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桃源》五味子五味俱全

17、第十七章

　　他们阅读不只是用眼睛？秦和也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然后就释然了。就算外表再怎么和人类相似，姜荃他们毕竟还是真正意义上的“外星人”，自然不能用人类的惯性思维来揣度他们。
　　姜荃也没继续解释，知道秦和没办法用这种方式阅读，他便耐心地一点一点说给他听。
　　秦和总觉得姜荃完全没必要这样做。虽然他确实很想知道这个一千多年前就来到过地球的，姜荃的“老乡”究竟经历了什么，但这终究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自己也不可能改变什么，听得越多，越容易徒增烦恼。
　　但姜荃好像很乐意有人和他分享这个“烦恼”，秦和看出来了，也就没说什么。
　　姜荃于是从头开始讲起。
　　话说回来，秦和发现，他好像只有在自己面前会一次性说这么多话，这算是对他的另一种信任吗？
　　“他和我的情况差不多，也是出逃和飞船坠毁。只不过，坠毁的不仅是逃生舱。他尝试过联系外界，但也一样没有任何信号。”听起来和姜荃的经历确实有点像。
　　“在他打算继续尝试时，被‘人类’发现了。他也同样被两个不同星球的人如此相像的外表震惊了。但他很快想到，这是个绝佳的机会融入这里，探知到更多的秘密的机会。”
　　“他发现这里没有‘他们’染指的痕迹后，结合自己收不到也发不出的信号这件事，明白了一点。
　　“这里是个‘世外桃源’，又或者按你们的兄弟文化来讲，是一个‘乌托邦’，而且极有可能是这个宇宙区块中唯一的希望之地。他想保护好这里。”这话姜荃自己也曾经说过。难道他们星球的人都是这么喜欢当英雄的吗？
　　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他们星球还能剩下多少人了。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暂时留在了地球的一个村子里，并且成功融入这个小集体中。他不时去往搜索到的外星遗迹探查地球存在的种种谜团，并留下了可供追寻的痕迹。他希望如果今后还有其他外星人来到地球，能利用他的记录了解地球，少走弯路，毕竟这里通讯不便。其中就有我在地中海附近找到的哪一处。”所以早些时候他们才能寻着留下的痕迹找到这里。
　　“他本来想找到地球能不被‘他们’发现的原因，但找到的各个遗迹却都没有提到这一点，反而着重表明了地球存在着自净系统，且无法被阻止。同样，他也尝试了很多方法，但依旧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总是无缘无故地消失，让村民们有些起疑了。得知村民的想法后，他便加快了找寻的步伐，想要早点离开。
　　“但有些事总是让人始料未及。就在他计划着离开的时间时，他和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相爱了。”
　　还真是世事无常啊。
　　秦和摇了摇头，随即又想，如果这个吴渝和姜荃长得差不多的话，自己倒是很能理解那个不知名姑娘的心情。
　　“姑娘早就发现了他的身份有异，但一直到最后都还是选择相信他，支持他。并且，为了帮助他稳住村民们的心，她义无反顾地嫁给了他。
　　“他本来觉得自己在确保地球安全了之后就会选择回去，但他的这个想法因为这个姑娘动摇了。”
　　“他在这里呆的越久，越觉得这里的美好，害怕自己的到来会为这里招致祸患，怕‘他们’寻着痕迹找过来。这里的发展水平是他们最中意的，人们还在为生存而拼尽全力，‘他们’到这里，无疑会成为‘神。”
　　“于是他便陷入了两难的境地：留在这里，可能会破坏这里仅存的美好，让自己心爱的姑娘处于危险之中；离开这里，又会和自己心爱的姑娘永远分别。”
　　“他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开。在和姑娘告别时，她给了他自己雕刻的一块石头。她不求他的陪伴，只希望他能记住自己。”
　　“但他还是把这块石头留在了地球。因为他如果带回去，一定会引起‘他们’的注意，那么一切就都白费了。”
　　“也因为同样的原因，他把自己的身份文本也留下了。在这里因为信号屏蔽，‘他们’查阅不了里面的内容，才不会留下痕迹。”
　　“他余生都在没有身份的情况下活着，躲藏着’他们‘的追捕。
　　在见识到地球没被强制遗忘的文化后，他的余生便都在致力于将这些文化在我们的母星，这颗已经完全成为文化荒漠的星球上传播得更广。诗歌、音乐、绘画……他完全倾尽所有。但最终逃过监察流传下来的，便也只剩那一句话了。”之前姜荃讲给他听的时候，秦和便敏锐地发现这句话是化裁自《桃花源记》，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这句话，居然真的是从地球带回去的。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姜荃和吴渝的母星，从文化角度来讲，真的早已在千万年前便已消亡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了。之前以为是“宝藏”的诗句，居然也是‘舶来品’……
　　“吴渝的经历大概就是这样。”姜荃结束了自己的讲述，但神色凝重，不知是不是从中看到了自己可能的命运。
　　“我们的到来，真的会给地球带来灾难么……”姜荃小声地说道，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说法。
