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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梦魇 ...

  •   柠檬树。
      走马灯。
      苍白空虚的房间。
      幽灵般的白色背影。
      楼梯。
      走廊。
      熄灭的烛台。
      一扇又一扇紧闭的大门。
      厚重的地毯。
      没有尽头。
      明明看上去就在眼前,伸出手去却什么也没触碰到。
      是假的吗?不,不是。
      门开了,是自己面前的。
      她站在空无一人灰尘仆仆的走廊上,自己也不知道这是在哪里。打开的门里飘来柠檬和玫瑰的香气,传出来的却是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谁在哭
      这是哪里
      这哭声为何如此令人心痛
      不,我不知道。我不想去。我不想看,我不想去。
      可是,停不下来。就算自己没有迈出一步,自己的身体——不如说是自己的视觉,还在向前推进。
      门里有个披头散发的女孩,一个人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房间里非常凌乱无章,而且——
      血。
      到处都是血。
      白色的琴键上是血,剑术护具上是血,银色的剑刃上是血,堆成山一般的书上
      也是血。
      精致的小裙子,金灿灿的烛台,洁白的窗帘布和床单,高级手织蕾丝欧根纱,掉在地上撕成几片的梵高画作《乌鸦群飞的麦田》,被撕碎的《星空》,地上一本威廉·萨默赛特·毛姆《月亮与六便士》。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伤痕累累的印记。
      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她身后忽然出现一个女仆,白色的喀秋莎发圈在这个灰色的空间里分外刺眼。女仆尖叫着跑向女孩将她抱起,女孩腕上流出的血染红了那白色的围裙。
      白色的裙,红色的血。
      白色的裙。
      白色的。
      白色。
      白......
      啊!
      神宫寺绫从梦中惊醒,哗啦一下坐了起来。刚想伸手拉自己床边的铃绳,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没有铃绳。
      这里是......
      “哎呀!你醒啦!”保健老师笑盈盈的端着一杯水走了过来,窗台上摆着一小盆延命菊。
      “你在体育课上突然就晕倒了,被人送来的时候睡的正香呢。”话音刚落神宫寺就注意到老师盯着她笑的似乎是另有深意,自己觉得十分不解。刚想问她笑什么,就又看见她拉了一张椅子顺手坐了就要开始给她讲故事:“你就是过劳引起的,真是的,十六七岁的孩子,你家里逼你学习逼得太紧了啦!诶对了,你身上怎么那么多伤疤?哦,老师没做奇怪的事,送你来的同学也没有——他是个男孩子——只是放你下来的时候偶然看见的......”
      一听见送自己来的是个男生,她不由得下意识的就缩了起来,手里紧紧攥着被子,脸上一副极度紧张的表情。
      “怎么了?突然一副害怕的样子。别这么紧张嘛,送你来的是你的同班同学,他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以后还怎么跟你做同学啊是吧?”
      “同班同学?”神宫寺抓住了重点,“老师,你能不能告诉我送我来的是我哪个同班同学?”
      “说出来你可不要太激动哦~”她突然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故意拉长了声音说:“是你的同班同学,网球社现任社长幸村君哦!他还是把你横抱着送了来的,他抱着你推门进来的时候我这个老阿姨的少女心都这样一紧呢!你看你看,像这样~”
      保健老师伸出手,在神宫寺面前紧紧攥成个颤抖的拳头。
      “你看到了吗?哎呀!老师也好想被那样抱一下啦!哎呀呀!操场上女孩子的惊叫声我这里都听到了!”
      正在这时有人进来了。保健老师一看,立刻特别知趣的起身表示自己要去上厕所,下一秒人影就不见了。
      不想来人并不是那个人,而是西园寺美月。
      “你终于还是倒下了,阿绫。”起先她还特别心疼的坐在保健老师搬来的椅子上,握着神宫寺的手甚为亲厚:“你真的是突然就摔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看见幸村君他出现在你身后,像这样一把扶住你。哎呀,说实话,他那样扶着你的时候我可是着实的心动了一下。一开始女同学们都很关心你的,可是后来看见他要亲自送你来保健室还是打横抱着,人群里马上一股酸味就出来了。真是的,亏你平日里对她们那么好呢。一群重色轻友的家伙,哼。”
      这前半段听着挺不错的,后半段总感觉这家伙话里也带着酸味儿。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钟,这家伙就从椅子上挪到了床沿,大大方方的拍着她的肩膀说:“不愧是正统贵族女生里的佼佼者啊!你什么时候拿下他的?”
