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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   正在呆愣状的武仓便被这样赶了出去。营帐内的两人都没空去理会他在想什么,周启忙着拆开手里的信封,戴菡则双手抱胸,以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看着他。

      周启的焦急并没有持续多久,将信一目十行地匆匆读完后,他脸上的焦急便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了一股死灰般可怖的寂静。

      好半晌,他没再说话,只是不自觉地将手掌撑在了一旁的桌上,仿佛那小小的书桌已在此刻成了他身上唯一的力量来源。

      期间,戴菡再没吭声,她连任何解释或嘲讽的话都没有,只是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当年对方为了周家割舍掉和她之间的感情时,她曾是很恼火的,巴不得他马上去死。

      而现在,她看着面前的他,双眸低垂,面如死灰,仿佛浑身的力气都在听到自己父亲死亡的消息后便被抽空了。

      她的心绪忽地变得复杂起来,目光不自觉地停留在对方的左胸膛上。她还记得那一晚,她曾看见对方的左胸膛上有道很长的疤痕,是在和斯维亚人对战的中途被砍伤的。也不知道现如今到底好全了没。

      她的心思飘忽着。

      没人开口,营帐内长时间的沉默着。

      “你刚才说的第二件紧要的事情,便是指我父亲的葬礼这件事吗?”周启忽然开口。他仿佛终于在长时间的沉默里找回了点平日里的镇定,身体也不再像之前那样微微颤抖了。

      戴菡瞄了眼他仍旧撑在案桌上没有抽开的手,语气平静的点头,“是,这便是我所说的你要面临的第二个紧要事情。”

      她平静地指出摆在周启面前的两个选择,“如今你父亲卒了,你若是现在赶回去,倒或许还能有机会在父亲尽七前点上一炷香,最后尽一尽孝道。
      可南部匪寇肆虐,虽然只有少之又少的五千匪寇,即便不用你去参战已经能被当地剿杀完毕。但皇帝已下了命令让你马上出发,且西境离南部本就路途遥远,若改变路途绕道回京势必会违反皇命。”

      周启不由地叹了口气,“又是要在两件事情中做抉择。”

      “是啊,又是要在两件事情中做选择。”戴菡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话语却不知怎么夹杂了些讥讽的调子,“二十年前,你在家族与恋人之间选择了家族。而现在,在亲人与皇命之间,你又该如何选择。是尽忠?还是尽孝?”

      是啊,尽忠与尽孝之间,他又该如何如何抉择呢?

      周启心里扣问着自己。

      他又回忆起自己曾读过的那么多圣贤书。书里告诉他,“哀哀父母,生我劳卒”,百善唯有孝作先。按理说,他应该马上赶回京城为父亲上香,毕竟沧连城的五千匪寇是那么稀少的数,即便没有他去也不要紧。

      可心底里,他又清楚皇帝并不是单为要他解决那五千匪寇而来,而是单为了看他是否顺应军令。若他为了参加父亲葬礼绕道回京,那自然便是违背了军令,自然有理由给他扣上莫须有的罪。

      所以,

      “为什么要问我如何选择呢?从军令送达的那刻起,便已决定了我只剩下顺从这一个选择了。违背军令的人只会被冠上意图谋反的罪名。”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当初不直接谋反呢?”

      “……什么?”

      “不要装傻,你明明已听到了我说的。”戴菡直接地指出了事实,“六七年前时,你父亲正值康健,连朝廷都遍布了他的门生;你又是战场上的常胜将军,手下握着无数兵力。既然文武双全都占了个遍,朝廷的半壁江山都被你们控制了,又刚好你外甥正是当朝太子。既如此,你为什么不直接迫使皇帝退位?假如今天坐上皇位的是你外甥,以他的条件怎么可能会为难你,你现如今又何必被迫在尽忠和尽孝之间做选择。”

      周启已经完全被戴菡的话语所惊诧了,“可,那样的话又和谋逆又有何异。生为大丈夫本该堂堂正正居于天地之间,岂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

      “停!”戴菡打断他,“你别说了。我听着就烦。”

      她看着周启的眼神已经彻底变得复杂起来,“我本以为,你在武将的位子上又多坐了二十年,或许思想也会多多少少受周围人影响逐渐变得有了些冒险意识。没想到你骨子里却还是初见时那个满嘴陈规烂俗的迂腐书生。”

      “既如此,我原本想说的那些话倒也不必和你再说了。”

      她语调冷静地,“我们就此别过吧,周启。”

      周启愣住了。在刚见到她时,他心中曾有无数话想说,比如问她最近二十年过得怎样,又是否寻觅了新的面首。

      可如今,在对方冷漠的态度下,他的一切话语都戛然而止。

      “好,我们就此别过。”

