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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   皇后盯视着院中的那棵古树。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间便掉光了所有叶子的古树令她感到十分不安。

      她能明白这不安的来源,既是因为父兄的先后死去带来的手下大批势力的倒戈,也是因为刚发生的这件……

      “皇上没有任命你为军中的主将?”她问武仓。

      武仓垂首,话语十分简洁,“没有。”

      “也罢。”皇后轻叹一声。自从兄长死后,身为副将的武仓本该顺其自然地晋升为主将。但皇上却一直迟迟未提,只是安排武仓临时掌管了军中事务,她便就隐约猜出了皇上心里或许另有打算。

      可,即便如此,她也总是忍不住想,万一呢?她陪伴皇上多年,总归有些情意在,或许皇上会在看见这丝情意的份上给自己和儿子留一份保障。

      现在结果出来,果然是没有这个万一的。皇上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绝情。为了扼杀掉她们周家再次获得复苏的任何机会,竟然真的连一点权势也不愿意分给她们。

      对此,她本应该是有些难过的,可不知是最近遇到的悲伤的事太多了还是怎么的,她竟连难过也难过不起来了,只是麻木地随口问了句,“被提拔为新主将的人是谁?”

      “是栀子。”武仓回答。

      栀子……

      皇后端着茶碗的手在空中停滞了片刻,转瞬又不动声色的,“我记得她曾是你的部下?”

      曾经居在下属位的人如今却成了自己的顶头领导,这或许是大多数人都难以接受的巨大反差。她是想借此问武仓有没有产生嫉妒或不满的,然后武仓好似并没听出。

      他仍旧一板一眼地回答着,“是,栀子虽是我的下属。但她武力天赋不下于周将军。她能坐上主将之位,我挺高兴的。”

      皇后不吭声了。她知道武仓是个脑子里只关心武术天赋的,当时便是因为兄长的武术天赋过高,他才因为敬佩兄长加入了她们阵营。如今为自己有武术天赋的部下升职而高兴,倒也确实是符合他的性格会有的情绪。

      不过,他忽然提到兄长,倒令皇后想起了另一件事来。

      “你之前和本宫说,怀疑本宫兄长的死另有原因,如今可查出来了些?”

      “查出来,确实是那名方将军。”

      皇后微微拧眉,“本宫并没有在返程的队伍里看见那名方将军。”

      “是,他已经死了。”武仓回答道,“斯维亚人在占领沧连城后便每日屠杀大批城内居民,而方将军的老家正是在沧连城,父母亲眷皆因此遇难,他受不了打击,便也当场自尽而死了。”

      皇后不为所动,只说,“那也算是恶有恶报了。之前他杀本宫兄长,以至于斯维亚人在兄长死后自持再无对手火速发动进攻,这也间接害死了他的父母亲眷。因果循环,这是报应。”

      武仓愣了愣,意外竟然能从皇后口中听到这类因果循环的话。她之前是不大信鬼神的,怎么如今反而变了?

      正思索着,忽然听见皇后又一次问他,“查清那名方将军背后的指使是谁了吗?”

      武仓立刻回了神,“是大皇子。”

      他解释说,“方将军在临死前曾向末将自诉说是大皇子指使的他,相关的物证末将目前也搜集到了些。”

      “果然是他。”皇后淡然道。大皇子自持自己是长子,一向是认为可以和隅儿的嫡子身份一较高下的。再加上隅儿智力残缺,对方便也越发自视甚高了,一直都想把隅儿从太子之位上拉下来再自己坐上。

      也因此,她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不过,不意外并不意味着就没有愤怒。兄长与她相伴多年,两人感情深厚,她是绝对无法接受有人在害死兄长后还能安稳享福这事的。

      她冷着脸吩咐,“兄长毕竟是国之重臣,即便是皇长子谋害他也要担上罪责。既然你已经搜集到了部分证据,我们倒可以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他谋害兄长的事情揭露出来。”

      说完,她又忍不住叹息着,“可惜了,现在周家失势,不然若发生这事,即便是皇长子也不是不能暗中杀害的……”

      武仓震惊抬头,一瞬间却瞄见了皇后脸上毫不加掩饰的恶意。他顿时悚然起来,不自觉地便想起了那位导致太子发烧智障的罪魁祸首二皇子,也是在事件爆出后不久便偶患重病去世了。