      “‘拿下’这恐怕是典型的用词不当,我什么也没做。”
      “哟,嘴硬!上回是谁说朋友也要好好保护的?保护着就让人家喜欢了?”
      这等对话说也无益,她坐在床上索性把头一扭不去理她。这时候这教室里可是热闹多了,以西本为首一群家伙一下课就跑了去纠缠不休:
      “眼光不错啊!需要兄弟帮忙吗?虽然神宫寺那家伙总是溜得很快,但是兄弟座位离门口近,兄弟给你堵着门口就好啦!”
      “是啊是啊!虽然她不是我的菜,但是兄弟有忙我们肯定两肋插刀啊!”
      “你们都在往什么地方想啊......”面对这群人他今天也是哭笑不得的,但是他并不讨厌他们。虽然他们不会打网球,却是啦啦队的忠实成员,在社员们不在身边的时候总是这些人围着自己支持着自己,虽然有事找他们的时候也会像真田一样有点不情不愿,但是最终也还是坚持着帮了忙,真的是非常好的朋友呢。
      “还往什么地方想,你自己刚刚在往哪里想啊!解释就是狡辩,狡辩就是事实,你还是尽早放弃抵抗,人家一好好的优等生有什么不能喜欢的,你又不是哪里配不上人家。噫!不对,你都配不上了那我们是什么,你不可能配不上。嗯。”
      “是啊是啊,你终于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一定会帮你的!你就放心去打比赛好啦!”
      西本“啪”的一声拍了一下说话人的头,怒道:“别瞎说!人家神宫寺同学可是斯斯文文礼仪周正的女孩子,有话也要和人家好好说,不准打这种包票听到了吗!不过你要打比赛了这是个问题,我也要打比赛了。呃,那要怎么办呢?”
      正在这时哗啦一声门开了,西园寺美月和神宫寺绫一前一后若无其事的走了进来,发现教室里特别安静,所有人都在看着她们。愣了半天西本立刻行动,敲了敲身边某人的桌子对他说“来了来了”,然后把他拉到了神宫寺面前。
      西本站在一边心满意足的看着那两人说话,时不时的还会发现幸村回过头来生气的看着他。其他女生?那都是浮云,无须在意。
      神宫寺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想着自己刚才的梦。
      只是想一想,右腕就会隐隐作痛。
      这痛楚是虚假的吗?或许是真的。
      毕竟那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是自己还活着的证明。
      或许曾经有一个纺锤,它将她的手指刺破。纺锤上的不是魔法,而是货真价实的毒药。封印的也不是诅咒,而是死亡。
      然而,拯救她的不是仙女教母,而是她自己。
      最终能够拯救自己的,只有自己。但是促使她选择自我救赎的契机,却是一个人。
      这个梦魇还在继续,稍过一段时间另一个梦魇也即将开始。
      眼前有一扇门,门缝中透出丝丝温暖的光芒,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熟悉的欢声笑语,那里是自己的生活。
      然而门把手转动的一瞬间,一切都消失了,唯有寂静的夜色。
      梦里孑然身,梦醒时分也是一人。
      整整齐齐的病历单和白色的小药瓶,支撑起了他半个过去。
      桌上放着那本《红与黑》,錾着神宫寺家金雀花家纹的那枚书签也在里面。
      她说,你喜欢的话不妨带了去吧。
      他伸手翻开那厚重的书壳和烫金的扉页,随便翻了翻。只是现在无心看书,便没有继续翻下去,却低头看着那书签,自己笑了一笑。
      明明不是那种阳光开朗的人,却意外的令人安心。
      他站在月光中,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
      “我是不是太冒失了呢……”
      也不记得是谁告诉的,说正统贵族出身的女孩子,绝非常人可比,惯会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么?
      ——笑容是谎言的真正舞台。
      不。
      无论如何,那双紧握着自己的手并非虚言。那只黑色的护腕,护腕下经久不愈的伤痕,变天时抬起手捂着手腕的一个个不经意的动作,还有那天晚上她一个人站在樱川别馆大书房里,还有她肩上披着的外套,还有那盒糖。
      这些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不是假象也不是敷衍。
      他一个人靠在窗台上自己笑着摇摇头,放下《红与黑》便转身走回那些挥之不去的梦魇。
      窗台上,一只透明细长颈琉璃花瓶里,插着支紫黑色的玫瑰花苞。

  • 作者有话要说:  科普君还想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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