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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印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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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南靠海的这一片区域,很多地方都栽着做景观植物用的金雀花。
以前他觉得,这只是一种可爱的黄色小花。
可现在,只是一看见那些长长的枝条,都必然会想起那个人的容颜。
自从她和风纪委员们站出来为真田正名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起过造谣之人的一切信息。然而他也注意到那件事过去没多久,和他一起打理学校花草的那个女孩子忽然就转了校。这两件事看上去似乎没有任何关系,是两件独立发生的事。
真的是这样吗?他心里还是存留着一丝疑惑。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她的沉默和果断维护的就不仅是真田一个人。
“好像是被保护了呢。”
这一句轻轻的自言自语忽然令他想起一个人。
“幸村君,如果我妹妹她......喜欢的人是你呢?”
可按照神宫寺绫的为人必然会轻轻一笑,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自从那个女生转校后,大家的态度忽然就变得特别的同仇敌忾,社里的大家也变得空前绝后的团结一致。接受了不少鼓励和支持的真田,也依然是社里日常运营的中心人物。最近他对神宫寺绫的认识有所改观,该说的却还是一点儿也不少。
“今天那家伙开会又最后一个来,还是那么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真是太松懈了!”
今天的真田也是元气满满。然而他忽然瞟了幸村一眼想起了什么,立刻改口道:“呃,不过那家伙最近表现还是很好,功夫也有所长进。我觉得,那家伙要是在剑术社里的话当得起王牌选手。”
幸村察觉到这个小小的心眼,忍不住笑了两声,提起的却是另一个话题。
“高中的最后一个春季赛就要来了,大战在即咱们一定要打起满分精神,这次的三连胜一定没有死角!”
要不要走上职业这条路,就在今年夏天。
虽然大学里一样有顶级联赛,可那在世界的舞台面前还是......
他忽然握住自己的右臂,这个动作让真田瞬间紧张起来。
“幸村,你怎么了?”
他忽然皱起了眉头,紧紧盯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小路。
“啊,不,没什么。”
他提着书包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那里面放着个小本子,里面夹着一张纸条儿,画着一张熟睡中的侧脸。
纸条上用平尖钢笔写着一行字,背面是一朵金雀花的图案。
——感谢你,拯救我。
“……好久没听到风间的消息了,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他啊!忙着到处撩妹子呢。”
神宫寺家的客厅里两个女孩面对面坐在两把椅子上,怀里抱着一只安哥拉和一只卷毛比雄。
“诶,对了,我都差点忘了。恭喜你终于让你的王子殿下对你说喜欢你了泷田,你是准备什么时候走呢?高中毕业?”
“差不多吧。我父亲说大学还是要上的,不过我可以去他那边读大学。”
神宫寺抱着大吉听了不知道多久的幸福故事,然后不出意料的就遭到了追问。
“我说,上回你请来的那两个超帅的男生里好像有一个有点喜欢你啊!”泷田眯起她一双漂亮的丹凤眼,不怀好意的瞧着神宫寺绫:“你知道她们会怎么样的,到时候被人抢了可不要哭鼻子噢!”
神宫寺没去接话,只是一下一下给大吉顺毛。
“不过那也不一定,中国人说阳春三月桃花开呢,哼哼哼……”
不到三天时间泷田这句话就应验了,西本在社训结束后气喘吁吁的冲向网球社拉起幸村就往楼道跑,一直到停下步子喘了好几口气之后才对他说道:“我朋友告诉我今天他看到神宫寺君她被人表白了。”
“诶?”
“你那么吃惊做什么,我朋友很多的!放心,我没说你喜欢她的事情,不要这么紧张。哎,神之子在喜欢的人面前也会紧张啊!这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可就放心了。”
“神之子”的名头成了他和他的社外体育社团朋友之间一道注定跨不过去的坎儿。
“是她以前一起值勤的那个风纪委员,叫……叫……叫啥来着?”
长岛。
他忽然想起某个遥远的放学后,楼道里他看见长岛紧张兮兮冲上来一把握住她的手。
“唉,别管他叫什么了!”西本非常潇洒,大手一挥:“那话说得可真是情真意切,我一个听转述的都被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不过不愧是神宫寺君,说话就是漂亮。”
不深不浅微微一笑,总有一些隐隐浮动的疏离意味。
她必是这种反应。
纷乱难安的思绪瞬间遭到了有些人的无情打断,幸村一扭头就看见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不放。
“喂,我说你笑得这么难为情做什么,现在这里又没有别人。什么,难道说你觉得我还算外人么?这你可就太见外了。”
幸村正想表示点儿什么,立刻又遭到了来自一个好事之徒的无情打断:“那么问题来了!怎么样,兄弟我随时都能两肋插刀,所以你有什么要表示的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正在此关键时刻西本身后忽然飘来一句话:
“西本君,你这是又在给人家吹什么风呢?”
