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夜明》浦上青枫

28、交涉

　　也许这是个很老套的故事——一位骄横跋扈的公主殿下。
　　神宫寺只一听那说话的声音，心下便已知来龙去脉。她在自己的座位上抬起头看着那新来的插班生，目光相遇的一瞬间两张脸上显现出的都是礼貌又得体的微笑。
　　不久前，雨刚开始下的时候。
　　空无一人的实验室。
　　故意留下来靠在门外抱着胳膊的神宫寺绫，终于再也看不下去，站在门外直接说道：
　　“这么缠着人家是非常失礼的噢……无论哪个方面。”
　　虽然看不到小公主的表情，不过那也没有看的必要。
　　“是，你真的帮了大忙呢，太谢谢你了。”
　　在任何时候都会礼仪周正，这也是幸村平日里受人欢迎的理由之一。
　　“嗯。”她不甚在意的答应了一声，抬起头看了看天上，道：“看样子雨会更大，我就不打扰两位了，这就告辞。”
　　“怎么，你这家伙打算就这么淋回去吗？真是胡来，太松懈了！”
　　“不如我送一送你吧，现在天气还很冷，就这么淋着会感冒的。”
　　幸村言语中的“我”是因为真田下学之后还有他的日常剑道修习，并没有很多空闲时间——当然这是表面理由。
　　按照一些并不适用于眼下的规矩，必然是要推辞一下的。然而今次的神宫寺绫只是愣了一愣，立刻笑道：“好啊，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那条这时候从来都只有一个行人的小路上，今天便多了一个行人。
　　如今这个人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她就在面前，一步之遥。
　　斜后方看过去，只见雨水顺着发尖儿落在肩上，那先前因淋雨而打湿的上衣肩处颜色更深了点儿。如此过了约莫几分钟，她都不曾发觉身后之人正盯着她看，却忽然被他喊住。回过头去看见一方白手帕被递了过来，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却不是方才那一块。
　　“你快拿了去擦擦吧，不然会着凉的。”
　　这关切话说得极其平常，因此神宫寺心里一股暖流转瞬即逝。她收了自己脸上一抹欣喜神情，面无表情接过那一方手帕。
　　此物触感柔软还留着那么一丝儿温度，抚过鼻尖仍可嗅到一丝极为浅淡的雏菊花香。
　　这应该就是他身上的气息，一想到这里她立刻眉头紧锁不停地开始心理暗示，告诫自己不能产生这等胡思乱想。
　　然而忽然间她就明白过来，忍不住回头问道：“等等，如此说来……方才的那块帕子是新的？”
　　被拿去当了纱布的那块，原是崭新的一块。
　　“是啊……咦？不对，我都没有告诉你，你怎么就知道了？”
　　她当然不能说因为上面有你的体温，便装深沉道：“这上面没有折叠过后留下的那种结结实实的压痕，而且……怎么说呢，这上面有太阳的气息。”
　　幸村还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是“太阳的气息”，就被她一把拉住闪进了旁边一条窄小的岔路。没过多久，便看见两辆有些旧的出租车从面前急驰而过。
　　他完全没看清楚那是什么情况，就看见神宫寺绫紧紧握着他的手轻轻往后扯了扯，示意他贴着墙别动。约莫过了足足一分钟她才放松了戒备，眼睛却依然紧盯着那两辆车消失的方向。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吧。”
　　她不置可否，昂首一笑。
　　“比起这个，我想你似乎更想了解一下今天粘着你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人吧。”
　　神宫寺逐渐收起脸上笑容，望着天上一团一团的乌云缓缓道：
　　“哎，追根溯源还是得怪我。你知道，现如今的参议院前身是贵族院，她便出身于贵族院议员之家。我想以幸村君的观察力而言，你也是看得出的。那姑娘时至今日一路都被保护的很好，以至于今天是她人生中经历的几次屈指可数的挫折——噢，我想她并不知道这就叫挫折。那日我向老爷子——也就是樱川家的主人要来了你和教授的通行证也就是帖子，拿我们家的信封装了把你们两位请来，你一定不记得了……她就在那些人群里，一眼瞧见了你。然而你视野里哪怕是最靠边的位置她也不曾沾的半点儿荣幸，难怪她第二天就不见了呢。这可真是奇事一件呢。那之后她曾经以一种特别特别……委婉的语气，向我打听我的客人。”
　　“那你……”
　　“哦，别紧张，我没有理她。”
　　她这话说得何其轻巧，似乎她回人消息都是看心情。
