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夜明》浦上青枫

37、诈欺

　　作为一项由贵族发明的竞技运动，网球的优雅不言而喻。这或许也该分类而谈，被操纵之物的特质掌握在操纵者手中。如此说来网球似乎与对弈非常类似，只是脑力与体力的区别。
　　“咦，真田君回信还带表情的吗，果然是很可爱啊。”
　　仁王毫不犹豫的把真田的回复交给了神宫寺绫。她特别新奇的盯着那个手机，她充满好奇，小心翼翼，她伸手把它接了过来。
　　这时候仁王注意到了一件事。
　　“神宫寺，你这家伙……不会是都不用手机的吧？”
　　他觉得自己完全被这个和时代格格不入的家伙打败了，便只好打开回复详情再递过去给她看。神宫寺坐在他对面的位子上披散着头发，伸手接过来看了看。
　　“你是十九世纪穿越来的吗，这可真令人吃惊啊。明明是御前大人，应该用得上更先进的东西才对，结果手机也不用真让人吃惊啊。”
　　面对面前摆着的早饭，仁王雅治拿起叉子开始旁若无人的划拉。神宫寺由于已用过早饭，正在他对面摆弄一把银制茶匙。他一个人在那里划拉了半天，实际充当早饭的份量得到了巨大的折扣。然而就在他要放下刀叉的一瞬间，不知什么改变了他的意志，他把另外的被划拉开的部分也照单全收了。
　　“仁王君今天很有食欲么，这可真是我的荣幸。”她瞅了瞅仁王的小辫儿，夹起块方糖放进茶杯随便搅了搅，端起来呷了一口，又低下头看了看杯子里还没化的大半块糖摇了摇头。“这可是个长达半日的惊喜，我相信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她放下只喝了一口的茶，就坐在那里开始着手盘发。她把她的头发收拢成一束并把它们拧了起来，最后用一根粗的黑皮绳扎好。
　　“唔，我想对于稍后的惊喜我不应该先这样，这对压发帽可不够友好啊。”于是她把自己的头发放下，摇了摇自己的头好让它们顺畅的披散开来。拿着梳子已准备完善的管家走上前来，仁王面前最后一个盘子也已退居幕后。
　　这里并不气派，倒也有些内涵。
　　“约定的时间到了，御前大人。”
　　舞台已准备就绪，只待场上场下观众集结。此时场下观众也集结完成，他们互相看了看发现除了不知道人在哪里的仁王和在自家拉面店里帮忙的桑原，阵容还是非常的齐整。柳生和柳在讨论小说，丸井和切原在很开心的说话，真田在看着他的手机屏幕一言不发。
　　“咦，真田你今天没戴你的帽子吗？”
　　幸村像他平常会做的那样迅速发现了盲点。
　　“啊，洗了一下还没干啊，只好这样出来了。”真田把他的手机收起来，转过身来面对幸村说道：“仁王刚刚发了条消息，你看了吗？他说他已经到了，在那里等我们过去。”
　　这两个人随便聊了聊，说话间一辆大巴停在他们面前，门打开下来两个男人。
　　“您好，幸村君，很荣幸又和您见面了。大小姐让我代为转告，给您添了麻烦真是非常抱歉。”
　　这两个人气宇轩昂的走下来，谦恭和顺的垂手而立，先向他们两个行了个鞠躬礼。随后其中一人上前半步，衣领上的金雀花纹章表明了他的出发地。
　　“您太客气了，只要神宫寺君没事就好。”另外一个人幸村他自然也认得，是迹部家的管家迈克尔。“迹部大人下达了电话指示，请各位同我和爱知川先生一起出发，谢谢。”他们两位似乎特别熟识，相处起来完全没有疏离感。
　　“爱知川先生是神宫寺君的贴身管家吗？”
　　车上真田自己坐一个位置，丸井切原坐一起，柳和柳生坐在幸村的前排，迈克尔和爱知川则坐在最前面，开车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车开动没一会儿爱知川突然从前面走到后面，确认过可不可以之后就极其自然的坐在了幸村旁边隔过道的位子上。
　　“嗯，是的呢。御前大人的日常起居是我和白泽在照料，想来您已于昨日见过了的。”
　　爱知川有备而来，正中下怀，忽然想起白泽意味不明的笑容，便产生了一丝没来由的担心，赶紧问道：“突然这样问可能很失礼，但是昨天白泽君没有问您奇怪的问题吧？”