俩人立刻不约而同的觉得心下一紧。西本则呆立在原地足足好几秒钟,随后拼命挤出来一个干巴巴的笑脸逼着自己转身过去,望着来人强行笑道:“这都被你发现了,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还有,我也是有正经时候的,不要老是觉得我就喜欢给人家吹风好吗?再说这可是......”
洞察力强悍如幸村立刻意识到有些事马上就要被他捅出去,值此危急时刻当机立断,便立刻走上前去强行打断道:“我们在进行一些体育社团之间的必要讨论呢,神宫寺君。咦,说来柳生没跟你一起么?”
“他去大教室那边去了,我就往这边来看看而已。既如此我就不打扰了,两位请继续。再见哦!”
估摸着她应该走远了,西本立刻放下心来:“不得了不得了,这可真是防不胜防。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这个话题这个人,天时地利人和你全都有了。我说,指不定那个真是命运之人呢!”
一个迷雾重重的命运之人。
又过了几日,学校门口的大樱花树抽出花苞儿的时候,海友会馆一楼大教室经过学生会设置,已然成为鉴赏优秀画作的场地。
“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是就你御前大人的眼光来看就没必要去了吧?”
西园寺又在进行她的日常调侃。
“话也不能这样说嘛,毛姆说‘作品见真我’。一个人的创作必定会反应出一些个人因素,看看这些也是很有意思的。”
“话虽如此,可你画画反映出来的东西嘛,我觉得我只能感受到一点,就是你画画真的不好看。”
“......”
过了上次的樱川家的聚会之后,神宫寺绫的钢琴课便减少了许多。想来大约是老爷子在父亲面前吹了什么风,受此等福气她终于拥有了些微自由时刻。
只是,不是可以独处的自由时刻。
“您的校友中不乏优秀的人才啊,御前大人。”
爱知川回镰仓去了,此刻站在神宫寺绫身后的是她的女管家白泽。穿着件暖灰色长风衣,衣领上别着一枚金色徽章。
正是神宫寺家的家纹,一枚錾着金雀花的盾形图案。
本日虽非开放日,家长及监护人却允许入内。
此时太阳已有了些温度,颜色都比冬日里暖些。教室中桌椅均已悉数挪走,玻璃窗形状的光斑落在地上,混在艺术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神宫寺绫混在不算太热闹的人群中,白泽站在她身后半步距离。仍是她一贯悠闲态度,背着手穿过三五成群议论纷纷的女学生,戴着金边眼镜满面严肃的家长,温柔和善的美术课老师,还有站在画作前装模作样评头论足的衣冠楚楚不知身份的大人,从一张画漫步至另一张画,从窗前少女漫步至林间小道。
从拂晓到黄昏,从暖春到寒冬。
或用色温暖,或眉目传情。虽没有特别令人眼前一亮,却也有作画之人的个性贯穿其中。
忽然她在一幅画架前站定,双眼微睁仔细审视起来。
那画面是个女孩伏在一架黑色三角钢琴盖上了盖子的琴键上,地上铺着银灰色地毯,远处挂着同色半透明窗帘。女孩熟睡中的脸颊微微发红,乃是一朵半开的大马士革玫瑰花,隔着纸面恍惚间都能嗅到花香的气息。
画面中阳光照在她轻轻闭着的眼睛上,睡颜如此甜美安详。
大约是这有温度的光照进了她的梦里罢。
“好可爱的姑娘,不知是谁画下的。”
“御前大人,那右下角有作者的姓名呢。”
神宫寺只先点点头,又去看那画面中的光。她一声不吭的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画这张画的人肯定是个非常温和的人。”
整场人物画中,唯有此一张睡颜。
“不画睁开的眼睛也能赋予人物灵魂,作画之人算得上非常优秀了。”
白泽看了一看便笑道:“果然如御前所言,这位同学一定是个很温柔的人。作品见真我,果然每一笔都能感受到作者的个性存在。场景也……”
话到此处白泽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赶忙急匆匆地切断说出一半的话,低下头去急促道:“非常抱歉,御前……”
神宫寺绫听了这有些局促的生硬掐断,又看了那画面一眼,因笑道“不必紧张,白泽。再者说我已经无所谓了。你不必害怕提起那时的我,再说这样说起来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什么不能提起的呢?”
她合上双眼,轻轻一笑便隔开了全世界,唯有风吹动外面的树叶和地板上的投影。
白泽没有说话。
“那个梦或许再也不会卷土重来,但那是曾经的我,所以我不会否认。模糊的伤痕留下疼痛虽然没有消失,可那也是我活在当下的证明。”
“白泽,这话我从未对爱知川说起,只你一人听过。”
“是,御前大人。”
“如今我已经不能回头了,不过……我也不想回头。”
她抬起眼睛看了看那画里窗纱底下一朵鲜红的半开玫瑰,略有些苍白得笑了一笑,便头也没回转身离开。
在不被注意的人群中心,一束若有似无的目光混在初春仍有些凉意的白昼气息里。
大抵那个背影,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
作者有话要说: 1.借用神夏201里卷福说的话:“我一直认为爱是个危险而不利的因素。”
2.放弃吧,这个梗你是过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