      现在想来,这两件事或许……

      他没再敢想下去,只慌张垂下了眼。

      然而事情的走向并不会一直顺着皇后所想的走下去,即便她碍于周家权势的萎缩暂时放弃了杀害大皇子的念头,也自有人会出于另一种目的实施同样的计划。

      在皇后一派的官员将大皇子指使军中将领谋杀周启的事刚暴露出的第二天,被众朝臣联名上书请求圈禁惩罚的大皇子便被发现自尽死在了府中。

      一时间,朝野再次乱了起来,有说毕竟不是谋害皇亲国戚,怎么也不至于用圈禁方法惩罚的;也有说不过就是圈禁这么一点小惩罚而已,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不配为皇长子的……

      林林总总的,归结起来却全都变成了一句话:怎么能为了死人把活人逼死呢?

      是啊,怎么能为了死人把活人逼死呢,这可是天大的罪行啊。于是犯下这桩“罪行”的皇后一派官员再一次成为了众矢之的。

      不少朝臣再一起联名上书,书称:皇后为替兄寻仇报复皇嗣,手段残忍无匹,实不堪居凤仪之位,恳请废后。

      又是一场与几年前朝臣恳请废太子般同样浩大的声势,但不同是,这一次的皇后心里清楚,她已再没有一个担任主将的兄长来站在她身后为她撑腰了。

      结局几乎显而易见了。

      皇后气得一掌拍飞了桌上的茶碗,“该死,那大皇子怎么会忽然想到了自杀。”

      她忍不住又问了武仓一句,“你确认了那大皇子真的是自杀?”

      “是,”武仓回答着,“在大皇子自杀消息传出来的当晚,末将就已经深夜潜进了大皇子的府邸查看,尸体上没有任何中毒或他杀的痕迹,应该是自杀无疑了。只是……”

      “直接说。”皇后干脆的。

      武仓便也不再遮掩,索性直接道,“末将在扒开大皇子的眼皮查看的时候,曾看见了一条红色的线虫一闪而过。”

      他话一出口,皇后陡然站了起来,目露惊悚的,“你是说,大皇子可能也是如同二十多年前那般中了蛊毒?”

      二十多年前时,那场害死了先皇九个儿子的巫蛊之祸爆发,死者的眼里也都是不约而同出现了一条红色线虫。宫里的御医查看后说,那便是中了蛊毒的标志。可——

      “怎么你看见的那条红色线虫是一闪而过的?”

      明明先皇在时,那死去的九个皇子眼里的线虫都是直到正式入殓前都还一直存在的,怎么到了现在,就变成一闪而过了?皇后疑惑着。

      而这同样也是武仓的疑惑,“末将也不知晓这是什么原因。而且,当末将再次扒开大皇子眼皮试图寻找那条红色线虫时,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所以,末将也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皇后却是斩钉截铁的,“不可能。你连百步外的猎物都能箭无虚发,怎么可能会连区区一具尸体的死状都看错了眼。至于那线虫的异样,或许是幕后者换了另一种蛊虫也说不定。”

      不过,她随即便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问题。

      “若是真的如同二十多年前那场宫廷的巫蛊之祸一般,那不是意味着又要和践墨门扯上关系……”

      皇后心绪一时变得复杂起来。前不久前,她还曾情绪激动地指挥武仓探查践墨门主是否怀孕的事情,希望能借此达到给兄长找出个亲生孩子来为他上儿女香的目的。可如今,这刚发生的大皇子的死却又一次隐约和践墨门扯上了关系。

      倘若将大皇子眼中出现蛊虫的事公之于众,他的死便会毫无疑问地从自杀变成被谋杀,而她也可以彻底洗脱掉心思残忍逼迫皇长子自杀的恶名。

      但问题是,那是践墨门啊。她的兄长目前已经死了,而她兄长可能留下了后代的唯一希望也正在践墨门中。若真为了揭露此事与践墨门彻底闹翻,那兄长岂不是真的会因为缺了儿女香供奉而沦为孤魂野鬼。

      兄长为了她和她的儿子操劳半生,她是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兄长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可,如果不说出这事的话,大皇子自杀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朝野上下也会始终用着她逼迫死皇长子的理由来为难于她。

      自从父兄死后,原本聚拢在隅儿身边的人便越发地少了,朝廷请求更换太子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不敢想象,假如自己也因为大皇子的自杀被逼着废掉了皇后的位子,那她这一派的势力便算是彻底垮台了。

      到那时,她还能拿什么来护住自己本就智力残缺的儿子?