　　对于爱知川，他目前也只是注意到幸村是个特别存在。在他看来那不过是御前大人待人接物的一种方式，是真是假和他没有关系。她圆滑周到的漂亮话总能骗过绝大多数人，欺骗也好利用也罢，不过是生而为人的诸多生存方式的其中一种罢了。当然他也注意到了一些变化，例如她从麻木不仁的提线木偶突然变得生机勃勃，化为灰烬的灵魂又重新被拼凑完整了起来。
　　那令她死灰复燃的是什么？绝不可能是一件东西。直到昨天，这个问题终于也通过自己的方式给出了答案。
　　“没有呢，我的印象里是没有的。”他好像很认真的思索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回答。“嗯，虽然突然这样说很冒昧，但是神宫寺君平时看上去真的好忙啊。这么忙的话，爱知川先生作为贴身管家也一定很不容易吧。”
　　“也不是那么不容易，能做神宫寺家的管家我感到非常荣幸。”爱知川面对这种问题早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因此回答起来相当驾轻就熟游刃有余。然而他忽然想到自己身旁并不是别人，便决定试试水：“不过尽管大小姐很照顾我们，可休假的时候还是很难放心。我对您说实话吧，昨天我一回去就发现大小姐她旧伤发作，一个人坐在偏厅里自己忍着。”
　　她像那些冰凉凉的白色琴键一样，一声不吭的躺在偏厅里。她把胳膊放在扶手上，像她每次消沉的时候都会做的那样耷拉着脑袋，一手抱着她的缎面靠枕。
　　“大小姐她已经养成习惯了，哎呀……还好我昨天还是回去了。其实白泽君昨天在休假的，下午也突然回来了。”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目的，爱知川正在浏览一本旅行杂志京都特辑：“京都，樱川大人的本宅就在京都。幸村君还不太清楚吧，樱川大人可是相当看好你哦！前段时间还特地去看了你们比赛的现场，完美的融入了会场的观众里。”
　　此时这辆车上所有知其内情的人一听，全都僵在了座位上。当然这是一个爱知川他们看不见的动作，也就没有对会议进程发生实质性影响。一方面幸村他尽管很在意对话的前半部分，但考虑到量级程度的不同，也需要对后半部分有所表现。他拿出了他一贯使用的稍微有一点儿吃惊的表情，使用了一种比平时稍微高一点点的声调：“那位大人去看了吗，这可真是诚惶诚恐啊。不过话说回来，昨天那个姐姐对我说那伤治不好的，听爱知川先生的描述好像很痛啊。结果是不仅没有好好弥补过失还被人家照顾了，感觉真是不好意思呢。”
　　现在，正是个绝佳的套近乎时刻。爱知川对这个两全其美的回答非常满意，表面上却装作一副不明就里的样子，盯着手里的杂志心猿意马道：“白泽告诉你了啊……虽然确实是治不好了，但是好好将养的话大致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不过好好将养本身的话，又是一个问题了。”
　　一路上这些人都在很开心的聊着各种各样的话题，教授甚至多带上了一本备用数据库。他们很热闹的聊了不知道多少天南地北的话题，不知不觉中就到了地方。首先到达的地方是一个看上去很有些气势的建筑物面前，他们就像一个修学旅行观光团一样走了进去。紧接着他们被带到了像客厅一样的地方，立刻就有人端着崭新的茶壶和茶具进来。
　　“我们已经到了，还是不见仁王啊。这家伙去哪里了呢？发个短信问问看吧。”正当幸村和真田讨论着要不要给仁王发短信，忽然身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你们在看哪里啊，我人就在这里。哟，真田！我还在想你收到那条信息会不会因为觉得很有趣而一起过来噢，看来果然很有趣啊。”
　　“你这家伙，发短信就发短信干嘛用神宫寺那家伙的语气发，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此时有人迅捷而准确的发现了盲点：“所以真田是为了确认到底是谁发的短信才来的吗，真是不像你的作风啊。这么一说好想知道内容，仁王你把那条信息也转发给我看看。”