      他语调酸涩地说完了这么一句,再抬头,椅子上空荡荡的,哪儿还有半点人影。

      唯有刚垫上的羊毛毯子仍旧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像极了此刻孤零零站着的他。

      *****

      栀子回到营帐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又看见了那个在过去三年里她已看见了许多次的女人。只是此刻对方趴伏在她的床铺上,模样似乎有些倦了。

      栀子前进的脚步一顿,随即变得轻手轻脚起来,又拿过叠在床头的被子打算给对方盖上。

      沉甸的被子刚覆上去,女人立刻便清醒了过来,“栀子,你回来了。”

      栀子“嗯”一声,又说,“戴门主,边境的秋天有些冷,我帮你把被子盖上吧。”

      “不用盖被子,”戴菡先是拒绝,转瞬又不知想起了什么,重新问道,“有毯子吗?羊毛的。给我拿一张来吧。”

      “羊毛毯子的话,我倒是记得段拓植有托来边塞走商的商户带来了一张。就是不知道放哪了,让我找一找。”栀子边说边在一旁的行李里翻找着。

      “哟,我儿子送来的啊,”戴菡八卦心起,追问道,“他送你的你怎么不披着啊?这边境的夜晚多冷。”

      “也不是不披,”栀子辩解着,“不过我这人体质特殊,总是爱粘毛,所以盖了一次后就把它收回行李里放着了。”

      话一说完,刚巧那张羊毛毯子也被栀子翻了出来,她索性便抱着那毯子和戴菡示范了一遍自己的体质究竟有多么黏毛,引来对方一阵啧啧称奇。

      好一会儿,两人才终于绕回了正事。

      “上次给你带来的那本书看完了吗?”戴菡问。

      “看完了。”栀子回答,同时将才被沙棘贬低过的那本三流小说拿出来,动作迅速地将书里的内页抽出,递还给戴菡,“这次还是给我带的兵书吗?”

      “不,不是兵书了。这次给你的可是重要的军事机密。”戴菡说着,同时将一沓纸张递了过来,

      栀子立刻郑重地接过了,又低头去看手里的东西,片刻便疑惑地,“戴门主。”

      “怎么了?”

      “你给我的这沓纸,真的是那所谓的军事机密吗?这封面怎么那么奇怪呢?”她指给戴菡看那古怪的封面,“你瞧这封面上,怎么不仅画了一池荷花不说,还在旁边写了一首情诗,说的什么有一美人兮……””

      才念了开头第一句,忽见戴菡神色一怔,忙伸手抢过了那沓纸,把那三流话本子的封面往外面一套,“好了,这下谁也看不到这沓纸的封面了。”

      栀子神色狐疑地看着她的动作,到底也没多问,只是将手里所谓的写有“军事机密”的纸张又翻了下去。

      这一看,她便愣住了。

      “与斯维亚人对战的策略介绍?”栀子惊讶地,“不是说有夏国与斯维亚人对战的经历少之又少嘛。戴门主,你居然还能找到这个!”

      戴菡轻哼了一声,语调颇有些自豪的,“那是,也不想想我践墨门的势力是多么雄厚,哪里会有找不到的东西。”

      她趁机怂恿,“要我说,栀子,你就该早点答应进我们教派,在这军营里混有什么前途啊,天天被那姓周的废纸篓子给压榨着。”

      “到时候再说吧,戴门主。我还想再试试能不能在军营里挣到足够多的军功呢。”

      戴菡惊异的,“你还指望着用军功来换奴隶制的废除?我还以为经历过这段时间的打压之后,你会终于意识到你靠军功来换取制度废除的想法是不大可靠的。”

      栀子无奈地,她又如何不知道用军功来换取奴隶制废除是不大可靠的呢?

      当今的有夏国上层昏庸腐朽,不少所谓的大家族都依靠奴隶的各项交易来赚取利润。在这样的情况下,除非有更大的利益,否则就算皇帝同意了颁布废除的法令,也会遇上制度遭遇阻碍难以施行的情况。

      譬如她这段时间内的被针对便是最好的证明。

      但,

      “即便如此,我也总要冒险试一试才行。而且,我也并不只计划了依靠军功这一条路子。”

      戴菡眼里浮现出几分趣味来,“原来你还真的另有打算。啧,什么时候能说给我听听?”

      栀子并不接茬,只说,“既然是另外的打算,那也总得第一个计划失败再来决定施不施行。倘若失败,到时候我自会把我的第二个计划再告诉你的。没准儿到时候我还得依靠你呢,戴门主。”

      戴菡闻言也不知猜到了什么,顿时便大笑起来,“不错,栀子,我真的没看错你,你确实和我是一类人。”

      她兴致勃勃地提出了邀约,“如果你的第二个计划开始施行的时候,记得随时叫上我,践墨门的少门主位置会一直为你留着。”

      “荣幸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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