      她想了又想,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的,于是又问了句,“武仓,你这段时日以来真的半点也没查探出践墨门主是否怀孕的消息吗?”

      “回禀皇后娘娘,末将确实没有查探出关于践墨门主是否怀孕的任何消息。”他有些羞愧地解释,“自从二十多年那场宫廷巫蛊之祸爆发后,践墨门便彻底隐藏在了世间,江湖上也再没听到过关于她们的传闻。更何况末将要探查的是践墨门门主的消息,那更是保密级的。”

      不过,那也并非意味着绝没有任何办法能探查出践墨门主的消息。

      “若是能有一两个践墨门的门徒作为引介,或许要探听践墨门主的消息便会容易很多。但我们连这个渠道也没有。”

      他说出这话后,皇后便一直沉默着。好半晌,她忽然抬头望天,开口道,“或许,这也是天意。”

      天意要让她在两件事情中做出选择,一方是兄长死后的安宁,一方是隅儿活着时能提供的庇佑,她哪边都不愿放弃。

      可,死人哪里能和活人争呢?

      是啊,死人哪里能和活人争呢。

      她不由得在心里重重叹息着,却终究做下了选择。

      “不用再搜查践墨门主是否怀孕的消息了。”她沉稳地吩咐着,“趁大皇子还没下葬之前,赶快找个时间将整理遗容的下人在大皇子眼中发现蛊虫的消息传出去。”

      唯有这样,才可以彻底洗脱她逼迫皇长子自杀的传闻。但在那之前,她还得先做好另一件事,

      “正好这段时间你们还不用急着赶回边境驻守,武仓,这段时间隅儿的安全便要拜托你了。”
      她嘱咐着。

      现今她这一派极其势弱,连自保能力都微乎其微,难保不会有以往的仇家趁着这个机会下手。若真如此,智力障碍的隅儿便会成为他人最易下手的对象。她不得不小心提防。

      武仓显然也明白她的担心,他很干脆地应下了,“好,末将会将太子殿下妥善地保护好。”

      只是刚说完他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可,末将已来到这宫内已经许久,却似乎从刚才起便没看见太子殿下的身影。”

      皇后笑容柔和,“隅儿昨晚上做了个噩梦没睡好,本宫便叫他今上午也留在房间里补眠了。算算时间,他这时大概醒了,本宫这就差人去把他喊起来……”

      话音刚落,便有宫女面色恐慌地跑来,“皇后娘娘,不好了,太子殿下他、他偷跑出宫了!”

      “你说什么?”皇后陡然站了起来,面色再不复之前的柔和,反而被怒火所充满了似的,忍不住质问道,“你们怎么看的人!怎么看的!怎么能连隅儿都跑了出去!”

      说着,她已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掷了出去,刚好砸在了前来报信的宫女的额头,撞出了鲜血一片。然而皇后却看也没看,只冷声吩咐,“拖出去,乱棍打死。”

      想了想,她又补充到,“今天在隅儿寝宫外负责看守的宫女太监,全部拖出去乱棍打死,一个不留。”

      说完,再不理会厅内宫女撕心裂肺的哀求,她已带着武仓急匆匆地奔了出去。她得赶紧去找,赶紧在那些仇人们找到隅儿前将他找到!

      皇后这边动作焦急,而引起这一场骚乱的逃跑的太子本人,却正快乐地漫步在山间的路上。

      他并不知道他的消失会给母后和宫人带来多大的恐慌,他只知道,栀子姐姐打仗回来了,他想去见她,但母后好像很讨厌栀子姐姐,也不让他和她走在一起。

      既然如此,那他就偷偷地去见吧。只要母后不知晓他曾见过栀子姐姐,那就肯定也不会惹母后生气了。他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果然是聪明的,竟然想出了这样一个两全其美法子,于是便偷摸地逃出来了。

      而此时的段拓植和栀子,却在看见面前突然出现的太子时不由得头疼起来。

      尤其是段拓植更是个郁闷的,他实在想不到,自己本来是约了栀子出来精心准备表白的,怎么不过就一晃神的功夫,又被这太子殿下缠上了。

      可恶啊。他可是来表白的,绝不是来带小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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