　　这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危机，进退维谷不知所措的仁王被站在门外宣布开饭的侍者拯救，有惊无险平安度过了本次危机。然而幸村凭借他敏锐的直觉注意到今天的仁王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以往，一时半会儿他对此也无法解释。一切的疑虑在餐厅大门被推开那一刻后被成功打散，大家兴奋异常有条不紊进入座位。
　　“呀，仁王你什么时候养成这种坐姿了，我们可是今天才刚刚知道啊。”今天的幸村对他格外关注，由于他恰到好处的程度把握，在场并没人发现——被关注对象本人也没发现——他像椅背上长着尖刺似的直挺挺坐着，整个人看上去立刻就比平时高了一截。
　　“为了更加完美的诈欺，就要从细节开始完善啊。这么说来的话各种就座方式都要尝试一下，我也是最近才开始学习的。再说本来我也不驼背啊，所以这种还是很容易做到的。”仁王的理由听上去毫无破绽，顺理成章的获得了在场之人的信任。另一边随着时间的临近，神宫寺绫在场地外和那个麻烦的家伙相遇。
　　“哟～这次就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进化，现在求我手下留情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的哦。不过你对那个学校里的球员们相当上心嘛，对于在追你的我来说你可不能移情别恋啊！”神宫寺闻言抬起头望着他，笑容里毫不掩饰轻蔑神色：“你又没追到我，所以移情别恋这种说法不太合适吧。至于觉悟，因为我会赢所以没有做的必要了呢。你应该很清楚我可不是会求饶示弱的嘤嘤怪，倒是你输了可别哭鼻子噢。”
　　神宫寺绫胜券在握，仁王雅治成竹在胸。
　　于是，约定的时刻到来了。
　　爱知川把他们引向所在地的三楼露台上，向他们介绍说这里是最佳观赛点，随即一边站下摆出一副随时待命的架势，看上去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不仅看上去不准备离开，他甚至还给在场各位每人发了杯茶。
　　“咦，站在那里那个人是神宫寺绫吧。”
　　这些一心想着网球的家伙们一手端着茶托一手拿着茶杯，一时间都有点吃惊。网球作为贵族运动，这家伙会打两下应该也挺正常。奇怪的是所有人都以为那本来是他们会去的位置，现在形势却发生了一种奇特的逆转。
　　“诶，她原来能上场的吗，藏的可真深啊。”由于真田下达了甜食绝对禁令本日限定版而不得不开始喝起茶的丸井发表了第一句感言。一旁的爱知川就此迅速跟进：“啊，大小姐有说过担心会在各位面前造成班门弄斧的后果，所以不大愿意让诸位客人了解到这一点呢。然而本次乃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回避的一次交际，她希望哪怕一点点也好，能够为诸位客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就太好了。”
　　“请别这样说，倒是我们各方面都受神宫寺君的关照，真的应该好好感谢她才对啊。”明察秋毫的幸村立刻捕捉到了来自仁王雅治的一声轻笑，立马扭头过去想要问他在笑什么。就在这个瞬间想要问的问题却突然被滞留下来，触电般的微麻感接踵而至。
　　这难道，莫非是……
　　虽然说仁王那家伙确实能做到，但这怎么想都很乱来吧。
　　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身边这家伙不就是……
　　不，现在不是应该被扰乱的时候。
　　冷静，要冷静下来
　　一定要冷静下来……
