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身入梦》达火叽

5、第 5 章

　　换了一身新装的花孔雀趾高气扬地站在浮士德面前显摆。
　　滚着金边的猩红外袍比西班牙斗牛服还惹眼，成套的锦缎外套整齐端正地套在了合适的躯体里，显得更加欣长。骚气十足的公鸡毛在帽子上一抖三颤，就如同物主人流连乱转的眼波一般。
　　现在的浮士德啊，梅菲斯特带着丈母娘见女婿的眼神对正主指指点点，老态龙钟，差一点点又步入了自杀的前路。他想起刚才被自己拐走处理掉的长颈玻璃瓶，上一回的他就是想要借那个安眠的芳剂来逃避现实的空虚。
　　这个被书籍掏空一生的苦命人。梅菲斯特怒其不争地想。
　　浮士德端坐在屋中间，无言地忍受着他驴拉磨绕圈折磨，污浊的油灯刺目地反射着魔鬼一身炫目的珠光宝气，滑稽得活像展示台上架物的骷髅一样空洞。
　　然而抹上香膏的魔鬼并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打扮入时，穿着亮眼，上街也是个掷瓜抛花姑娘们抢夺的主。他善意地勾肩劝诫：“我的主人，我还是奉劝你，只有像贵公子一样的穿戴，才能品尝人生的幸福。”
　　把“安贫守命”刻入骨髓里的人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清晰地回绝了美意。
　　梅菲斯特靠在他的肩上轻描淡写地开口：“死亡是不受欢迎的。”
　　浮士德一愣，他都还没有说出他的想法，梅菲斯特到先他一步堵上了他的话头。他怔怔地看着他，梅菲斯特转眼瞅他，“那碗棕色的汤药，一辈子都不要碰它最好。”
　　被捉住尾巴的浮士德一把推开他，愤怒的情感又被另一种思绪交错着，一时间，竟没再说什么。
　　梅菲斯特看着这个熟悉的浮士德，委婉一笑：“我并非全知，但我知道倒得很多。”
　　当初，他们也是对话的。
　　只是当初的梅菲斯特满心满脑地想哄骗眼前的这个凡人和自己约定赌约，而现在，他在努力地朝这个人类的记忆里深入。生死肉骨的神力并非不可战胜，那么既然过去都发生过，遗忘了过去的浮士德再重新踏上那条堕落之路，又有什么难度，只要他重新信任自己，只要他重复过去的事情，只要往事再重新上演一遍，管他记忆不记忆，强行灌注的现在俗事不也是灵魂历史的一个要素。梅菲斯特想得明白，算得精准。
　　浮士德扭头看着他的脸想，“他对我这么好，也并非别无所图。”他释然地甩手说道：“可惜我一个老人家，无亲无故，无钱无势，连所剩的时间都不多了。你不必陪我，我无以回报。”
　　“你想回报的话，时间有的是。”梅菲斯特幽暗的眼剔着复杂的光。“我有吃不尽的食物，有流不尽的财富，有输不了的运气，有数不完的情人，只要——你开口。”
　　地狱之鄂想起了鬣狗的浩呼，碎裂的黑气在烈火里跃跃欲出，岩浆里挣扎的魔鬼之手上前抓着观望的人的衣角，铁锈般的嘶吼切切察察地向外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