　　“再后来么，大概是出动了一些我不是很方便告诉你的方式，她就成了咱们的同学。噢，请尽管放心，如果她再给你带来了困扰，我会随时向你伸出援手的。”
　　神宫寺只是在门外说了句话，立刻就解了他的围。这让他觉得背后肯定不像她说的这么简单，然而往深了想会越来越复杂，眼下索性还是先不去理会。
　　那些难以捉摸的，影影绰绰的，笼罩着一层迷雾的回忆，忍不住一个个浮现出来，叠在这个看上去有些单薄的背影上。
　　“神宫寺君？”
　　“嗯？”
　　“你一个人的时候，也是这样面对那些冲着你来的家伙们吗？”
　　他想起送她去保健室时，无意中发现的那些伤痕。
　　“怎么，这很奇怪吗？”
　　神宫寺绫她歪了歪头表示不解，忽然她笑了起来，那笑声轻轻凉凉的，瞬间就被身边海风吹散。
　　“嗯……这其实很正常的，对于我来说不带保护才是最有效的……正如你刚刚看见的那样。如果我身边跟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他们立刻就会知道这个人身前半步远的女子就是目标。可我穿着每个女高中生都穿着的制服，头上只有一个皮筋，这副模样反而是个绝佳的伪装。”
　　神宫寺绫她解开湿漉漉的头发，轻轻摇摇头，仰望着海边的天幕。她的双肩耸起又落下，似乎做了个深呼吸，半晌不发一语。
　　“可总会有人识破你的，到那时你又该如何呢？”
　　她脸上表情逐渐阴沉下去，这是幸村看不见的。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前进着，忽然神宫寺绫往前迈出一步，离开了那把伞的荫蔽，头也不回的对他说：
　　“那一天不会到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并不是一个人。”
　　幸村以为她的意思是“朋友，亲人以及一切站在身边的人”，便也不曾细想，道：“是啊，你不是一个人。”
　　神宫寺闻言只轻轻摇摇头。
　　“嗯，我要先走了。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我还是第一次被我们家之外的人送了一路，说来可真是惭愧。另外，是我让你陷入了困扰，我很抱歉。”
　　是我让你陷入困扰。
　　我很抱歉。
　　“抱歉……吗”
　　——这很奇怪吗？
　　“那当然啦！一个女孩子落单被欺负的时候怎么能冲上去和欺负者打架呢，当然是应该转身逃跑啊！匹夫之勇什么的，哼，真是太松懈了！”
　　真田给出了一个极具个人特色的回答。
　　“嗯，匹夫之勇固然不可取，不过……若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话，那就未必了。咦，丸井君今天看上去怎么没什么精神啊？”
　　绅士开始了他的日常关怀。
　　仁王告诉他是因为文太对昨天的自己产生了怀疑——或者说是对昨天自己看到的东西产生了怀疑，因为君岛和三津谷会一起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果说这两个人真的在昨天下午同时出现，那只能说明他们一定是冲着某个目的来的。
　　这一推断大约算歪打正着。
　　“御前大人，您是说君岛家的那位公子亲自去您就读的学院找您了？”
　　神宫寺绫端坐在橡木书桌前正在写着什么，手边放着一些金边便签纸，看上去稍微有些散乱。
　　“不错，他还找了个看着斯斯文文的同伴来跟我做交涉。那人眼生得很，倒有一副运动员的样子。”
　　她一下头也没抬，紧紧盯着纸面和落笔之处。
　　“那，您的印象如何呢？”
　　羽毛笔尖忽地停了下来，只见她眼睛一转，抬起左手托住下巴略作了些思考，这才缓缓开口道：“他那个同伴看上去，倒是没有那么轻浮。”
　　她一向认为君岛的相貌看上去过于轻浮，也许这应该被归结于个人眼光问题。对于这个宣称任何时刻都绝对中立的交涉人，所有人都认为偶尔发生一些交流无关紧要。
　　也许这就是他得以间接掌握许多重大机密的理由。
　　“起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在门口守株待兔，而要直接闯进去……可后来我就明白了。我不希望他把无关人员牵扯进去，可他就是要把他们牵扯进去。哦，他已经这么做了。”
　　“您是说，有无关人士被卷入了？”
　　她搁下了手里的笔，端起来人送来的茶杯抿了一口，垂下眼道：“算是吧，就是你见过的那几位。噢，恐怕还有几位他们的亲友罢……对了！还有一位你非常熟悉，来自柳生医生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