　　此时仁王并没发现秘密已经有所泄露，惊喜的礼物盒已被揭开一角，这些人目前除了幸村谁也没发现这个秘密的存在。幸村看了看站在身后不远处的爱知川，想从他的表情上寻找一些蛛丝马迹，然而他回头的一瞬间就开始意识到这是一个愚蠢而错误的决定。
　　嘛，果然还是不可能的吧。
　　这时候那边也有了奇迹般的展开，乍看上去似乎谁也没占便宜。教授的笔尖儿正在高速记录，数据库得到了革命性的记录更新。
　　“啊，是风林火山！？”
　　穿着短袖和长裤的神宫寺绫，远远看去她忽然像真田一样摆开架势，打出了其疾如风。虽说看上去是其疾如风，实际强度却和真的有着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是只有气势很强的风林火山啊，和真田君的比起来差的还很远很远呢。不过有这种程度的话，对神宫寺君那样的人来讲已经很厉害了。毕竟几乎没什么训练时间啊，果然是剑道的关系吗。”
　　真田本人观战期间，在一片“好严厉啊！”的感慨中发表如下感言：“只是这种程度实在是太松懈了。”身为参谋的柳合上他的黑色皮革手册也说道：“确实从物理数值上是差很多，或许是不能被称为风林火山的程度。不过从效果上讲的话确实就是风林火山了，是把剑道运用进去的结果。不过，怎么形容呢……神宫寺君原来是这样的人吗，平时和她相处几乎看不出来啊。”
　　尽管由于缺乏训练导致了强度的巨大差别，这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进攻形态还是令人印象深刻。然而她毕竟不是经过长期高强度训练的球员，出奇制胜的办法只能用一次。
　　只靠这纸糊的风林火山，绝对不足以取得这场完全不正式的比赛胜利。
　　是策略还是诈欺，或者是舍弃了尊严也要争夺胜利，此时她俨然已来到了做出选择的十字路口。
　　“她很清楚拉锯战对己方绝对不利，所以采取了这种闪电战的策略吧。对于一般人的水准来讲拥有能实现策略的技术已经很出色了，这一定是大量基础练习长时间积累的结果。赤也，这就是打好基础的效果，看见了吗？”
　　“切，只是这种程度的话我早就回家打游戏……不不，我是说回家写作业了。”
　　“别拿咱们的标准去衡量人家啊切原君，这会导致错误判断的。但是目前这个局面是因为那位选手对神宫寺君大意了吗，她平时那个样子的话可是完全无法想象会有这样的进攻姿态呀。”
　　然而这样一来他们的对手也不过如此，倒是安心下来了。然而目前还不能掉以轻心，一球胜负局进行至此任何一秒钟都有可能决出胜负。女孩子在体力上有决定性的不足，看来决胜的瞬间很快就会到来。
　　“十五分钟了，对方似乎没有使出全力。但是神宫寺君看上去相当轻松啊，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算计……”
　　柳莲二的话还没说完，黄绿色的小球就掉在了她拦网对面的场地上。
　　界内球。
　　赢了。
　　赢了……
　　不知道谁手里的苹果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轻轻的闷响。
　　这个结果显然造成了爆冷门的戏剧效果，但朝夕相处的人或许并不奇怪。可就算这样想，爱知川的微笑却怎么看也不像只是单纯的为胜利而高兴。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一声不吭的就准备好了一条热毛巾，随即放在了已到露台的神宫寺绫手上。那神宫寺绫伸手接了，却并没有用来给自己擦汗而是直接递给了仁王雅治。仁王那家伙极其自然的接了过来，顺便还问了一句“怎么样，是不是很有趣啊？”
　　“比起今天这场比赛，还是其他方面更有趣啊。”
　　这两个人突然开始多年旧友般聊了起来。
　　“诶……还是第一次有人说我的生活方式有趣呢。或者说，你是对扮女孩子这件事本身感兴趣吗，仁王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