　　秦和立刻觉得，自己得找个法子让他振作一点：“别难过，你看吴渝最后回去了，证明你也一定有办法回去的。而且你也没有他的烦恼啊，毕竟你没在这里结婚。”说完他干笑了两声。为了让姜荃宽心，他只能故作镇定。
　　“嗯……”姜荃却似乎兴致并不高的样子。
　　秦和有些奇怪，之前没办法的时候非要回去，现在有了可能的法子，他却好像不急了？罢了，不做那“皇上不急太监急”的事。
　　这个比喻又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吴渝在地球的时候，不只发现了一个遗迹。”姜荃微妙地把话题转了一转，没偏离主题，却是不用再回答秦和的问题了。
　　秦和发现，就算到了现在这种境地，姜荃似乎也从没有直接拒绝过他。起初他还以为是巧合，但越往后越觉得不对劲，恐怕是从母星带来的习惯吧，难道还是翻译器的锅？
　　不不不，我们是有素质的人，尊重其他民族习俗，也尊重其他星球的习俗。
　　姜荃不知道自己一句话又引起了秦和脑内的一阵风波，继续说道：“他用了5个月的时间探访了3处遗迹。综合了所有的记录和自己的所见所闻，以及回到母星后的秘密考察，他发现了一个更大的事实，关于地球的，关于人类的事实。”
　　“原来地球这么受欢迎吗？居然有至少三队外星人来观光过，还写了游记，哈哈。”秦和见姜荃又是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又搞砸了，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接着讲。
　　姜荃也不知道懂了他的手势没有，却是继续讲了下去。
　　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让秦和猛地站了起来。
　　“人类是在一万年前从外星移居到地球的。”
　　“这不可能！”秦和下意识地反驳道。
　　他有很多证据：达尔文的进化论、人类和地球相似的化学组成和化学物质含量、所有生物共有的编码程序DNA，还有，还有很多……
　　“怎么不可能？”姜荃似乎对秦和这样大的反应感到很意外，“你们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自己和地球环境之间有多大的差异吗？”
　　他怎么会这么认为？秦和已经完全懵了，姜荃来地球时间也不短了，不知道人类和地球环境有多么大的相似之处吗？
　　怎么可能呢？这么多的研究难道都是错的吗？都是科学家编出来骗人的吗？怎么会……
　　秦和脑中突然有一道光闪过。他忽略了一个可能。
　　姜荃说的是对的，科学家也没有殚精竭虑地“骗人”。
　　而是他们的研究前提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科学家进行的研究都有一个潜在的大前提：人类是从诞生起就生活在地球的。
　　所以连最疯狂的假设也被限定在了这个隐形的圈子里。
　　如果按照姜荃给的大前提考虑，那么一切便都不相同了。
　　编码程序都是DNA？那是人类在移民时进行的筛选结果，如果连编码物质都不一样，怎么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从这个角度来看，是人类选择的地球，而不是地球孕育的人类。
　　进化论？那也是在错误的前提下进行的分析。如果人类确实是从地球上诞生，并且从众多生物中脱颖而出的话，这个结论有可能是正确的；但离开了这个前提，那便是一种“证实性偏见”了：当我们在主观上支持某种观点的时候，我们往往倾向于寻找那些能够支持我们原来的观点的信息，而对于那些可能推翻我们原来的观点的信息往往会被忽视掉。
　　至于元素组成和含量，上两条已经可以完全显示出它在真相面前的苍白无力。
　　姜荃皱着眉头看着秦和堪称精彩绝伦的脸色，“贴心”地没有自顾自地往下说。不然以秦和的状态绝对是听不清的，就算耳朵接受了，大脑也会拒绝掉。他耐心地等着秦和消化掉这块难啃的“硬骨头”，虽然看这样子他绝对会连着三天都会“消化不良”……
　　“我能这么肯定还有一个原因。”姜荃见秦和终于有点回神的迹象，便迫不及待地接着说了起来。
　　别是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颠覆三观的事实吧……秦和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神经也禁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磨了。
　　“从吴渝的研究发现来看，人类……”姜荃似乎在揣摩用什么方式说出口，“人类是从我们的母星分离出来，远航至此的。”
　　难怪外貌上差别不大，但是……
　　“那为什么你们能对自己的身体操纵到这种程度，而人类却差的远？还有，为什么我们的历史上一点都没提到，甚至没有任何痕迹？而且，为什么连你们的人都不知道有这种事，还需要靠推测来判断？”秦和越想越觉得疑惑。
　　“这其实是一件事。我按顺序说吧。”这似乎是个挺大的问题，姜荃思考了一番，这样说道。
　　“我们星球私下里一直有个传言，一万年前，当‘他们’降临了一百年之后，开始显露出真面目的时候，曾有一艘满载着我们同胞的飞船在前往折叠位补充维修人员空缺时失踪，找了很久也杳无音信，流言蜂起，其中一个—现在已经能确定是事实—是不想作为‘他们’的奴隶生存的一些人，暗中找机会替换掉了那些修理工，抢到飞船的控制权，前往了新的世界。一个没有天降的高科技、高生产力，却充满无尽自由和希望的世界。”
　　说道这里，姜荃看向了秦和的眼睛，又望了望窗外已经完全黑下来，却依旧灯火通明的繁华城市，沉声道：“看来，他们确实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