨天灾难的医疗压力已经从急诊转向了各个专科科室，心外势必压力倍增，能有时间休息的时候要尽量抓紧，毕竟下次能睡觉还不知道是今天还是明天。
　　两个小时之后，充电充的七七八八的秦医生准时坐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听着昨天的值班医生和护士交班。所幸在昨天的混乱中，自己科室的病人没出什么乱子。
　　说到乱子，秦和想起自己今天还要给昨天晚上，或者今天早上？那个奇怪的病人办住院手续。于是，在上午的的例行查房之后，他就打发罗晓益去急诊交接病人。结果病人没等来，罗晓益却和急诊科主任一起来了。
　　原来，昨天那个病人是个“三无”病人，即没身份证明、没家属，身上也没有钱。而且问他什么，他也从不回答，只是看着对方，看起来像是脑子有些问题。“咱们医院最近经费也紧张，我看这人没什么大事，要不就让他出院得了，现在要死的病人都管不过来呢。”主任说道。
　　“这可不行啊主任，这个病人心跳这么慢了，现在让他出院指不定一会就死在路边了。再说，这种情况的病人八百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个呢，拿来做做案例也可以呀。”见主任还有点犹豫不决，秦和继续说道，“我这边床位都准备好了，如果医院实在为难，那治疗费用我来出。”主任闻言立刻摆了摆手：“这还不用你来操心。好，既然你坚持，那我给你把这个病人办进来。记得跟医务科那边说一下啊！”“好嘞！主任改天我请您吃饭！”秦和笑眯眯地送走了主任，跟医务科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就静等着病人送过来了。
　　最后办到了11床，和另外2个病人一间。10床病人是个等着做心脏搭桥的大爷，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念叨着：“我不紧张，我不紧张，手术一点都不可怕……”。而12床就有些特殊了。这是一个因为感冒引发心肌炎被送来的医学生。他在紧张的期末熬夜复习时，突然感觉不对，刚叫醒室友自己就昏过去了。结果送到医院后不仅确诊了心肌炎，还附带查出了先天性心脏病。不过好在并不严重，经过一个简单的手术之后，已经在康复了。他理所应当的错过了期末考试，只能申请了缓考，等寒假过去，回了学校再去补考。结果，他只能在医院里继续备战考试。
　　入院前照例有一次查体，就是把患者所有的基本情况都检查一遍，之后大概确定治疗方向。秦和仔仔细细地将这个奇怪的病人从头到脚地检查了一遍，好么，出问题的地方还真不少。心率仍旧在30次左右，血压偏低，但体温却偏高，有38度左右。血液检查更是上上下下的的指标都有问题。秦和头疼地发现，这些数据整体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矛盾感和不协调感，毕竟按理说，发烧的病人心跳是应该加快的。
　　病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有些急切地拉住秦和的衣服，指指自己的嘴巴，之后摆了摆手。“哦，原来只是不会说话，不是个傻子。”秦和小声地嘀咕，“能明白我说的话吗？”患者又摆了摆手，摇了摇头。“可能还是个外国哑巴，听不懂中文。”看男人确实不像东亚人的长相，秦和又试着用英语问了一遍，男人仍旧摇头。秦和可为难了，其他的语言他也不会，谁能想到一个病人居然超出了他的语言知识范围。
　　不过毕竟患者不傻，还是要跟他解释目前的处境，以便消除他的恐惧和焦虑，也更便于诊断和治疗。秦和于是找来了纸和笔，磕磕绊绊地边画边解释。他画了一架飞机，告诉患者他是怎么来的医院，又大致解释了他目前的状况，还把检查结果都拿给他看。反正检查结果在世界各地都是统一规格的，也算尽到了告知义务。男人盯着这些纸看了半晌，向秦和点了点头。秦和见他似乎能看懂，不禁大喜过望，赶忙问了他家人的情况，让他赶紧通知家人过来。没想到这次男人看后，却迟迟没有表示。直到有人把秦和叫走，他还是低着头不发一言，似乎刚才和秦和的交流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灾难总是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昨天因为突然的巨响引发心梗的病人就又送来了三个。当安顿好所有病人后，时钟便又指向了晚上8点。晚上的值班医生知道秦和头天夜里参与了急诊抢救，坚决不同意他再呆在医院一晚上。见他态度坚定，秦和便也不再推辞，回到自己家匆匆冲了个澡倒头便睡，毕竟10个小时的睡眠对于外科医生来说已经近乎于奢侈。
　　第二天早上8点，秦和准时出现在医生办公室，精神抖擞地等着交接班。交接班完成之后15分钟，就要开始上午的查房，询问检查患者的情况。秦和打开电脑，用病例系统查看着昨天下午和晚上出来的检查结果。在看到11床的结果时，他呼地一下子站了起来。
　　心跳60次每分、血压90/60、新送检的血液样本也都显示大致正常……“真神了。”秦和心想，“跟病人说一下就正常了，早知道就跟他说，不能说话也是病，说不定就……”这样想着，秦和推开椅子，准备去看看11床患者的情况。这时，罗晓益却突然跑进办公室：
　　“老师，不好了！
　　“11床病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